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寿宴的差事办完,白清芜重回花园当差。
正值夏日炎炎,在毒日头底下忙碌大半日,她有些犯晕。
忽一抹筝声渺渺传来,清脆如珠落玉盘,叮铃作响,舒缓如流水,淡淡拂去燥热的焦灼。
“是大小姐来练筝了。”
“好好听,宛如天籁之音。”
旁边的丫鬟们在小声交谈着,无不是倾羡的神情。
“都说二小姐长得好看,可只是空皮囊,哪里比得过大小姐,才情佳人,对下人们脾气也好,从不苛待。”
丫这些话,传到白清芜耳边,她反应淡淡,麻利修剪花草。
突然,筝声戛然而止。
丫鬟们偷偷抬头去看,议论,“二小姐也来了。”
二小姐?
白清芜提起一抹兴致,正想着该如何接近她,没成想能在花园遇上。
仔细去听那边动静。
二小姐对大小姐说话,是带浓浓火药味的。
“我还纳闷呢,是谁打扰我看书,走近一瞧,原来是姐姐啊。”
慕明珠掀开纱帘,进了凉亭中,毫不客气的坐下,“姐姐好雅兴。”
“妹妹不也是么?”慕微澜拨弄着筝弦,瞥了一眼她手里握着的诗集,嘴角嗜着笑容,“赏花读诗,还是不要看词调,飞花令才最为应景。”
慕微澜的话,明摆着讥讽慕明珠不通文采,连诗体都分不清一二。
慕明珠闻言,被气得不轻,直接摔了手中诗集,蛮横的拔高音调:“来人,将姐姐请回水华居!”
丫鬟们听了吩咐不敢不从,顷刻围了上来,大小姐身边的筠桃,赶紧挡在主子身前。
慕微澜一脸无辜,柔弱的问,“为何?我怎么就碍着妹妹眼了?”
“哼!”慕明珠霸道惯了,对谁都是颐气指使,“你的筝声吵到我耳朵了,有那闲情雅致回房间练去!”
慕微澜低低叹气,眼泪在眸子盈盈打转,委屈开口,“好妹妹快消消气,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寿宴那日,我弹筝为祖母助兴,太子殿下喜音律,听了我的筝声,夸赞一番,又赏了这把百年古筝,说是等下次再来国公府,再听我弹筝。”
“我这不是怕等太子下次来,琴技生疏,污了殿下耳朵,丢了国公府的脸,便日日弹练。”
慕明珠懵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难不成是她嫌规矩繁琐,提前离席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还有,太子哥哥为何会夸她!可从来都没夸过自己!
慕明珠气急败坏,出口都不顾忌,“你缠着太子哥哥,究竟是何居心?”
“我缠着太子?”慕微澜愕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妹妹动辄毁我……清誉?”
活脱一副受欺负的样子。
慕明珠回过神,也知自己说重了,但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她梗着脖子,道:“那太子哥哥送你这么名贵的古筝,都不送我。”
别说古筝了,太子哥哥从来都没有送过她一件东西,却给了慕微澜!她焉能不嫉妒!
她现在,就像一个抢糖的孩子,撒泼耍赖。
“那是我擅音律吧,没关系妹妹,虽然你五音不全,是先天的没有办法,但太子殿下也喜欢诗词,只要你努努力,总归能和他有共同话题。”
慕微澜拭去泪痕,表示大度不计较,认真帮妹妹出主意。
“你——!”
慕明珠胸口起伏,憋着一肚子火,慕微澜竟敢当着她的面,嘲讽她一无是处!
孰不可忍!
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上前就要一把掀翻古筝!
“等等!”白清芜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她眼疾手快拦住慕明珠,劝道:“百年古筝难得,二小姐摔坏了,岂不暴殄天物了。”
慕明珠一把甩开她的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
真是反了天了,连个丫鬟都对她指手画脚!
白清芜掏了掏耳朵,只觉刺耳,不愧是书中所形容的恶毒女配,除了大吼大叫,胸大无脑,就没别的本事了。
这脾气一点就炸,怪不得,后期被慕微澜踩在脚底下虐。
大小姐身边的筠桃,更是火上浇油,“可见大小姐受了多大委屈,就连在花园做活的丫鬟都看不下去了。”
因瞧着白清芜去了凉亭,胆大想看热闹的丫鬟们,也渐渐围了过去。
窃窃私语着,“是啊,大小姐好心,可惜二小姐不领情。”
“大小姐又挨欺负了。”
只言片语,飘到慕明珠耳朵里,她脸皮险些挂不住。
明明是姐姐与太子哥哥交往过近,还借此嘲讽她!怎么在别人眼里,错的却是她!
此时,白清芜对二小姐作揖,当着众人,掷地有声道:“大家都知道,二小姐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不像大小姐有空,做附庸风雅的事情。”
“二小姐入住东宫,要学的是礼仪规矩,治家之术。”
白清芜的一番话,打破慕明珠骑虎难下的处境,也间接抬高了她的身份。
二小姐毕竟是准太子妃,与大小姐这种只能暗中私会的,定然不同。
慕明珠听完,感到很受用,洋洋得意,“是啊,我与姐姐将来要嫁的人不一样,所擅之事,自然也不一样。”
衣袖之下,慕微澜紧紧攥住绣帕,才强压住那股子火气,心里告诫自己,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她努力挤出笑容,赔笑道:“妹妹是有福气之人。”
白清芜!帮着慕明珠那个贱人,令她下不来台,这个仇她记住了!
筠桃见状,适时说,“老夫人说晚膳要大小姐陪着吃,眼看到了时辰,可不能耽误。”
慕微澜点点头,“那妹妹好好赏景,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主仆二人抱着筝离开。
慕明珠心里痛快,怎么看都觉得,慕微澜是落荒而逃呢。
她转身看向白清芜,粲然一笑,“你这个丫鬟,倒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