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抖手抛出烟花,烟花一路洒出绚烂的火花,映着脸色铁青的赫伯特,赫伯特恼羞成怒:“你们居然不相信大英帝国的力量!”
库克几人默不作声,心中却不以为然。英吉利人还要靠日本人的力量才能保证远东的利益,怎么让人相信?这种纸老虎的架势,只是自欺欺人。菲利普却毫无顾忌,轻蔑的撇撇嘴,“赫伯特!在这个星球上,什么时候,公爵要做的事,有你们英国人说话的资格了?”
菲利普说着,一把扯开挡在前面的桌子,大步走出去,库克几人默默的站在屋内,就那么看着菲利普走出去,走向危险的战场,虽然不知道菲利普要做什么,但在公爵的威名之下,谁也没有劝阻。
谁知走出几步,菲利普却转过身来,冲着屋内几人微微一笑:“公爵让我告诉各位,先生们,伟大的欧罗巴不需要失败者。”
话音方落,菲利普向后一个倒翻,紧跟着扭身便向前扑出,远处火光一闪,紧跟着炮弹便砸中木屋,爆炸声中,木屋四裂开来,一团火焰熊熊而起。
翻身半跪在地上,菲利普回头看了一眼屋落,烈焰映红了他的脸,脸上是冷冷的笑容。没等菲利普陶醉许久,一发子弹“嗖”的飞过耳边,钻入旁边的草丛,仿佛是在提醒菲利普,他已经进入了战场,已踏入了生死之门。菲利普迅疾一个滚身,翻身便奔入长草丛中,脱离了熊熊燃烧的光明,进入那让他欢喜的黑暗之中。
菲利普猫腰前行,小心翼翼的在草场中快速移动,忽然脚下一滑,菲利普不及调整,顿时向前扑倒,惹得周围响起一阵蝉鸣。菲利普扭头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去,草丛上洇洇的血还在汩汩的流。蝉鸣很快消散了,连雷声也消去了,周围忽的安静下来。这一安静,却让菲利普心中隐隐的有些恐惧。
站在屋中观战时,竟不知这小小的草场,已经翻作了修罗地狱!
用力甩甩头,像是要甩到疑虑,菲利普看看远处的山丘,心中暗暗计算着距离。忽然旁边一丝刀光如毒蛇吐信,猛的向菲利普刺来,“叮”的一声,直将菲利普捅倒在地。菲利普直觉胸腹间一阵阵的疼痛袭来,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口来。
刀前遇阻,似是扎到了什么金铁之上,那人知道已经失手,一缩手收回兵刃,还未出手,猛然听后面传来一阵草动,一晃身,放过菲利普,转身钻入长草深处,跑过几步,却忽然回头,甩出一发枪火,也是今夜菲利普命大,这发枪火无巧不巧,又打在菲利普的板甲之上。
听到金戈交鸣之声,脚步声顿时消失,菲利普也警醒的闭上了嘴,慢慢的翻过身,半跪在草丛中。忽然一声法语的低声叫骂传来,菲利普听到声音,不由一喜,急忙靠过去低声问道:“是斯雷德吗?我是菲利普!”
“上尉,”听到菲利普的叫声,一个年轻的法国少尉靠了过来,“总算又看到一个活着的法兰西人了!”
闪电划亮夜空,对面之人露出真容,菲利普定睛瞧去,见斯雷德脸上血肉模糊,也不知是伤还是功勋,身上的军服早已破烂不堪,像被千刀削过,见到菲利普衣装上不过只是些尘土,斯雷德心中来不及想些什么,只低声说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转移!小心蝉鸣!那是洪门联络的暗号。”
不等说完,斯雷德便转身跑进草丛,菲利普紧紧跟在身后才听到斯雷德后面两句。这时山丘那边,呼喝声中公爵的兵士已经站起身来,在闪电之中,身上的盔甲明晃晃的让在这草场地狱中打滚的人无不羡慕。
斯雷德低声问道:“上尉,前面山丘上的人是友是敌?”
后面没有回答,连脚步声都没有了。斯雷德一惊,知道危险就在顷刻,也不回头,一纵身就扑进旁边的草丛中,可未及等他打滚跑开,忽然自后砸下一只匕首,带着锐风呼啸间刺进他的心脏。斯雷德喘息两下,用最后的力气抬头向后看去,手持匕首的却是菲利普!
斯雷德张张口,却一歪头,停止了抽搐。菲利普抽出匕首,就着斯雷德的衣服擦了擦血,冷冷哼了一声,“杂鱼也想分鳄鱼之威!公爵卫队已经现身,你们的使命也完成了!”
便在此时,朱一舟长啸声起,缠绕着雷声在这草场上空奔腾,跟着草场四处燃起巨大的火盆,登时将四下里照的亮亮透透。光明来的突然,让久处黑暗身在修罗场中众人眼睛顿时白蒙蒙一片。精锐如公爵卫队,也有人猛地捂住双眼,痛叫出声。
但片刻之后,忽然厮杀更为激烈。众人眼睛适应之后,忽然惊觉,反应快的就是翻身寻找暗处躲藏,反应慢的,早被身旁窥伺的敌人一刀撂倒。须知方才一番厮杀穿插,联军与振武堂早已缠绞在一起。这时四下一明,许多人惊觉身旁便是敌手。振武堂更是早有准备,便在朱一舟长啸声起之时,各个低头看地,竖耳听敌。以有意算无心,自然眼睛早得适应,顿时将身畔联军屠个干净。
此时灯火既明,眼睛透亮,火器便又盖过冷刃。公爵卫队得天独厚,未入草场,此时有灯火之助,更将草场拼斗之身影看个分明,正当他们兴致盎然,横枪瞄准,准备收获一场屠杀之时,一声锐响裂空而来,一头炸响在炮地之上,顿时将公爵卫队的行动停顿了。
那西撒正是方才在山丘之上的指挥之人,此刻他正站在公爵卫队左侧,等待着一场胜利,不想朱氏一族早有准备,居然也准备有炮!
有炮又能怎样?耳边朱一舟的宣言响在耳畔,而西撒只是冷冷的看着四处的灯火,他仰头看看天空,乌云早已密密的充塞了整个空间,此时侵压下来,距人头顶仿佛不过一臂之隔。方才闪电一阵急袭,怕如今也累了,有气无力的出现在天边。
风也似乎停住了。一滴温凉的水珠滴在西撒脸上,西撒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讽刺的笑——今夜这一场暴雨只在顷刻之间了!
“命令!”西撒左手持枪,右手却缓缓举起佩剑,并不理会头顶呼啸往来的炮声:“诛杀草场中人!凡天主目视尚可行动者,皆杀无赦!”
命令之下,公爵卫队齐声呼喝,早就散开的队形并不收拢,就这样齐齐的想草场慢慢行走,一面扣动手中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李?恩菲尔德快速的火力登时形成一道火网,收割前方生命的火网。
但朱一舟并未给公爵卫队打空弹匣的时间,从致公堂抽调而来的门徒迅速从公爵卫队的两侧出现,一样手持李?恩菲尔德步枪,公爵卫队此时正列队走在火盆之中,身上盔甲映着火光,明亮无比,简直是绝好的枪靶。
但暴雨并未给所有人足够的机会,酝酿了一个多时辰的落雨终于倾盆而下,只一个前锋,便将场中的盆火浇的弱了,立刻熄了。
这便是闷雨!这便是暗雨!方才的闪电不复再见,方才的雷鸣不复再响,不再有呼喝,甚至也不再有枪响,只有潮涌一般的大雨自头顶飞砸而下!
当黑暗紧紧跟随这一场落雨,再次统领这一片空间之时。所有陷身草场的人都已知道了如何去战斗。图穷匕见,这一夜的争斗迭经反复,如今终于把底牌掀开,没有了埋伏,没有了突袭,有的只是血性的对撞,有的只是决死的勇气。不再有呼喝,因为呼喝之后就是敌人的利刃;不再有枪火,因为枪火之后只是引来死亡;笼罩这片草场上空的,除了瀑布水泻般的哗响,就只有闷闷的痛呼,就只有利刃入骨的钝响。
但这修罗草场之中,还有当今朱氏一族的掌旗人。半个世纪的血仇凝在朱一舟的胸膛,冷冷的雨水像海洋倒灌,却将朱一舟的血烧的越来越热。朱一舟奔到方才西撒站立之处,雨夜中一双眼眸似狼一般透出幽幽绿光。蓦地一声长啸,朱一舟纵身闯入草场之中,啸声所经,凡身着明铠者皆杀无赦。
此时血肉浸满草场,一股腥气在雨水中蔓延。修罗场中的酷烈让所有人都忘记了恐惧,因为屠戮已经是人的本性。四处的火盆不时被撞到,支架下的火油更是随着水流慢慢铺满草场。
这草场本是一个低洼之处,暴雨倾盆,厮杀不过几瞬,水流已然漫过脚背,跑动已是不能,朱一舟渐渐慢了下来,也便收起啸声狼目,但水流渐大,走动之间带起哗哗水响,便是在这暴雨之中,也难逃这草场中遍地有心人的耳目。
慢慢草场中静了下来,只是慢慢的试探着,然而似乎是马蹄溅水之声自天际而来,几朵火把远远而来,奔到近处,忽然一个鸣厉的声音喝道:
“亨利?菲利普!你既敢来这茂宜岛,十二年前方家的血债,今日你就一并还了吧!”
火把之下,一个窈窕的身影随马起伏,朱林回头看去,大惊失色,来人竟是其母方婉容!
方婉容奔到山丘之上,并不入场,打马向左绕行,绕行间不时扬手,飞出一只只陶罐,那陶罐早已破开一洞,飞行中洒出一路黑乎乎的液体。跟上来的几只火把也一样施为。
忽的方婉容几人抛出手中火把,火把在雨中划过一丝痕迹,一头栽进草场之中,“轰”的一下,水中火焰飞速蔓延开来,再一次将这草场烧的透亮。
方婉容翻身下马,抽出短匕,怒喝一声,便纵身杀入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