探春屋里的灯是亮的，水残颜想起她曾经说的话‘颜儿，如果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虽然我什么都帮不到你，但是，至少，我可以听你说。’
在探春的门前敲了三下，探春便迎了出来。看到是她，似乎异常惊讶：“颜儿？”
“探春姐，我，可以进来说说话吗？”
“快进来。”探春忙让开。
“傻颜儿，怎么了？怎么那么憔悴，这都半夜三更了，怎么还不睡？”探春倒了杯茶，递给水残颜。
水残颜紧紧握着水杯：“探春姐，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说喜欢我，可是，他竟然要娶别人了！”
“四爷？”探春似乎什么都知道。
水残颜点点头，没有泪水，平静得可怕。
“颜儿，先别难受，他既然喜欢你，那让十三爷给你认个身份，嫁了过去，便好。”探春劝道。
“我不要！”水残颜摇摇头，“嫁过去，然后呢？”
“为他娶妻生子，然后，相夫教子。”探春的眼神中闪烁出了憧憬。她也多想为他相夫教子，可是……
“我情愿成为他的知己，陪伴他，若我成了她的福晋，便不能整日这般陪在他身边，他的一切，我也不能参与。” 水残颜摇摇头。
“就是。”探春点点头，故意笑道，“先吊吊他的胃口，就是不嫁，男人就是这样，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知道珍惜。”
“探春姐，你笑我？”水残颜的脸止不住微红。
“傻颜儿。”探春止住了笑，认真的看着水残颜，“爱情这东西，我也不懂，只是我想，只要喜欢他，那么，只要他好……”
只要他好……
就可以吗？
“颜儿，一宿没睡吧？累不累？要不要躺我床上睡会？”探春问道。
“你不也是一宿没睡？
“是啊，那我们躺在一起，说说知心话。”
水残颜躺在探春旁边，似乎可以听到木床散发出的清香。
“探春姐平时晚上也都不睡吗？”
“恩。”探春点点头，“他经常会来。”
“他？”水残颜疑惑。
“是！他。”探春的语气中有幸福也有无奈，“他会来同我说说话，他视我为知己。他说，他爱上一个女子了，那个女子很优秀很聪慧很可爱很天真，可是，那个女子喜欢的，不是他。”
“探春姐……”水残颜刚想劝。
“只要他可以幸福，我希望她和那个女子幸福。”探春的语气很是忧伤，却又有隐藏不住的坚定。
“那个女子，是谁？”水残颜问。
“我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但是，我相信，和她在一起，他一定可以幸福。她一定能给他幸福。”
…………
水残颜听着，竟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里。已经中午了，五儿说，是十三爷将她抱回来的。
水残颜走下床，将窗户和门全都打开，任雨后清新空气进来。
然后，开始洗漱、穿戴……
站在栏杆前，向下俯视，竟然看到了毛魏！
是他？他还是来吗？
许是因为明白了爱情滋味，她也知道了，原来毛魏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水残颜抱起绿绮，走下楼。
楼下不是很热闹，每个座位里，都有人在吃饭，没有声音，只听得到琵琶声。
那里弹着琵琶的，是王熙凤。
水残颜来到毛魏桌前，将绿绮放在桌子上。
“颜儿？”毛魏一惊，立即改口，“水小姐。”
“你，不以为我是毛颜儿了？”
“阿玛和额娘都告诉我，颜儿死了，在同八阿哥结婚前，他们便让颜儿的丫鬟锦初代替颜儿嫁给了八阿哥。我也去八阿哥府看过了，那里的福晋，确实是锦初。”毛魏虽然这般解释，但是看着水残颜的目光中却还是有怀疑和爱意。
“可是，你还是怀疑，对不对？”水残颜问道。
“是！管家告诉我，颜儿没有死，阿玛和额娘担心我会找颜儿，便让颜儿逃婚了。”毛魏的眼神中透露出犀利，似乎要看出水残颜的真实心思。
“不！毛颜儿就是死了。”水残颜迎上毛魏的眼神，眼神中没有躲闪，没有隐瞒。
“我信你的话。”毛魏低下了头，“可是，我不甘心。”
“我跟颜儿自小真心相爱，阿玛和额娘一直以为我们是兄妹之情，后来，我告诉额娘，我喜欢颜儿，我要娶她。额娘告诉我，我们是兄妹，我不可以娶颜儿。可是，我是真心喜欢颜儿，颜儿自小跟刘伯亲，刘伯告诉我们，颜儿并不是阿玛的亲生女儿。
当年，颜儿的额娘饿晕在门口，管家刘伯将她留在了这里，阿玛喜欢上了颜儿的额娘，要娶她过门，那个时候，颜儿的额娘就怀着身孕。所以的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怀了阿玛的孩子才会被娶，可是，只有刘伯知道，额娘当时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阿玛爱她，所以才收留了她们母子，给她们一个名分。
我将这话告诉了阿玛，希望阿玛让我娶颜儿，可是，阿玛动了怒，后来，额娘不知道怎么竟然让皇上给颜儿和八阿哥赐了婚。在赐婚前，阿玛让我外出。外出的时候，颜儿亲手给我绣了五个荷包，说是我若是想她了，就在荷包里写封信，寄给她。她见了信，便知，我心念着她。可是，当我回来……”
“颜儿是死了，她情愿死也不愿意嫁于他人。”水残颜叹了口气，“可是除非颜儿亲自告诉你她死了，不然你是不会相信的。”
毛魏点点头：“是，不论是谁告诉我，颜儿死了，我都不会去信。我相信她还在，还在等我……”
水残颜挽起自己的胳膊，手臂上，是一个红色的花瓣。
“颜儿？”毛魏的眼睛盯着那片花瓣。
“是。”水残颜望着毛魏的眼睛。“如果我说我是毛颜儿，你信还是不信？“
“不，你不会是颜儿的，颜儿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颜儿跟你，完全是两个人，你们虽然有一样的相貌，甚至一样的花瓣，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颜儿。”
“好。”水残颜点点头，“那就对了，我不是毛颜儿，毛颜儿已经死了。”
“那你是谁？”毛魏的眼睛中弥漫着忧伤和探究。
“毛颜儿在接到你要回来的那封信的时候，就死了。我？你可以当我是个不该死的人吧。我的灵魂寄托在了毛颜儿死去的身体上。”水残颜这般解释。
“那颜儿真的已经死了吗？”毛魏似乎不愿意的相信。
“是！”水残颜愣了愣，“你相信我说的话？”
“颜儿从来不会跟我说谎的！”
“那就好。毛颜儿已经死了，我叫水残颜。”
“我知道。”毛魏再次倒了杯酒，饮了下去。看着桌上的绿绮。
水残颜顺着毛魏的眼睛看着桌上的绿绮：“这把绿绮是毛颜儿曾希望的，还给你，看到它，你或许可以想到毛颜儿。”
毛魏摇了摇头：“睹物思人，只会更难受罢了。这把琴，送给你吧。”
“你会弹曲子吗？弹首给我听吧，颜儿说，如果我找到了绿绮，要我弹曲《凤求凰》给她听。现在她走了，你，能陪我弹一曲吗？”毛魏放下了酒杯，眼中已经有了醉意。
“我……”
“我不勉强。”毛魏摇摇头，看着绿绮边上的那个‘颜’字。
“颜儿希望，你可以幸福。”水残颜顿了顿，“我陪你弹完这一曲，你便将颜儿放在心里吧，以后，要好好的。”
毛魏感激的点点头：“水姑娘，谢谢你。”
毛魏的手拨动了第一个琴弦，水残颜的手也抚在了琴弦上。仿佛延续着一个未完的梦。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四周愈发寂静了下来，王熙凤的琵琶也停了，只听得到那曲《凤求凰》，似乎穿越千年，延续至今。
水残颜仿佛看到了那千年前的凄美故事，那个才华横溢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那当庐卖酒的佳话……也似乎看到了毛颜儿和毛魏的故事，那般有情人不得终成眷属的遗憾。
可是，毕竟，有太多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了！
一曲终了，四周寂静。水残颜首先站起来，可是她还没说话，却似乎被一双手拉住。
“胤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