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州极西之地,有雪山名唤天绝,壁立千仞。山脉起伏连绵,似一道巨大屏障,横绝坤震两州。山脉之外方圆万里皆为冰雪覆盖,毫无生机,唯有一片茫白。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而这天绝山脉却似是连天也绝了,倒也名副其实。
此时,天绝山脉之外,却是来了不少人。这些人望着这无边雪山,一个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语。正在这时,只见一人道:“盟主,此地外表看来一片安宁,但既是魔修天部总坛,自然危险重重,不若先和大家商议一番,再作打算。”
只见为首那人点点头道:“常道友所言极是,”随即他转身对身后众人道:“此地便是魔修天部总坛所在,诸位道友可有何妙计进入此地?”话音方落,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一人道:“趁着那些厉害魔修去乾州参加魔族祭祀,我们直接攻将进去便可,还要什么妙计?”另一人道:“魔修天地玄黄四部,分由天地玄黄四大护法所据,虽然修为高深之人去参加祭祀,但必会留下后手以作防备,况我等在明,魔修在暗,我们这样贸然进去岂非羊入虎口?”
那盟主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并未商议出什么妙计,不由摇摇头。随即看向一处,却是一清冷美艳的白衣女子。那女子身边虽然还有几人,盟主却是视而不见,仿佛此时在他眼中,天地间唯有这么一个女子。他目中露出一丝狂热,缓步走去,行道女子身前,盟主道:“姜师妹可有何计策?”
那女子见盟主过来,眼中隐有一丝厌恶,淡淡道:“成道友是盟主,若有指派,轻雨自是遵命,却又有什么计策?”这一句话不咸不淡,但却直接将盟主噎了回去。那盟主盯着女子看了许久,眼中露出一丝精光,一闪即没,随即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却说这女子正是姜轻雨,而这盟主自是成然了。当年陆涣反出山河宗,与天下道修为敌,这盟主之位自然便落在成然肩上。十几年过去,道修弟子联盟越发壮大,而成然等人修为也已今非昔比。此次道修弟子联盟举盟来到这天绝雪山,却是受到山河宗、天剑山庄与仙音门三大派之命。这三派于不久前收到消息,魔修沉寂几十年后,又一次举行祭祀,恐欲与道修决一死战。
这三派当机立断,与别州道修联系,准备反击。而震州天绝山脉正是魔修天部总坛,此时众多修为高深者皆去乾州参加魔族祭祀,故派遣这道修弟子联盟来此,打算一举挑下震州魔修势力,同时也为让联盟中人历练一番。作为联盟中人,姜轻雨等一干陆涣当年旧识皆在此处。
这时,只听远远一人喊道:“盟主,隐雕回来了!”成然听到此语,忙转身而去,快步行到那人身前,道:“常道友,隐雕何在?”这人正是当年地峰大师兄常不凡,因其当年未有参加弟子大比,一直闭门修炼,如今业已步入得道之境,在联盟修为仅次于成然,为副盟主。只见常不凡打一声呼啸,一直白的近乎透明的大雕从天而降,落在地面。成然见状,散出一丝灵力融入雕眼之中,渐渐地,雕眼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这是一座巨大村落,其中人数众多,恐有三万多人,这些人中多是凡人,有一些修者也不过相当于寻道、窥道初期境界。村落之中有一座巨大祭坛,高约十丈,一名老者盘膝坐在祭坛之上,忽然,其像是发觉什么,冷冷向空中望了一眼。
那目光如剑,透过雕眼,直射成然,成然视线与那目光一触,只觉双眼剧痛,色变倒退。而在此时,雕眼中所有景象消散,复又露出隐雕黑色的瞳仁。成然此时双目通红,面色变了数下,喃喃道:“诸葛天?他竟然没有参加祭祀!”
而姜轻雨所立之处几人并不知成然这边发生之事,见成然与常不凡交谈,一男子道:“当年我见这常师弟不过窥道,短短十几年已然是得道之境,在我山河宗年轻弟子中已算是第一人,远胜于我了。”
另一人道:“张师兄说的不错,这些年我们都是勤加修炼,也不过窥道后期而已。”若是陆涣在此,当会识得这二人正是张子扬和丁一。自那次山河宗之变后,二人皆是闭门苦修,直到近日方出。原先陆涣一组五人,除了丁一的道侣赵敏修炼时险些走火入魔,重伤未至,倒是聚于此地。
姜轻雨听闻二人所言,望着远处雪山,轻轻道:“第一人么?那他呢?”听到姜轻雨的话,丁一二人目中现出几分回忆,几分怀念。姜轻雨所说的那个“他”,自然便是陆涣,只是在山河宗,这个名字几成避讳,众人皆是闭口不提。丁一当年与陆涣友谊最深,况陆涣当年为了不连累他们,笔断恩义,让他一直感到心有愧疚。此时听道姜轻雨提起陆涣,丁一不由暗道:“陆老弟当年便已惊才绝艳,神通强大,若是他还在,这第一人之称,怕是非他莫属。”一念至此,却又想到“只是不知陆老弟这些年过得可好?”几人一时思绪万千,都沉默了起来。
此时,只听见成然朗声道:“诸位,方才隐雕归来,已将山脉之中魔修的情况探清,其中只有诸葛天和十几人修为高深,不过若是我等配合山河宗施展困灵大阵,当可抵挡,其余人等不足为惧,我们略作调整,待山河宗道友们布好阵后,便杀进去。”说罢,众人轰然叫好。
却说诸葛天坐在祭坛之上,目中露出忧色。自己那日带女儿莺莺去魔族化魔洞中施展秘法,消耗甚大,至今尚未恢复,只能留守此地。不知为何道修得知这天绝山脉为魔族天部总坛,趁着此地空虚之际大举来攻。方才诸葛天发觉敌人窥探,一眼惊退,大有虚张声势之意。但道修之中不乏机智之人,必会识破自己的意图,现下此地只有自己和亲随天魔十三骑,若是战将起来,恐要落败。
诸葛天想到此处,心中暗叹:“若是我诸葛天自己,战败退走也是无妨,但此地之人皆是魔族众人至亲之人,难免会遭道修屠杀。”随即,诸葛天眼中厉芒一闪,暗道:“哼,你们要来,那便来罢。我诸葛天纵横四海,怕过谁来,莫说还有十三骑,即便只有老夫一人,拼得一死,也要让你等不敢寸进!”
一念至此,诸葛天蓦地涌出壮年时的豪情胆气,长身而起,黑袍猎猎,却是不再忧患,眼中涌起浓浓战意。诸葛天深吸口气,断喝一声:“天魔十三骑何在?”话音方落,只见祭坛之下忽然冲起一十三道黑光,却是十三名身着黑色盔甲,手提长枪的魔修,清一色的窥道后期修为,身下皆是乘着一匹四爪黑鹰,杀气腾腾。诸葛天道:“你们皆是老夫得力臂助,今日恐有一场大战,敌方人多势众,此地尽皆是我魔族之人,为了他们,我们宁可战死,也绝不能输!你们,惧否?”
“但为杀敌,何惧之有?”十三人整齐划一,目露坚定,杀气滔天,高喝道。
“好!”诸葛天长笑道:“届时你们守住族人,莫要让他们受到任何损伤!”十三人皆是诸葛天旧时亲随,惟命是从,此刻齐声称是。
忽然,只听得一声朗笑传来:“网中鱼虾,犹自列阵,可笑至极。”却是成然带领道修弟子联盟冲杀了进来。诸葛天率领天魔十三骑落下祭坛,冷道:“就凭汝等小辈,在老夫面前也敢猖狂?”而那十三骑则分散开来,将魔族众人护在身后。
成然道:“诸葛老匹夫,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劝你们乖乖缴械投降,或可留个全尸。”
诸葛天狂笑道:“小辈,你不过得道境界,也敢如此,好,老夫便先取你狗命。”诸葛天眼见成然是这些人中修为最高的,且应是首领,故欲将其一举击杀,当下不再多说,祭出自己那把长刀,就要冲上。突然只觉体内灵力运转缓慢,身体四周竟然再无一丝灵气,其面色不由大变,身子生生止住。再看那天魔十三骑,一个个目现惊色,想来也是与自己一样。
成然见状笑道:“诸葛老匹夫,这山河宗的困灵大阵可还消受?你不是要斩杀于我,那我便成全你。”戟指遥对诸葛天,只见剑气纵横。这成然当日败于陆涣,十几年来苦修不辍,已然练成无形之剑,再也不用借助外物。
诸葛天体内灵力越转越慢,几近停止,但面色不改,道:“要战便战,何来那多废话!跟个婆娘一般,无怪当年你在山河宗惨败而归,就连这盟主也是别人不要,才让与你。”
成然被诸葛天戳到痛处,脑修成怒道:“你找死!”戟指便要向诸葛天斩去。诸葛天见状,勉力提刀,大喝一声,就要冲上。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嘹亮歌声传来:“览遍天下河山,乐无边,我自逍遥百年。有酒只当一醉,去他个长寿万载,修道升天,但念人间,何慕神仙!”曲意高昂,声音癫狂不羁,直冲九霄,回荡在这无边山脉之间,经久不绝。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远远一人提着酒壶,披头散发,缓步行来,这歌自是此人所唱。姜轻雨蓦地看见此人,却是怔在当地,渐渐地眼中已有泪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