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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梦梦穿戴起一副厨娘的行头还是蛮煞有介事的。模特也好,演员也罢,就有这种摆在哪里都和环境融为一体的本事。只见她,戴着厨用围巾,戴着护发头罩。朱佩佩劝她把橡胶手套也戴上,丁梦梦觉得要扮演一个角色就扮演到骨子里,哪个家庭主妇戴橡胶手套下厨?生火做饭该多不方便。姚小贝来临在即,三个小时恶补的四菜一汤的菜谱虽然不能说烂熟于心,有朱佩佩举着手机站在一边枕戈待旦,丁梦梦心里特踏实,绝不相信今天会把这个家庭主妇的大家形象演砸。从丁梦梦和朱佩佩的交流中,朱佩佩对她的判断的肯定中,丁梦梦更相信姚小贝是一个御姐控,成熟主动,无所不能的形象有助于唤起姚小贝潜意识的感觉。高挑的身材,干脆果断的气质,行云流水的动作,上演出来了一幅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厨娘炊事图。
胡海对这对闺蜜关在厨房里神秘地叽叽咕咕长达三个小时的宴请准备不爽。丁梦梦和朱佩佩临行前一分钟断然取消行程,告诉胡海什么生意不成仁义在,如果就这样对姚小贝不辞而别,万一姚小贝以后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该维持的脸面还是要维持。要维持,用什么维持?西北风吗?这个世界上干什么都要成本,就说今天这顿四菜一汤吧,猪蹄髈三个一百五十块,猪小排骨两斤一百三十块,皮皮虾和大黄鱼是自己从海里打的不要钱?费工费料捕捞成本不要钱?放到市场上折不出钱?两斤皮皮虾作价起码一百块,半斤野生大黄鱼作价得五百块。还不算圣女果生菜黄瓜等蔬菜沙拉。海鲜扇贝芦笋汤不计,这一顿饭都大一千块钱了。还有酒水,陪这个看不到有回本希望的破落户应酬的时间。胡海想不通凭什么!
他抠吗?站在北京来人这个登高看远的高度他鼠目寸光吗?说是以后的开销不用胡海出钱,这两贵客远来是客,住的地方得胡海安排吧,出行她们又喜欢开渔船,油钱张不开口吧,就是吃!光说今天这顿吃!她们说不吃海鲜了,吃腻了,本意是想为胡海省点钱,可在他胡海家请客,他准备出售的皮皮虾和大黄鱼能不聊表寸心?说到底,只要这两瘟神在滨海多呆一天,他胡海就断不了一天的开销!/
说话间,姚小贝就施施然地来了。胡海在市区有楼,丁梦梦和朱佩佩选的是胡海家祖屋,丁梦梦听姚小贝描述过他现在被拆迁的外婆家的情景,关于胡海家祖屋的宴请点也是上了心了。胡海是丁梦梦表哥,丁梦梦的舅舅是胡海爸,这个祖屋,丁梦梦小时候是来过三五次的,一听姚小贝的描述大家海边渔村的祖屋都大同小异,这一层心理共同感的建立是免费的。祖屋在海边,姚小贝外婆家门前的椰子树在院里,胡海家的在院外。一道小矮墙上的簸箕里晒满小鱼干。瓦项上炊烟飘飘,就像海边的一幅画。
画中人更神骨清奇。姚小贝进院门的时候,胡海正在院里坐着磨黄豆,乳白的豆浆从石磨缝隙里汩汩流出来。看得姚小贝目瞪口呆。石磨、豆浆的清香、厨房飘来的夹杂着大料花椒的炖肉香,风刮过椰子树叶的哗啦啦声,以及胡海递过来的一个开了孔插了吸管的青青的椰果,都如置身于神仙洞府的奇幻感。
“丁梦梦呢?”姚小贝惊疑地问。
胡海朝厨房喊:“丁梦梦——丁梦梦——”
画中主人公如田螺姑娘缸中出水般从厨房飘然而出,对姚小贝笑:“你来啦。”/
姚小贝:“你叫我来什么事?”
丁梦梦:“你看这里的环境,似曾相识吗?”
姚小贝:“我爸给我说过我外婆家的样子,我讲给你听,你记下啦!”
胡海这才知道在丁梦梦和朱佩佩这种人眼中,飞花摘叶都是武器。胡海实在懒得跟姚小贝啰嗦,继续坐回去磨豆子。
丁梦梦:“我们磨了手磨豆浆你喝,比豆浆机打出来的豆浆口感要好。”
姚小贝看看周围的环境:“我爸跟我说的外婆家,在我的头脑中是一幅画,因为我还没生下来就被我妈妈带走,我从没有去过我外婆家。今天我好像走进了一幅画。”
丁梦梦:“那我们开饭吧!”
丁梦梦招呼姚小贝从屋里搬出饭桌到院里,辅上桌巾,菜已烹好,逐一端上桌,每端上桌一道菜,朱佩佩都指着菜介绍丁梦梦烹制这道菜的英姿飒爽,平平常常一道菜,因为丁梦梦一勺盐一注油的份量和时机,火候的掌握,乃至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一边帮厨的朱佩佩是惊心动魄。姚小贝看在眼中的菜,吃在嘴里的味固然是作品,丁梦梦下厨时的一招一式,又何尝不是一幅流动的作品?在朱佩佩的强烈倡议下,尽管四菜一汤菜已足够,当场让丁梦梦表演一幅辣爆菜花海虾行云流水图。丁梦梦果然不辱使命,这哪是人?这分明是田螺姑娘那从天上落入凡间的精灵!
直到这时,胡海才觉得不对味,从成本到追加成本到丁梦梦与朱佩佩的热情,都超出了一般应酬的范围。他这个表妹他知道,朱佩佩打了两天交道,也了解,和他这个表妹一丘之貉,贼不跑空的。
“怎么回事?”酒过三巡,胡海借机把朱佩佩拉到厨房逼问。
“什么怎么回事?”朱佩佩装傻。
“你们是不是又得到什么太阳集团的新消息了?”胡海逼视着朱佩佩的眼睛。
“你是滨海的地头蛇,太阳集团有新消息瞒的过你?”朱佩佩问。
“不对!不对!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胡海看着朱佩佩,大感疑窦。
“那你觉得我们什么事瞒着你呢?”朱佩佩又问。
“姚小贝是不是又为成金饽饽了?”胡海直言不讳地说。
“我告诉你了,我们只是放长线钓大鱼。”朱佩佩说。
“为一个十有九空的假设?”胡海不信。
“你要不信,那有什么办法?你要是把这种礼仪需要的交际应酬小钱算做春种秋收的成本,你将活的很累。”朱佩佩说。
胡海:“你少跟我扯大道理!上回你拉我哄丁梦梦,把丁梦梦哄出一个计划外,这回是不是算计上我了?”
朱佩佩:“胡海,你现在一叶蔽目,那片遮住你眼睛的叶就是钱!你现在看别人的什么动机都是有利可图,无利不起早。不是我们北京来人站的高看的远,是你站的位置太龌龊。你想赚钱,想摆脱渔民当文化人,你还想搞旅游业,你这样的思想境界怎么服众?怎么吸引客户和五*湖四*海的客源?你三句话不离本行就把自己的底细露了。真的胡海,你现在需要的不是钱,就算现在姚小贝重新变成了金饽饽他也帮不了你,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自我提升,有一句话叫‘德不配位’,一个人的德行配不上他的福气时,就算福气来临也会消失。你怎么可能实现梦想呢?你那个梦想需要多少道德修养支撑你想过没有?不要再追在我屁股后头问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了。我和丁梦梦有我们的性格习惯,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扮演好你自己的那个本色,大家相安无事就好了。大家仍然是朋友,就算你高攀不上我,一怒拉我进你的黑名单,丁梦梦也是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不要乱讲话让她难看。”
胡海被怼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论骂阵,自问不是这罗刹的对手。只好不和女人见识状默默无言地回去喝闷酒。
“胡海表哥从小在滨海长大?”姚小贝主动拉他这个此间的主人寒暄。
胡海觉得姚小贝肯定有问题,虽然自己看不到,但从丁梦梦和朱佩佩这两个风向标能窥一二,不是私房钱就是小金库,太阳集团家大业大,从哪漏点都是钱山。姚云再病重,再神志不清,能不给他这个独生子留条后路?这样一想,顿时头上沁出一层冷汗,对姚小贝的态度肃然起敬:“是的,海边生,海边长。”
胡海前后变化太大,姚小贝奇怪地看胡海:“你这套祖屋也是你的老一辈祖传下来的吧,不是为搞农家乐新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