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向下坠落的失重感,泪水随着强大的气流打在绵软的脸颊上,唯有一死,方能解脱,与其被至爱所杀,不如选择随风而逝。
省去心系之人失手杀害自己而产生的愧疚感,为他做最后一件事,这是爱吗。
也许,他并不会愧疚,否则怎要一路尾随自己来到这处登高楼呢。
淡淡的龙涎香,夹杂了忧郁的味道,是他没错。
完轩皓雪,我们终究不是一种人。愿来世你不是宫中太子,我也不是莫须有的公主,只在山间经营一亩两亩小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颐养天年。
快要着地了吗,身后再没有气息飘来,原来这个选择是如此的微妙,果然又一次心有灵犀。
骨头碎裂的声响,额心的朱砂分外嫣红,绽放五彩光芒的凤绶玉印在柔嘉脖间熠熠发光,一道迅速积聚的光晕笼罩在柔嘉身旁,有阵空灵的声音远远似从天边传来,
“融彩,你可知,我等了你千年之久,为何你还不归来。”
“娘娘饶命,融彩再也不敢了。”
“这是你命定的劫数,自己种的果,自己去度。”
……
从充满馥郁芬芳的红玉兰香中醒来,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只有痛的感觉,梦境中人面蛇身的女神与那被锁链缠在洞中的魅妖所说的话语,如闪电般快速在脑海中激荡。
“我这是在哪里。”柔嘉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大脑不能控制身体的动作,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准备受刑,可是这处受刑的位置太唯美了吧。
墙面涂上了厚厚的油彩画幔,金色的鲤鱼跃上龙门,摇身一变风度翩翩的海蓝色龙王。精致雕刻的蝙蝠窗棱,寓意吉祥如意,福寿安康,只有皇宫或者王府才会有如此好的摆设吧。
眼睛略微睁开了一条缝隙,若是皇宫,自己怎么会躺在地上,没有高高的桌椅,只有矮了一半的桌子和平铺在桌子旁的海绵坐垫。
“你醒了。”好动听的女声,面前的这个女人头上怎么戴着如此大的发髻,看上去有二十斤重,她难道不累吗。细缝般的眼睛终于睁大了些,异域风情版的蓝冰水呈现在眼前。
“姨娘,我—”柔嘉气息微弱,想起身却只有淡淡地声音略带回应。
眼前的女人虽然顶着一枚硕大的发髻,但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雍容华贵却无人能比,似乎比曾经的赤慕还要凌人。
皓雪的母后,若我此番没死,只盼日后不要再见。
“柔嘉,我是娘。”女人温软如玉的话语彷如一首婉转悠扬的乐曲,将柔嘉受伤的心灵温婉抚平。
牵动了她脆弱的心绪,之前的刺激都还没有消化理清,再也受不了任何不间歇的刺激,却来了一位自称是我娘亲的女人,上天觉得我万柔嘉还不够凄厉吗!
“你是蓝青蓝?”柔嘉试探的问道,她全身真的很痛,但是这些痛绝对不及她心间痛苦的万分之一,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柔嘉现在的心情。
“正是。”蓝青蓝端坐在柔嘉身侧,举手投足流露出王孙贵族才配拥有的气质谈吐,与蓝冰水一模一样的面容真正呈现在柔嘉眼前,着实让她险些吓了一跳。
“可是义父说过,我的母亲已经死了,很久以前就死了。”柔嘉此刻就是植物人,唯一区别于他人的优势,就是一个会说话的植物人。
“能合理解释你是我娘亲的可能,就是—我也死了。”柔嘉分析着一切,绝望的闭上眼睛,也不去看早已掩嘴而乐的蓝青蓝。
地狱看来也不错,并不像世人所说除了白色就是黑色,至少眼前的娘亲佩戴的服饰,是自己及其喜欢的浅蓝色。
“柔嘉,你还活着。”蓝青蓝有些犹豫的托起柔嘉的右手,轻轻说道,“这里是高句丽国,你任然是娘亲的小公主,而我也任是梅妃。”
那灵动的双眸如同感知到了某种奇异的能量,倏地睁开眼睛,模样像极了婴儿时期的柔嘉,同样被束缚着,唯有一双眼睛能传递感情。
“可是他们说,你的孩子是某人,并不是我。”柔嘉一个一个丢出如深海迷宫般的问题,蓝青蓝的脸色本来很淡定自若,渐渐被这些无聊的问题叨扰的有些烦闷,但是又不好发作。
“我自己的孩子是谁,我难道不知道吗。”蓝青蓝没有正面回答柔嘉的提问,独断的结束了本来齐乐融融的场面。
心知话语上有些苛责,但是手心还是温着柔嘉不太暖热的手掌,试图用真心打动柔嘉。
“我累了。”柔嘉没有说谎,眼皮低垂,额头上的刘海挡住了额心耀目的朱砂。
面露焦色的蓝青蓝见柔嘉如此排斥这样的交流,也不便继续深入下去,朝门外的宫人们吩咐了一句小心照料,就依依不舍的朝外面走去。
时间在红玉兰花的盛放中缓缓向前,来到这处奇异的国度已有一年之久,除了每天的例行医诊,由特殊的医女为柔嘉诊治内部的碎裂的骨骼,再无特别的事情。
也曾想问自己究竟怎么来到的这里,但是每每谈到这个话题,就会被蓝青蓝避而不谈,柔嘉心念俱灰,恐怕说出了缘由,她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了。
“公主,外面风大,恳请公主回屋吧。”侍女善雅是一位善良的女子,因为之前是蓝青蓝随侍,所以懂一点奴颠国的语言,也方便交流。
“我还不累,想再待一会。”柔嘉没有回屋的意思,宫内如森原般的草木,带着一种最为原始的清香,在这里四下蔓延,能勾起仅存在长白上少时的记忆。
闭上眼睛,第365次默念静心口诀,试图离开这个地方,但是睁开眼,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这里果然不是奴颠,义父,柔嘉今年就十八岁了,你究竟在何处呢。
完轩皓雪就见那熟悉而温软的身躯在自己的眼前如惊吓的雀鸟,飞入那漆黑的深处,正要也尾随那抹灼人的气息急速的追去,身体却被早已赶上来的吴掣狠狠捉住。
“太子殿下,如今大势初定,皇上尸体畏寒,千万不要再做误天下之事了。”天玄阵的吴掣哪里知道那掉下去的妖女会有如此的本事,害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害这剩下的一个吗。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视线再也不能触及那抹软玉般的身躯,被吴掣拖住的身体一阵收紧,淡淡地说了一句,“放手。”
默默运气,如一只惊鸿云燕朝那黑暗的深处探去,到达底端的天牢地面,眼前没有柔嘉的尸身,只有被迷倒或者被斩杀的天牢守卫。
寒铁扇在手中时刻准备,步步探进去,牢内本该关押的犯人也没有逃脱的人,心中不免生疑,柔嘉从上面下落这里,竟然没有尸身,而且这些狱卒又是被谁所伤呢。
跟在后面的吴掣此刻也到达天牢的尽头,看向完轩皓雪的眼神面带忧色,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皓雪不是没有觉察到这处微妙的变化,“知道什么,说。”
“皇上曾关押了一个囚犯用七行阵的隐术将其封印在天牢的尽头,可是现在那个封印已经没有了。”吴掣小心的复述,“因恐多人知悉,这件事只有臣和原来的门主知道。”
“关的是谁。”完轩皓雪急忙问道,父皇的秘密究竟要藏到什么时候。
“回太子,臣并不知关押的人的身份。”吴掣不知这样的回答是否能令太子满意,但是他确实只知道这么多。
没有理会吴掣后来无关紧要的话语,只是在死去的狱卒身上看见了那些致命却没有伤口的内伤,每处伤口周围都有短暂形成的污血所凝,不是被法术所伤,再无别的可能。
昏死过去的狱卒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气,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罗刹迷香的山月魁。
鬼影王,难道会是你吗。
如此弥留作案的痕迹,当真我完轩皓雪会放过你吗,但是,不对,你不是母后的人吗,为何要做与母后背道而驰的事情。
想保护柔嘉,那么我偏不让你遂愿。我的女人只有我可以碰。难以名状的怒火在心间燃烧,鬼影王避过所有人,从这里救走神秘人。
“封锁圣宫。”完轩皓雪的命令谁敢不听,“将犯人给我搜出来!”
柔嘉,你千万不可以死,一定不可以。这是来自两个男人遥远的呼唤。
曾经乐善好施的银狐主,一如既往妙手丹心的鬼影王。
抱着柔嘉碎裂的身体沿着冷宫僻静的小道迅速向前,还是这里安全,果然都没有人在此守候的。
“师父,应该没人了吧,我能不能歇一会儿。”格乌满脸是汗,话说背人的事情总是她做,况且这次还不能用瞬移,不能不说师父倚老卖老了。
蓝罗绮目光炯炯有神,透出高深莫测的神采,只是冲格乌摇了摇头,坦然说道,
“如若被你师兄赶上,那么,一切就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