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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也在看电视。他的办公室有一百平方米的面积,大理石辅地,在会客区辅着红黄褐三种颜色交织图案的地毯。于飞也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看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平面直角电视。电视的画面也同样是周莉举着话筒站在采访镜头前侃侃而谈。
周莉:“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的是,随着姚云病情传闻的证实,在太阳集团影响最深的滨海和滨海港,也开始出现了太阳集团话语权旁落的迹象。在太阳集团的权力辐射力消退后,在滨海港,在滨海,在全国乃至全球物流业退出了一股势力后,其中的权力真空事实上形成了一块巨大的蛋糕。但是令人蹊跷的是,不管是一个半月太阳集团全球撤军以来,还是刚刚姚云的病情正式曝光以来,并没有出现物流新势力急不可耐地宣布填补这块真空。整个太阳集团的大撤军,也显得败而不乱。这令我想到了一个古老的成语‘以退为进’。太阳集团现在的败象是真的吗?她的掌舵人姚云对他一手创建起来的这份产业有什么含意更深远的安排吗?就这些问题我们独家采访了太阳集团董事长姚云。”
画面一转,是那天姚云在病房接受周莉和叶林采访的画面。
叶林想了想,说:“我爱人在太阳集团工作,无论是我爱人还是我,还是我们的朋友您的儿子姚小贝,都不愿意看到太阳集团在这轮生死无常的风暴中垮下去。我爱人和我,包括姚小贝,也包括外界媒体,都觉得您的牌远远没有打完。您故意让外界和媒体的着眼点放在您的欲盖弥彰上,让外界对太阳集团的前途产生了不必要的置疑和猜测。您故意不去澄清您的生死和太阳集团的存亡续绝之间的关系,故意助长外界对您害怕太阳集团因您而倒的怀疑。您故意隐瞒病情,却加剧了人们对您的病情猜测的传播。这都不是毫无组织毫无逻辑安排的事。您头脑清楚,思路清晰,只是我们都猜不透,其中的逻辑在哪里。”
姚云:“我在下一盘大棋。”
叶林:“是关于太阳集团吗?”
姚云:“与太阳集团荣辱与共的人,休戚相关。”
叶林:“我,我的爱人,以及姚小贝,包括姚小贝的妈妈唐玲,在您所说的这张棋盘中,处于什么位置?”
姚云:“你下过棋吗?”
叶林:“您是指的围棋还是象棋?中国象棋还是国际象棋?”
姚云:“所有的棋局,在结局明了之前,都是天机。”
叶林:“可是我看不到这一场棋局的结局在哪里,这场棋,您下的完吗?”
姚云微笑道,伸出手指了指天:“我不在了,在天上,还可以接着下。”
于飞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双臂交叉伸到脑后枕起头,靠在沙发靠上仰天想了想,起身出门。
于飞关上门,门牌上挂的是“大鹏集团改革小组组长办公室”。沿着走廊走去。
于鹏举办公室有一个小高尔夫训练活动场,于飞来的时候,于鹏举正在练球。
于鹏举:“怎么样?有什么新心得?”
于飞:“我们什么时候去滨海看姚叔?”
于鹏举:“姚叔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一次太阳集团从海外撤军我没有让你参与,滨海那边的善后可能要安排你去锻炼一下。太阳集团的总部在滨海,关系网最错综复杂,本土化的味道很深,很锻炼你的灵活处事能力,你在国外学到的知识正好在滨海做一个提炼。你姚叔的心血都放在滨海,处理好滨海的善后,就是对你姚叔最好的回答。你姚叔也一直很关心你的学以致用,让你去滨海还是他保荐的。”
于飞:“爸,您和姚叔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于鹏举正在把球向球洞推去,于飞的话让他把球推歪了,球滑到了洞边,没进洞。于鹏举侧头看了于飞一眼:“怎么回事?”
于飞:“我刚才在电视看到了对姚叔的采访,记者对姚叔的这一轮的操作很费解。我在滨海实习过三个月, 也接触过太阳集团在海外的情况,我觉得这一次太阳集团不像是大撤军。”
于鹏举把球推进洞里,收了杆:“那你觉得不像大撤军像什么?”
于飞悄悄地看于鹏举:“像转移资产。”
于鹏举不露声色地收好杆,坐到会客区于飞对面,拿开水沏茶:“噢?那你觉得我和你姚叔把太阳集团的资产转移到哪儿呢?”
于飞换了个角度:“爸,我刚刚在电视里听到姚叔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在下一盘大棋,这盘大棋是为与太阳集团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人下的。我想了一下,与太阳集团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人看似很多,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姚小贝。爸,您和姚叔一起下的这盘大棋,是为姚小贝吧?”
于鹏举:“怎么为姚小贝呢?姚小贝得到什么呢?”
于飞:“您和姚叔可能看到了,指望姚小贝继承太阳集团,是一步险棋,可是又不甘心听任姚小贝自生自灭,无所作为,于是你们导演了太阳集团大撤军,把姚小贝推到一个没有后路的位置。从今以后,即使姚叔不在了,姚小贝也是一个按照导演台本往前走的励志角色的扮演者,而不会自生自灭了。太阳集团应该分毫无损,太阳集团的资产,应该转移到大鹏集团了。”
于鹏举把沏好的茶递给于飞一杯:“于飞,在家我们是父子,在公司我们不仅是父子,还多了一层关系,你觉得这层关系是什么呢?”
于飞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是上下属。”
于鹏举:“你的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这种分析用在某些方面,比如说学术探讨方面,像上次你打算锐意改革对大鹏集团的产品和研发生产流程的分析一样,即便错了,也只是学术探讨,不会造成损失和过分的负面影响。即便这样,作为一个继承人的下属天天跟他的***上司分析一些看似正确,似是而非的东西,对整个集团的军心和凝聚力是一个什么影响?在你的分析端到桌面和任何人,尤其是我探讨之前,你要先掂量一下你的分析的内容的份量。尤其牵扯到人事安排的分析,和我与你姚叔这个层面决策的分析,更要慎之又慎,三缄其口。既然话讲到这里了,我就正面回答你。1,我和你姚叔即便有事瞒着你,也不是你该问的;第2,你捕风捉影得出的逻辑关系没有一条是有事实依据的,你到滨海处理善后的时候自己会看到。你可以做一个优秀的故事大王,但是作为企业家,你需要抛弃小聪明,获得大智慧。”
于飞噤若寒蝉地:“我记下了!”/
胡海和朱佩佩站在一地行李和塑料袋装土特产之间。这是一个宾馆房间,丁梦梦在洗澡,朱佩佩朝卫生间的方向大声喊:“你看一下发卡有没有被你放在抽屉了。”
丁梦梦的声音从卫生间传过来:“我的眼睛迷住了,为什么宾馆里的水是凉水?”
朱佩佩:“你把莲蓬开关打到最左边。真不知道你嫁人以后怎么过日子。”
胡海:“别怪你哥,其实你和梦梦来做客,没有附加的姚小贝,我也很高兴。别怪我招待不周。我们不能比你们北京来的人见过世面,做事说话都土。但心是热的。”
朱佩佩:“我收回伤害你的话,丁梦梦说我了,说你最恨人说你渔民。”
胡海:“这是我的问题,我应该以任何职业为荣,但是我好喜欢当你和丁梦梦这种靠才华吃饭的人,而不是傻把子力气。”
朱佩佩指着一地塑料袋装土特产:“害你破费了。”
胡海:“一点小心意。也许我会去北京做客的,到时也会麻烦你和梦梦。”
朱佩佩:“欢迎你去北京!”
胡海:“我们先把行李提到楼下吧!”
朱佩佩:“好!”
两人拿起地上的行李和塑料袋,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朱佩佩朝卫生间关着的门喊:“丁梦梦,我和你表哥把东西拿下去了,在前台等你!”
丁梦梦:“等会儿我发卡!”
这是酒店前台大堂。胡海和朱佩佩坐在宾客区的沙发上,行李放在身边。朱佩佩的手机响了,朱佩佩拿起手机,胡海伸长脖子看。只见屏幕上是一个叫“蒜头”的人的来电。朱佩佩看了胡海一眼,礼貌地对胡海笑笑,起身走到僻静处接电话。胡海坐在原地看一株厅内绿植后打电话的朱佩佩。
电话里是于飞的声音:“哪天回北京?”
朱佩佩:“这就回,正准备从酒店走,8点钟的高铁,明早8点到。”
于飞:“你们把票退了。”
朱佩佩有点紧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