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王霆除了修炼天演策外，就是跟楚云非修习阵法。好在他现在每日只是洗脉，无需修炼，空余时间到也足够。
“阵之道，以术理而应天意。因此欲掌阵道，就要上体天心……”
今天的课，楚云非给王霆讲的是阵法的自然演化之道。
按照楚云非的说法，天生万物无一不是天意所在，每一草一木皆有其存在的意义。正因此，楚云非的阵道，更重视自然演化，讲究随心所欲，因势利导。
也就是说，同样一个阵法，在不同的环境背景下，布置方法也可以有所不同，其效果威力也有区别。
如之前的小迷迭阵，若是换了一个地方施展，布置方法与效果就会有所不同。
当然也不是非此不可，但是如此形式下的布阵才最为自然，威力最强。
对于阵法而言，大自然是最好的掩饰。
与修者不同，由于阵法直接引用天地灵气，威力极大，修仙者轻易不会踏入，所以无法掩饰阵法存在痕迹的阵法就不是好阵法，而楚云非在这方面就是最擅长的，他所布置的大阵，在启动之前，几乎无人可察觉存在痕迹，那黑甲战神之前与他作战，就完全没有察觉到八卦封天阵的存在，要不是他实力超群，只怕早被八卦封天阵困死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擅于观察环境，寻得可利用之处。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天地间的每一处存在，若能利用得当，都可成为阵眼，阵纹，阵门。世人无知，常用天地灵材为底，却是失了阵道本意了。”楚云非一边说一边叹气。
“楚大哥的意思，是说别人布阵，都是用的各种灵材铸就，就象这房子，以石为基，伐木为梁，筑就高楼。但是你布阵，却是在树里挖个洞，对吗？”王霆问。
“你这么说，到好象我造的房子不如别人了。”楚云非哼了一声：“以树为屋，自然比不上取材自建，但若是以这天地为屋呢？以山川为骨，以江河为脉，筑就的大厦你看又如何？”
“那自是旁人不能比的，不过有这样的阵吗？”
“有！”楚云非很肯定地回答：“如果说以前我可能对此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绝对有！”
“是那个什么武陵仙君制造的大阵吧？”王霆突然道。
楚云非不由楞住，他看向王霆：“你知道了？”
“恩，我不光知道这个。”劫点点头：“我还知道……那天追杀你的那个黑甲战神，是通天教的人吧？”
楚云非全身一颤：“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不奇怪啊。”王霆悠悠回答：“空明肖楚四大修仙家族，按楚大哥你的说法，在莫丘也算是响当当的名号了，如果是普通门派，又有几人敢追杀你？除了通天教还有什么人敢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这段时间跟随楚云非，王霆对祖安的情况也是越来越了解了。
祖安大陆有六国五十九州，七海九十八岛，车迟与莫丘就各是六大国之一。
按照仙家规矩，一派掌一国，一国奉一派，龙泉宗是车迟国的背后大宗门，通天教则是莫丘的背后宗门。
这六大派地位超然，即便是国主遇到核心人物也要叩首跪拜。
除此之外的其他门派，都是小派，皆需仰这六大派鼻息生存。
楚家虽贵为四大仙家之一，但比之通天教依然远远不足，通天教要杀楚云非，谁又敢拦？
“那么，你也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楚云非问。
王霆微笑：“恩，上古大能武陵仙君转生用的天演策，绝世大阵，这些东西加起来，到也可以编出一个故事了。想来无非就是探索秘境，劫宝杀人之流的故事吧，不算什么稀罕事，再者修仙界凶险，楚大哥可是向我反复强调过了的。”
楚云非张了张口，半响说不出来，终究大笑道：“好，好小子，我就不该指望能瞒过你。不错，那次的邀请，就是通天教发现了武陵仙君归墟之地，请我前去破阵探秘。
“终究是我天真了，以为我身为楚家中人，通天教还不至于效那狡兔死，走狗烹的做法，却没想到他们竟心狠若斯。要不是我后来发现不妙，及时脱身，只怕没死在九绝诛仙阵中，反要死在通天教崽子们的手里了！”
他说这话时，义愤填膺，显然是悲愤不已。
当初通天教派人来找他，告诉他发现了武陵仙君的归墟地，他也是大吃一惊。
所谓归墟，就是人死后化为自然，是为本源回归。
由于修仙者一生修炼，吸纳灵气，盗取天地灵气众多，一但死后，灵气就会返本归源，化归自然。
因此越是强大的仙人归墟，越是能带来充沛灵气，有那实力强大者，死后灵气凝聚成雨，甚至可将荒芜之地都变为洞天福地。
故仙家无坟冢，归墟即灵地。
也因此，仙家大派的门人弟子，只要条件允许，在死前都会尽量回归本派后再归墟。天长日久，便会为为本派创造出一片充溢灵气的福地。
世家大派之底蕴，有一半就体现在这方面。
一界之内的天地灵气本有极限，此地长则彼地减，天长地久后，同在一界，各地灵气也各有不同。
天下灵气原本众多，无所不在，却大部分被仙人们占了去，凡人就算想修炼都无从炼起。
按照通天教的说法，他们在天都山脉中发现了一片灵气充沛之地，由于附近没有仙家门派，怀疑有大能之士于此地归墟，便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寻找。最终还真让他们在山脉某处发现一处大阵，灵气就是从这里泄露出来的，从时间上看，泄露的时间不长，可见真正的灵地只怕更为惊人。
同时他们找到了一块青铜古鉴。
“就是你常常把玩的那面古鉴？”王霆惊呼。
“没错。”楚云非已将那青铜古鉴取了出来。
这古鉴分阴阳两面，阴面刻有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山川河脉，栩栩如生，四周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怪阵纹，王霆初看还没觉得什么，这刻慢慢细看，觉得周围景象摇动，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变幻起来，自己竟如置身于那奇瑰世界中难以自拔。
好在楚云非及时挡住了那阴面，王霆的心神这才回归。
再看阳面，却是一个大大的“仙”字，四周同样是大量阵纹。
那仙字铁画银钩，笔锋有力，一钩一画间竟似有无穷威力隐于其中，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将王霆刺穿。
王霆“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楚云非已刷地收回古鉴：“你功力不够，此物含有仙主神意，虽历经万载消磨，锋芒依旧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王霆听得汗然，只是一个死人留下的东西，带了些自己的意志，在经历万年后便如此强大，若在世又不知该如何恐怖了，也难怪楚云非要对其推崇备至。
“这么说，这是通天教的东西了？”
“没错。”楚云非回答：“在找到这面古鉴后，经鉴别，通天教认定这上面的仙字，很可能代表的就是上古大能武陵仙君，可惜当年仙主虽然雄威满天下，如今流传下来的消息却已然不多，他们也只能根据年代与上面遗留的气息进行推断。这古鉴当时被藏在一个由阵法封印的山洞中，阵法本身很低级，极易破解，但是维持的手法极高明，可历百世而不毁。通天教推测，这可能就是武陵仙君为自己转生而特意留下的。当然，到底是不是仙主，仙主又是怎么去的，就只能猜测了。毕竟上古距今过于漫长，许多真相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大家也只能认为这就是仙主所留。”
“看来他的转生并不成功。”王霆道。
楚云非苦笑：“他若成功了，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转生是修仙者在生机断绝后，将希望放在来世的无奈选择。
仙人转生后，所有曾经的记忆就会消失，除非有一定的机缘，否则极难恢复。
有那运气不好的，可能数度轮回都无法恢复记忆，而每一次轮回，前生记忆就会消失一些，待到轮回的次数多了，就再没了机会。
通天教推测，仙主当年很可能是遭遇了巨大危机，万般无奈下选择了转生，这玄兵鉴就是他特意留给自己用来开启留下宝藏的钥匙。
但仙主或者是转生失败，或者是记忆恢复失败，总之，他没能回到这里取回这玄兵鉴，最终落到了通天教手里。
玄兵鉴既在，那么当年仙主为自己留下的神奇功法，诸般法宝多半也在。
因此通天教穷尽人力试图破解大阵，仅是试探，前后就不知填了有多少人命，耗费百年光阴依然一事无成，得其门无不入，心情可想而知。
正好那时候楚云非阵道天才的名声雀起，无奈之下就找了楚云非来帮忙，并允诺重酬。
楚云非熟读阵书，认出这是失传已久的九绝诛仙阵，并根据玄兵鉴上遗留的信息破解了诛仙阵第一层，得到的就是这天演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楚云非发现通天教对他有杀意。
“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杀你？”王霆大为不解：“通天教家大业大，应该不至于吝啬那一点小小付出啊？何况阵都没破完……”
楚云非哼了一声：“当然不是为了那一点酬劳，而是为了保密。武陵仙君归墟之地，灵气资源必然充沛，哪怕里面什么都没有，单是那片土地本身就价值非凡，相当于一片天然灵脉，却需要长期拥有才能发挥其作用。问题是通天教虽然获得兵鉴，但天都山却不在莫丘境内，而是在涯海与四极境内。通天教跑到这两国的地头上挖宝，占地，消息一旦走漏，天涯海阁和千情宗是肯定要过来抢好处的，那就免不了要争斗一番。天涯海阁和七绝门是死党，千情宗则和龙泉宗休戚与共。通天教独臂难支，多半也是要拉兽炼门帮忙的，六大派一起参与进来，这其中流失的好处可就大了。我到底不是通天教的人，不受通天教誓约的制约，光靠一个心魔誓言自然是不能让他们放心的。至于阵没破完到不担心，他们之前主要是不知道这玄兵鉴的用法。在看过我破解兵鉴之秘后，我的最大用途已然消失。要不是他们还想省点力气，借我再继续破阵，只怕当时就把我杀了。”
“原来是这样。”王霆道：“所以你立刻跑掉，顺便把天演策和玄兵鉴也一起拿走了？”
“他不仁，我不义。”楚云非哼声：“他们要杀我，我自然要取宝走人。我以破第二层大阵需要为由，调离其他人，惟有那何冲因为是通天教最精擅阵道之人，以助手之名监视我，无法摆脱。他又精擅追踪之术，我借机逃离后他便死追不放，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从天都一路追杀我到老铁山。要不是我费尽心思布下八卦封天阵，只怕早已身死。
“可是楚大哥，你不是说修仙者有心魔劫，违背本心者必心魔丛生吗？他们怎么还敢这么做？”
楚云非回答：“心愿有大有小，心魔亦有强有弱。修仙者在修行之初，通常要发下宏愿，是为大宏愿。此愿为一生之目标，也是本心所依，今后行事，往往也就依此本心而来。而大多数修者，所立宏愿一般不出以下几种。求长生，求不朽；求纵横，求称霸；求行侠，求仗义；求逍遥，求自在……这几者都是大愿，为达此大愿而舍小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好比我虽然为了却因果而带你，可你若敢阻我道途，我当时便将你一剑斩了，也不违本心。就算心有不忍，那一点小心魔总比违背大愿带来的无上天魔要好对付的多。”
“原来是这样，那大宏愿是不是只能有一个？还是可以有许多个？”王霆问。
“这个嘛……”楚云非被他的问题楞了一下，想了想回答：“到是没听说有限制，不过宏愿虽然是修成天心的根基，却也是修道的阻力，通常不会有什么人发下太多宏愿的吧？到是你，你若要修出正果，也需发下宏愿立志，树立心基，这也是我问你为什么要修仙的原因。可惜你当初给我的答案，并不在以上几者之间。那么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修仙，求的到底是什么？”
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把王霆难住了。
想了好一会儿，他扬头回答：“我修仙，不求闻达天下，世人敬仰，也不求与天地同寿，长生不朽。生命总有生灭，能在有生之年活得精彩就好。我希望自己将来能纵意天地，逍遥今生，所以我只求……”
王霆顿了顿，终于用斩钉截铁的话语回答道：
“大逍遥，大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