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翻身下来,将马缰交给尹维峻,大步向蔡锷走了过来。
“听将军咳嗽之声,似是沉疴,我倒也跟大哥学过岐黄之术,不知将军可愿让我看看?”
蔡锷闻言楞了楞,他这病,也瞧过几个有名的老中医,可都束手无策。他是留过东洋的人,心中自然更相信西医一些。他此来上海,本就是预备出海去东洋医治。只是一到上海,便听说黄兴也积劳成疾,这才逗留了几日。
见朱林已走了过来,蔡锷笑笑,便伸手出去。果见朱林伸出四指,轻轻搭在蔡锷腕上。朱林似是一惊,眉头皱了皱,便道声“失礼”,伸手便摸到蔡锷喉咙,感应了一会儿。朱林开口问道:
“先前将军是否有过口不能言的症状?”
“朱兄弟说的极是,将军在永宁河时便口不能言,只能以笔传令。后来护国之役结束,将军也就好了。”朱建德见朱林开口便说的极准,心情大好,便抢着蔡锷前头说道。
谁知朱林闻言却是苦笑一下,良久没有说话。蔡锷见朱林神色,便知大概,脸上笑笑,反对朱林说道:“生死有命,倒也无所挂碍。朱林兄弟有话但讲无妨。”
“前面有一酒肆,乃是我家邓老所开,我们去那里说话吧。”
朱林说着,回身上马,见阿水依旧睡的沉实。猛抬头见夜空如洗,群星而璨,然人世却多离亡,不禁令人感叹。
那酒肆果然不远,灯火依旧还在燃着,只是地上躺着的几条大汉已被收走。朱林将阿水抱进屋来,尹维峻接过去进了里屋。邓子咴将陈三鱼的尸身放到一旁柴房之中,叹了口气,便去收拾了些下酒菜,温了一壶酒来。等邓子咴再进屋时,正见朱建德满面都是水渍,眼里泪水依旧喷涌不息。蔡锷却和朱林一旁坐着,神情云淡风轻。
“这样也罢。”蔡锷笑笑,“想我蔡锷一生,闹自立,进东洋,重九革命,一战护国。这一生到此,可谓无憾无缺。上天此时收我而去,实是待我太厚。若是让我活到袁项城一般年纪,只怕倒行逆施,身败名裂,也是一般无二。”
“成王败寇,今昔不过又见。”朱林淡淡说道。
“朱兄弟这话什么意思?”蔡锷听出了朱林话中夹带着的骨头。
“也无他,只是有些心伤国事,”朱林摇头叹道:“民国不过四年,南北已经又是两次开战。自庚子拳乱至民国肇始,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只怕在这南北三次战事中,消耗殆尽了。”
“是啊!”蔡锷想起护国战事时滇军的窘迫,也是心有余悸,再想想沿途所见的生民流离,更是心伤不已,“是我辈无能,竟没看出袁项城的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不会只有袁项城的,”朱林自斟了一杯酒,仰头而尽,忽然问道:“松坡将军是否以为,护国战争乃是平生得意之处?”
“你要说甚?”蔡锷摸了摸酒杯,却是不能饮,“莫非朱兄弟另有高见?”
“高见不敢当,本是小子之言。不过松坡将军大人大量,一听也是无妨。”朱林站起身来,在屋中走了几步,似是觉得难言,最后还是说道:
“护国战事,一言而论,功在当下,罪在千秋!”
“你说什么?!”朱建德怒火攻心,翻手掏出驳壳枪,对准朱林,“你敢污蔑我千百死去的滇军弟兄,我一枪毙了你!”
“玉阶!收枪!”蔡锷一旁低声喝道:“为将者,戒怒戒急!”
“朱兄弟,你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