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昏睡箱内,衣衫干净如初,身上也没发现有被利器所伤的地方,看样子像是刚进余峨山就被中了迷药,或是被高手用灵力打晕过去。
只是,祝余和白术都非等闲之辈,能一招将两人同时击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姜小豆用神识探了两人的脉象,确定两人并无生命之忧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哗!”
一团冰水凭空出现,哗的一声落在两人身上,把这两人浇个了透心凉,随着一声轻咛,昏睡已久两人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
“师父....................”
“恩主........................”
两人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对方,直到看见自己躺在那个镶了金花的大木箱时才恍然大悟。
两人不顾周身水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徒儿无能,暴露了行踪,让师父蒙羞,请您治罪!”
“属下无能,暴露了行踪,让恩主蒙羞,请您治罪!”
“是谁?”
白术和祝余猛然一愣,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所问何事。
“打晕你们的到底是谁?”
“这............”
两人对视一眼后祝余先开了口“师父莫怒,徒儿并未看见出手的是谁,只晓得当我们察觉后山有异,潜进后山搜查,搜查之时忽听衣衫翻飞的声音,不等徒儿转眸去看,突然脖子一痛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回恩主,属下也是!不过在昏迷之时隐隐约约瞧见一个黑影站在身旁,虽是看不清容貌,但那人头上好似有一对利角。”
“利角.............难不成.....”
姜小豆好似想起了什么,但不等说出,立刻就摇头否决“不不不!不可能是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如果祝余和白术遇见的真是他本人,绝不会活着回来,必将在上古之时那个人可是被世人称为战神兵主,传闻他暴躁成性,嗜血好杀,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两个这样好好的回来。
“师父?”
祝余一声轻唤让姜小豆猛然反应过来,她问道“方才有穷氏来人贺拜,说是已经立了新族长,其中内情,你们可知晓一二?”
两人同时点头,只见祝余先开口说道“果然不出师父所料,自从寒浞被废后,整个余峨山因要立族长一事闹得是沸沸扬扬,畎夷部,于夷部,方夷部,黄夷部,白夷部,赤夷部,玄夷部,凤夷部,阳夷部相互对战,大大出手,险些放火烧山,同归于尽。”
白术点头道“藤长老因凤夷部白夷部反目而被绞杀,有穷氏中仅剩的八位长老分为两派,一派拥护金长老,想要力保寒浞性命,意图恢复他族长之位,他们认为寒浞是妘家唯一的后人,就算曾经犯下大错也已经过去,而且寒浞在任以来将有穷氏打理的很好,不但如此,他在时将九部关系照顾的很好,尽管有人心中不服,可这面上却是和和气气,从未撕破脸,他的手段性情,确确实实是做族长的料。”
祝余接着说道“另一派就是铩长老一派,他们拥护九部中玄夷部大羿氏的司家,认为寒浞罪无可赦不该原谅,而且有穷氏的妘家除了他外再无子嗣,既然后继无人就该在九部中寻找贤能之人,玄夷部的司家在以前就是九部之首,司家正好有后人,现在位归原主,很是合理。”
姜小豆颦眉道“可是若是玄夷部登上九部之首,那刚刚来贺拜的使者应当自称玄夷部大羿氏才对,可他们为何还是自称有穷氏,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师父您有所不知,虽然是铩长老一派赢了,但金长老毕竟是整个巫阳族都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不肯松口,就算司家再是名正言顺也是难登主位。金长老见情势已明便点了头,说是愿意支持玄夷部的司家后人做族长,但却有两个条件,一是要司家后人过继到妘家,要将这新任族长的名号写在有穷氏妘家的族谱上,并要他们才保证,在这任族长继位的之期一定对外要自称畎夷部有穷氏,不能提及玄夷部半个字。”
姜小豆轻叹道“这想要保全有穷氏的名声,还真是忠心耿耿!第二个条件是要他们饶了寒浞一命吗?”
祝余觑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白术,摇头道“金长老只字未提寒浞,而是要他们起誓,日后无论与合虚怎样,一定不能伤及白术性命。”
听了这话姜小豆少不得要惊上一惊“这位金长老还真是个人物.............如今玄夷部司家做主张,忠心与玄夷部的铩长老自然也是翻了身,能够当家做主了,金长老的日子怕是不会在顺心了,不如”
她抬眸看向白术,对他温和道“不如你把金长老请了来,来咱们合虚养老如何?”
金长老对白术毕竟有过抚养之恩,现在又用仅有的一点力量去保全他,将他接来合情合理。
“那个......师父............”
祝余看了看白术,轻声与她说道“金长老已然作古了!”
“什么!”
“早在几日前,司家后人做了族长之时,金长老便在妘家宗祠前自戕,就连尸体还是白术从荒地里的死人堆里扛回来,亲手埋在了畎夷部的冢茔里。”
“白术,你”
不等姜小豆开口安慰,白术率先开口道“恩主,我在余峨山发现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
“事关有穷氏的新任族长,有穷氏族长登位之时,我与祝余被人群冲散,我正好看见了那位新任族长,他腰间系着一根玄青色的腰带,腰带上绣了一轮皎月。”
白术道“那针法我认得,是一股为二的双套锁绣。”
“双套锁绣.........这针法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恩主,这是上古时期凤族独有的绣法,这种绣法很难,现如今凤族中大多都用辫绣,只有个别老人才会用双套锁绣。普天之下除了凤族之外,只有您姨母的独女,姮娥姑娘会用这双套锁绣了。”
“你的意思是说姮娥就躲在余峨山里................”
姜小豆眸中寒光一闪,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白术,有穷氏的新族长叫什么?又是何样貌?”
“虽然族谱上写的是妘羿,但在登位之时他对余峨山的族人自称司羿。至于相貌,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对了!他手中拿着一张红石玉弓,背后背着一个箭筒,每一支箭上都刻了一个小小的羿字。”
“砰!”
姜小豆眉间一拧,一记重拳狠狠的锤在那镶了金花的木箱上,她咬牙切齿的愤愤道“居然是他!”
“师父,有穷氏的新族长莫不是那日姮娥找来的刺客?”
“我早该想到是他....早该想到!”
第一次见他时,他在密林之外就一箭射杀人面鸮,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是个闲杂。
原来他就是上古箭神,那个曾在千里之外,一箭射死混沌凶兽的司家后人!
“刺客?”
白术颦眉道“我知晓到自从司家败了之后,他的后人过的很不顺心,就是这位司羿,他幼年贫苦,险些被饿死,是铩长老极力推荐,让他做了寒浞的陪读,后来长大了,金长老见他箭法超群,让他做了寒浞的箭师,一来教寒浞箭术,二来暗中保护寒浞。”
“我与司羿儿时见过几面,不是很熟,但就这几面也足以看出司羿虽是箭法超群,但有勇无谋,很容易被人利用。原本铩长老建议杀掉寒浞,他一开始是同意的,谁料后来行刑之时,他突然反悔,执意救下寒浞性命,说要他贴身侍奉,亲自管束。”
“铩长老因此事大为恼怒,但三番四次劝他不听,只好作罢!”
姜小豆道“此事却有古怪,但他有穷氏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想要那个刺杀八哥的箭师还有姮娥的性命,若是司羿就是那个箭师,姮娥必然藏身于余峨山内,若果真如此,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恩主,我这就查!”
“且慢!”
姜小豆摇头道“余峨山中现在有高手护着,你和祝余两人都未能胜他,你一人去怕是更加危险,别急!此事我们要好好谋划一番..............”
.............................................................
是夜,月色惨白,冷风孤寂,就连空中飘过的几缕流云也显得黯然无光,苍白无力。
“唉.................”
一声轻叹在风中响起,不过瞬间便被呼啸的冷风无情碎去。
流云随风而去,惨白的月光幽幽落下,黑暗缓缓退去,在高高的屋顶之上,慢慢显现出一抹单薄。
“女王.............呵...........”
金碧辉煌的砖瓦之上站着一个人,那人迎风而立,放眼看向那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天边。
月光下,她素衣裹身,墨色长发未挽,披散身后被冷风肆意吹散。
风中骤然大作,树影重重,耳畔传来簌簌声响,那双呆滞了许久的眼眸突然有了动静,只见她微微转眸看向远处密林,宽袖一甩,一道由水凝成的冰箭凭空出现,锵的一声向那黑影重重的密林飞射出去。
冰箭射入密林犹如石沉大海,既没有人受伤闷吭声传来,也没有深入木桩的怦然声,静然无声,让人不禁心中起疑。
不知过了多久,屋顶上幽幽然落下一声轻叹“若是不愿见我何苦踏进东荒,既来此便出来一叙!”
话音顺风而落,飘进了那黑漆漆的密林之中,只见密林中树影微动,隐隐约约传来细细索索的脚步声,不过片刻,一抹蓝衣出现在微弱的月光下。
蓝衣御风而起,飞身落在屋顶之上,他凝眸看向那抹素衣,温和一笑道:
“小豆,好久不见!”
“今天听到幽都使臣来送贺礼时我就猜到你也一并来了,只是为什么没有跟着使臣一起在宫中露面,而是隐匿了身份,偷偷藏在宫中呢?”
“他们不让,说是怕我生事。”
“生事?!你何曾是那种爱生事的人!”
姜小豆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幽都战火未断,你这位传闻中的储君自是危险,要是稍不留神被歹人绑了去,幽都就少一位猛将了!只不过”
姜小豆凝眸看向他,轻笑道“这五方鬼帝就这么难缠吗?怎么令你消瘦如此,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似得。”
她说的一点也不夸赞,现在的阿桑就是名副其实的皮包骨,旧日合身的蓝衣,现如今犹如宽大的麻袋,松松垮垮的在身上挂着,那双净化了尘世污浊的清瞳也变得黯然无光,苍老的让人不敢相认。
“五方鬼帝野心难消,令幽都战事不断,整个幽都都很伤神。”
阿桑逡巡四周,说道“娘娘说,以后你就是合虚王了,是不是意味着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姜小豆冷笑道“我的?不!这些都是我爹娘的,不过是他们无法再照顾管辖,让我来帮忙管理而已。什么女王,还不是姜小豆活的自在!”
“对了!今儿茩荼娘娘差人送贺礼时说是我阿爹的旧人,我怎么从未听阿爹说过,娘娘是为了客气一下,还是事实如此?”
阿桑勾唇轻笑道“好像是真的,合虚王身逝之时,我曾亲眼看见娘娘摆酒祭拜,后来还独自站在云巅上向西边瞧了一整天,我顺着那方向去看,隐隐约约看见一队兵将抬着灵柩向西去,后来一查才知道那队人马出自合虚,我猜想那所抬灵柩大约应该是合虚王的。”
姜小豆点头道“在西荒边境的尸冢山就是我们合虚的家冢。”
“自从合虚王身逝之后娘娘性情大变,整日闷坐房中,战事不问,也因为这个,北荒领地被五方鬼帝侵占了一大半。”
姜小豆沉声一叹,很是抱歉的对他道“若是依着情分,不管是阿爹与娘娘,还是我跟你,都应当借兵帮幽都一把才是,可合虚战事刚停,国内缺兵少将,再加上后患未能彻底清除,所以”
“不不不!小豆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借兵的!”
“至于连盟,也不是我一人能.........我此来也不是为了两方连盟之事..............”
姜小豆拧眉问道“那你此番来意欲何为?”
“我............”
阿桑摇头苦笑,轻声道“原来现在的我们除了这些事情外,再无话可说了..........”
这样的阿桑她从未见过,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下意识的只觉得自己满腔歉意,好似方才又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那个........娘娘送我的钗我很喜欢,你待我跟娘娘道一声谢!”
阿桑轻轻点了点头,姜小豆歪头想了想,问他道“有道是礼尚往来,娘娘赠我对钗,我该用什么礼来还呢?”
“都可以,娘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送什么都行..........啊对了!二三月时,北荒的孩子们总爱送些纸鸢玩,每到这时候娘娘总是会盯着那些纸鸢看,一看就是好几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会偶然笑上一笑,我想她大概是喜欢人族的那些东西吧!”
“纸鸢啊........简单!我爹娘最喜欢一起做纸鸢了,年年都会制一个,我常常在身边看着,也学了不少,回头亲手做一个,你顺道带回去回赠娘娘。”
“好!”
话音落后再无任何话题,两人之间逐渐冷然。
“那个...............”
阿桑看了看她,对她笑道“他们都说你嫁人了?”
姜小豆点头道“虽未行礼,但确实已做人妇。”
阿桑顿了顿又说道“我见过人族婚事,知道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你嫁了人,娘娘就不许我再来找你,还要我忘了你,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夜炀会生气吧!”
“我知道夜炀脾气不好,但是往常我们三个也是同在一起吃住,也没见他怎么生气啊!”
姜小豆很是为难的咬了咬嘴唇,沉默片刻,对他道“阿桑,我现在已做人妇,等将来拜了堂行了礼,所有人都得称我一声狐后,就连你也得叫我一声狐后。”
“狐后..........”
阿桑很不喜欢喜欢这个称呼,总觉得这样喊她就像喊一个陌生人一样。
“对!或者你也可以喊我一声合虚王,总之从今以后小豆这个称呼只能我的夫君一人喊。”
“合虚王.........我不能喊你小豆,那以后你还能继续喊我阿桑吗?”
姜小豆摇头道“不能!我现在得喊你幽都使臣,等将来茩荼娘娘亲自认你做继承人,我得喊你幽都储君,再往后,怕是要喊你一声幽都之主了。”
“幽都使臣.............储君.............”
阿桑想了想,抬眸问她“那是不是说,你也要喊夜炀一声狐王,或是青丘之主?”
“不!我要叫他夫君,或是郎君,我们是夫妻,直呼其名也是可以的。”
姜小豆眉间微拧,问道“阿桑你到底怎么了?往日你虽是不同人情世故,但却聪慧过人,这些事情不应该糊涂成这个样子?”
阿桑虽是不懂情为何物,但才智过人,时时一语中的,比夜炀这只狐狸还要聪慧许多,但那现在怎么看都有些像是失了心智,或是神志有缺的样子。
“我.....我没”
姜小豆一把拉过他那过于消瘦骨骼凸出的手腕,当神识从他身上撤回时,姜小豆眸中大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到底是什么人..........竟伤你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