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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伙计,开门!”

因大疫的关系,最近根本没有人出门,落仙镇中的生意已然萧索,成衣阁的伙计也懒得照常开门,个个都扯着呼睡着大觉,姜小豆在外叫门,他们还当是自己睡着了做梦,姜小豆敲了许久他们才反应过来不是梦境,原是真的有人在外叫门。

“来了来了!”

伙计慌忙将门打开,见门外站着的是衣衫褴褛的姜小豆,以为是叫饭花子来要饭,打着哈欠,没好气道“滚滚滚!去别处要饭去!”

狗眼看人低的姜小豆遇见的多了,自是不会放在心里,她直径走进店中,选了一匹暖月色洁净粗布和一匹水波纹冰丝蓝锦。

“你们店里的水云锦没了?”

“水云锦!”

伙计微微一愣,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姜小豆,待看清姜小豆后眸中猛然一震。

“发什么呆,问你话呢!”

“啊.....水云锦.....有有有,店里还有半匹,虽然不多,但也够做一身衣裳的。”

姜小豆点点头,把那粗布和蓝锦扔给他“把这些连带那半匹水云锦一同做成衣服,能做几身就做几身,这暖月色的粗布照着我的尺寸来做,至于蓝锦和水云锦”

姜小豆指了指一旁睡眼朦胧高大体壮的伙计说道“蓝锦和水云锦照着他的尺寸去做,速度要快,做工要仔细,晌午之前要给我。”

“好好好!”

伙计不敢耽搁,抱着布料就往后院跑,姜小豆掏出那张大额银票放在柜台上,转身便向外走“晌午我会准时来取衣,就是先赶出一套来也行,尤其是水云锦和蓝锦,必须赶出新衣来,我的若是做不出来,先搁置一天也是可以的。”

柜台后的伙计瞪圆了眼睛,一口一个是,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

姜小豆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转悠几圈,路过万家酒铺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大疫凶悍,万家酒铺也紧关上了大门,她翻墙偷摸进了酒窖里,提着两坛子好酒坐在已经空荡荡后院里独自饮酒,酒坛子一提便放不下来,一直到晌午,她才扔下酒坛摇摇晃晃的离开酒铺。

“伙计!我的衣服好了没有!”

姜小豆摇摇晃晃走进门来,酒意上头的她没有看清脚下,被门槛一绊险些摔倒在地。“哎呦喂我的爷啊!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小心小心别摔了!”

伙计慌忙扶着姜小豆坐下,温声劝道“这几日天下可不太平,咱镇子里的大夫都出门悬壶济世了,药铺里剩下的都是些学徒,您要是饮酒过度伤了身子,谁来给您开方抓药!您听我一句劝,日后可不能这样了!”

伙计本想为她端一杯醒酒茶来,谁料姜小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硬生生的拉了回来,姜小豆死死的攥着他的衣领,眸中冰冷凶恶,好似一头猛兽恶狠狠的盯他。

“你管我?你算老几竟然敢来管我!我告诉你!这世上能管我的人早就不在了,不在了....................”

话到尾声隐隐透出一丝悲痛和沙哑.............

伙计吓的不轻,颤着身子一劲的点头“是是是...........小的明白..............”

“你明白.......呵...........”

姜小豆醉笑两声,随手一扔,看似体壮的伙计被那力道逼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呀...........你还是不要明白的好.....去!把新衣拿来!”

“您的衣服早就好了,是打包还是现在上身?”

姜小豆想了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还是换上的好...........现在不同以往了,我可不能再随意下去,得好好捯饬捯饬!”

“请请......移贵足至内室更衣吧!”

姜小豆步伐踉跄,伙计想上前扶她,几次伸手却又不敢扶,怕她酒意上来伤了自己。

“见过小姐!”

“见过小姐!”

姜小豆走进内室中早已有两个水灵灵的小丫鬟守在那里,见她来了,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

“小姐?”

姜小豆微微一愣,哦了一声反应过来“你们做衣服的眼睛还真抓紧,是男是女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谢小姐夸奖。”

小丫鬟接端起一旁的托盘,掀开上面的那层红绸缎后室内骤然金光一闪,那托盘上放的不是姜小豆选的陈年麻布,而是一件光滑绚丽,粉色绣团花的罗裳裙。

那衣料虽是往年旧料,但却鲛人亲手所织锦的绸缎,花样也是几十年前的老款式,虽然没有繁琐的装饰,但几朵简单的团花却透出大方高贵,是当时闺中女子最为喜爱的款式。

姜小豆揉了揉眼睛,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再三确定托盘上放的是罗裳裙后,先是醉笑几声后猛然打翻了托盘。

姜小豆突然发难,那些个小丫头自是被吓的不轻。

“小姐.............”

在小丫头们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姜小豆怒道“制衣的是谁?给我滚出来!”

“是是是”

丫头们双双跑出内室,姜小豆跌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全然落在那被打翻的罗裳裙上,眸中幽光闪烁,苍白的脸暇隐透悲伤....................

合虚国土很小,国内统共不足万人,土地贫瘠,四处荒野,国中人只能祈祷上天怜惜,多下几滴雨来勉强度日。

后来砻茳大将军从外界引进一条暗流,国中土地渐渐变得肥沃起来,放眼望去,能看见漫山遍野的山花,生机勃勃的树海,虽然跟外界比仍是贫瘠之地,但与国内人来说,如此已是乐土。

四时末至,寒风呼啸,漫天飞舞着鹅毛大雪,众人不惧寒冷,纷纷出门赏雪观景,合虚的树木不似凡间树木那样脆弱,一过春夏两季便枝头凋零 ,生气孱弱,合虚的树木生命力坚强,如石磨的枝干,铁打的叶子,不管四时如何运转,那枝头上仍如初春,枝繁叶茂,生机昂扬。

合虚人喜欢在冬季大摆盛宴,载歌载舞,辞去旧日,迎接新岁。

绿杉林海中,一处宴席上觥筹交错,笑声不断,唯有她噘着嘴蹲在树下,迟迟不肯入席。

“小妹,今儿可是下初雪的好日子,往年的今天你都跟猴子一样,沾地不见影,要你老实坐一会比登天都难,今儿这是怎么了?闷闷的坐在这里,果子一个不吃,酒一樽不喝?”

她一头扎进那人怀中,噘着嘴委屈巴巴的告状道“呜呜.......大哥,七哥他抢走了我埋在树根底下的糟米甜酒,还当着我的面喝个精光,那可是我亲手酿的,我自己都没喝一滴,被他一仰头,喝个干干净净.....................”

那人听闻宠溺一笑,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温言安慰道“果真又是老七惹了你,不妨事,你若是想喝,就去禺谷,你八哥知道你爱喝糟米甜酒,又酿了好几百坛子,都埋在了竹根底下,你去了多少喝不得。”

她擦了擦压根就没湿的眼角,撇嘴道“可八哥很小气,每次只准我喝一小壶,而且我知道他在竹林里藏了许多好酒,可他只准我喝糟米甜酒,别的碰都不让我碰!”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珠咕噜咕噜一转,笑的贼兮兮的“好大哥,你替我去跟八哥讨一坛好酒来好不好,我绝对不贪杯,一天就喝一杯。”

原本以为撒撒娇就可以让自小疼爱自己的大哥同意下来,谁知任由如何撒娇,他就是不答应。

“不行!小孩子家家的喝那么烈的酒做什么,你的糟米甜酒可是你八哥亲手为你酿的,我们想喝他还不许呢!”

“大哥..............”

一人拎着酒坛大步走来,扬声问道“小妹,走喝酒去?”

她眼前一亮,松开手中已经拽皱了的衣袖,委屈的飞扑了出去“二哥,七哥抢走了我的新酿的糟米甜酒,原本.........原本我是打算酿了送与二哥的,被七哥抢了先,就连五哥送我的酒壶都被他随手给扔了!”

“什么!老七在哪? ”

那人“锵!”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寒光闪闪的利剑,拉着她便嚷嚷着要去找老七报仇,她故作委屈向二哥诉苦,雾气朦胧的眼底荡起一丝得意洋洋的奸笑。

“呵!老二这牛脾气,又上了那丫头的当了!”

“隔岸观火,作壁君子,你这个大哥真真是亲大哥,眼瞧着二哥去找七弟的麻烦,你竟然还这样悠闲自若!上次小妹哄着二哥跟九弟斗法,城外的大言山可险些被他俩削成了平地,这次还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一人擎杯坐在宴席隅角,身侧放置一精致三足香炉,香炉上飘出袅袅青烟,他周身被轻烟缭绕,一笑一动恍如幻境仙人。

那人斜倚在树下,转着杯子道“你既这样挂心,为何不跟去瞧瞧,虽然小妹顽劣,但还是最听你这个五哥的话,你若是肯劝,她一定会乖乖听话。”

“我?”

他擎杯向那树下人遥遥一敬,眸中闪烁着狡黠“我这个五哥也诚然是个亲五哥。”

两个同道中人会心一笑,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被树后的她听的一清二楚,她冲那俩身影扮了个猪头,吐了吐舌头,撇嘴“哼!真是两个腹黑哥哥!”

一滴温热夺眶而出,顺着脸暇缓缓流下,不见停留直径的坠入那罗裳裙上,泪珠在裙衫上晕开一朵小花,看起来那样孱弱孤独,脆弱无助。

“呵!真是两个腹黑的哥哥!”

然而就是这两个腹黑的哥哥在她回宴席后,送了她一套粉色绣团花的罗裳裙,就是这两个腹黑的哥哥为她挡去了致命的一击,就是这两个腹黑的哥哥身受重伤还坚持护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她的命便是这两个腹黑的哥哥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姜小豆擦了擦脸上的泪渍,待脚步声走进,她抓起一旁滚烫的茶盏狠狠的砸了过去。

走进内室的是个高大健壮的男子,穿着玄衣,腰间系着暗蓝色的腰带,他含笑走进内室,不等开口,便被一盏滚烫的热茶劈头盖脸砸了个正着,他被热茶烫个正着,半张脸都立刻红肿起来,而他不见惨叫一声,直挺挺的跪在地下。

姜小豆慢慢抬眸,冷冷的看着他,眸中迸发出摄人的寒意,眉间隐现杀意。

“白术你好大的胆子!”

那玄衣男子正是成衣阁的掌柜白术。

他觑见地上被打翻的罗裳,心中瞬间明了姜小豆发怒的原由,他跪行一步,将那罗裳整理好捧至头顶,恭恭敬敬的作揖道“白术有罪!”

“但,此罪即便是当诛,白术也要坐实此罪!”

“放肆!”

姜小豆拍案怒喝一声,白术心中虽然害怕,但仍是捧着那新制的罗裳。

“自打四十年前,合虚遭了大乱,在那暴乱中您音讯全无,不知生死,我了解您的脾性,怕您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四十年来日日牵肠挂肚,时时忧心在怀,生怕手下线人突然报来您的哀讯。”

“前几日,终于有了您的消息,我忍不住去查,结果.............”

白术话音突然一顿,哑着嗓子痛心道“您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四十年来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猪狗不如的日子,若是您兄长在天有灵,心中定会大恸。我更是不愿见您这样,您本就不同与人,珍宝一样的天之骄子,何故要如此啊!”

面对白术的痛心质问,她周身缠绕的怒意瞬间消散,一丝疲倦在眼底无限蔓延,她跌坐回椅中,无力道:

“与你无关,这是我的罪.............”

“这不是!”

白术猛然抬头,常年含笑的眸中一片寒意“您是被人所利用,有人骗了您,您才会.............”

“但最终,还是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哥哥..............”

姜小豆摊开手掌,将不断打颤的手伸到白术面前,轻笑一声“你看,就是这双手。”

她目光含着浅笑,笑的令人触目恸心,笑的让人心惊发寒,她自顾自说的在空中比划着:

“是我亲手将毒酒端上宴席,亲手掌壶倒酒,亲手端杯敬酒,亲手..........杀死了最疼爱我的哥哥...............”

那声音微弱发颤,明明在跟白术说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她看向白术,眸中一片润色,她指着自己的胸口醉笑道“是我....是我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白术,你说这样的我难道不该死吗?”

“我害死了这么多条人命,本应当自戕偿命,但七哥他...........”

漫天的鹅毛大雪,自空中落入无边的血泊中,洁白的雪花被践踏化为污水,传入耳中的都是刀剑碰撞,奋战的嘶吼声,躺下的人越来越多,她伤心欲绝的跪在血泊中,撕心裂肺的痛哭,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冰冷残缺的尸体。

“小妹!”

她突然被人猛推了出去,与此同时一记重锤砸落她身旁,她回头去看,一只血肉模糊,几乎变了形的断臂深陷在她脚边的雪窝中,一枚沾满鲜血的玉韘砸落她身上,在她身上留下一行血淋淋的痕迹。

她七哥最爱骑射,这玉韘便是她亲手送出去的生辰贺礼。

溅满血迹的铁锤被人提起,沉重的铁链在空中发出比寒风还要沉闷的声响,只听“呼!”的一声,肃冷的寒风被那冲过来的铁锤击个粉碎。

面对呼啸而来的铁锤,她没有躲闪没有惧意,心中紧揪着的某一根线反而骤然一松,十分冷静的看着裹挟着杀意而来重锤,那一瞬间她脑中已经描画出自己头骨被砸碎,血泊喷溅的画面。

她释然一笑,淡然自若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铁锤,口中喃喃自语道:

“我的罪终于要解脱了.................”

“小妹!”

生死关头一股青烟缠上她的胳膊,她被那青烟甩了出去,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咚!”

铁锤落地发出的一声巨响,周围的人顿时觉得脚下一麻,整个地面都在打颤晃动,不少人因一时恍惚被血剑横扫要害,几颗人头“咕噜”一声滚到地上。

其中一颗正好滚到她的面前,任然留着汩汩鲜血的人头上镶着一双怒睁的眼眸,那怒气腾腾的眼眸整个凸显出来。

那怒睁的眼眸正对上她的目光,吓的她瞬间瘫在那温暖的怀中,她眼前骤然一黑,她五哥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小妹,别看!”

混乱中,有两人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一个抱着她逃跑,一个持剑为她开路。

她痛哭道“五哥,七哥,你们不用管我,快些逃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死,如何赔罪!”

五哥浑身是血,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向山涧的蜈蚣毒虫一样,狰狞蜿蜒,鲜血汩汩直流。

七哥左臂断了一半,在那一记重锤下血肉被扯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半截白森森的断骨暴漏在空气中,鲜血染红了他半幅身子,断骨去肉之痛,他却自若依旧,一只独臂持剑杀出一条血路来。

“五哥!”

她突然从那温暖的怀抱中跌落,失足摔进凌乱的雪窝中,满身是血的五哥跌倒在死人堆里,一脸歉疚的看着她,温言的笑道“对不住了小妹,五哥怕是只能送你到这了。”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一把寒光凛冽的大刀向依旧含笑的五哥砍去。

“不!”

“别看!”

她被七哥按进甘源中,甘源水源与外界相通,她又精与凫水,只要顺着水流就能逃离眼前的混乱,留的一命。

但此时她一心求死,根本不想离开,只想将自己一条命交代在这,祭奠自己害死的冤灵。

“七哥我不走!不走!是我害了你们!你不要管我,让我以命赎罪吧!七哥!”

面对她几近疯狂的求死,一向爱嬉笑的七哥此时一脸正色,他突然扬起那仅剩的独臂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七哥...........”

他用着从未有过的冰冷看着她,声似寒刀“你的确是罪人!你亲手杀了你的哥哥,你亲手毁了你亲族的安宁,你睁眼看看,地上的每一具尸体都是因你而死,他们也有家,也有父母,兄弟,亲人,你害了这么多人就打算自戕了事?没那么便宜!”

“我要你用你活下去的每一天,每一刻,去给我忏悔,去给我反思,我要你每时每刻活在内疚歉意中。”

他仅剩的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她的肩膀,眸中迸溅出萧寒的冷意,他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入水中“你给我起誓!今生今世,不得自戕,拼命努力的活下去,哪怕在世间活的再低贱,再艰难,都要活下去!”

她从未见过如此陌生的七哥,陌生的让她心惊。

她捂着发烫的脸暇,无声的哭泣“七哥................”

“你给我起誓!快!”

“今............今生今世,我不得自戕,哪怕在世间活的再低贱,再艰难,都要活下去!”

“还有!自此滚出合虚,你这样的人,没资格为我们报仇,更没资格来我们坟前祭拜!”

在她慌张的眸中,七哥顿了顿,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道“从此刻开始,你不再我们的幺妹,不许你再提起我们,你不配!”

她紧紧的抓着七哥的衣袖,疯狂的摇头,她撕心裂肺的哭道“我不!我不!七哥,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能不认我!七哥...........”

七哥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耐“残害手足,毒杀至亲,还要我认你!快起誓!”

“快点!”

“我起誓!今生今世,不得踏入合虚,不得起报仇的念头,不得去....去...去祭拜你们.......七哥.............”

“给我滚!”

七哥红通着眼睛,一掌将她打入水中,她入水后瞬间被一个湛蓝色的气泡包裹其中,不等她挣扎,那气泡似被赋予任务一般,顺着水流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七哥恨毒了我,死后也不愿再见到我这张脸,就连报仇,他也不许我碰。”

白术摇头,温声安慰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凡至亲骨肉,哪有恨的道理,他在意你这个妹妹,不愿让你身处险境罢了!”

“你不了解七哥,他呀急公好义,为人仗义执言,又明辨是非,眼中从来不容半点沙子,他知晓是我的错,所以赶我出门,如此惩罚,很公正............”

“我是不了解他,但我曾见过他。”

姜小豆转眸看向白术,疑惑道“你几时见的他?”

白术轻轻一笑,看了看手中那新制的罗裳“自是见过的,不然您以为这团花罗裳是谁做的。”

“你?”

“是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鲛人锦都是千金难求的,普天之下,只有我成衣阁有富余的鲛人锦,他来时我正好在店中,我认出他指间带着的玉韘,知道他必然是您的兄长,您说过,他最爱穿水云蓝锦,于是我引他去内阁,将库中最好的蓝锦拿与他看,满屋子的水云蓝锦,浅色深色一应俱全,他只扫了一眼,反问我当下女子爱穿何衣。他在我这足足选了半日,从绸缎的颜色到绸缎的质地,还在图谱中亲自选了花样,他原本定的是在衣裳上绣青竹暗纹,他说你爱竹,绣竹子是最好的。”

“但出门时看见了前来取衣的妙龄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桃粉色的曳地裙,活泼俏丽,行动娇媚。他一连看了好几眼,我当时还以为他看上了那姑娘,不想竟是看中了人家裙子上的五色团花。他说您总是小子脾性,一举一动毫无少女娇羞,整日里穿的临时要我改了花样,说是在裙衫上绣上团花,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说的话。”

白术跪着前行几步,将罗裙捧到姜小豆跟前,他看着姜小豆那通红似血的眼睛,温声道“他笑着与我打趣,说他有个爱打架爬树的妹妹,那个妹妹很活泼,活泼的有时让他觉得担心,总是在想若是这个妹妹日后嫁不出去该怎么办!他愁叹几声后又笑了起来,说若是嫁不出去就算了,日后把家主的位置给她,然后招一位善解人意,温柔贤德的妹夫上门。”

白术抿嘴一笑,眸中满是无奈“您不在不知道,当时店里的伙计都在偷笑,说他不是在养妹妹,而是在养一个弟弟,有人劝他,要他将那个野性难管的妹妹锁在家中,日日学习女工刺绣,总有一天会把性子定下来的,您猜他怎么说?”

姜小豆红着眼睛看着他,眸中泪水打转,白术说道“他说,我通天的妹妹不需要委屈自己,只要开心,就算是开罪天下又能怎样!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她半分!”

泪水划过她的脸暇,没有丝毫的停顿,直径滴落在罗裙上。

“就算您说的样样都对,但只有一件您错了,纵使他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却能放的下你这个妹妹。”

绣着团花的罗裙轻轻地放在她的腿上,这一次她没有再扔出去,而是将罗裙抱在怀里,那小心翼翼的温柔,生怕自己弄坏了罗裙一样。

“衣服我收下了..........”

白术眸中一喜,但不等那喜色绽放,只见姜小豆突然站起身来,话音骤冷“尽此一别,情谊断绝,日后不许你再见我。”

那未来得及绽放的喜色瞬间变成的恐慌,眼看姜小豆抬腿要走,白术跪倒在她面前,拦着不让她走。

“您可还在恼白术擅自制裙,若是如此,白术愿自断双臂赎罪。”

白术从袖中摸出一把寒丝,轻轻一甩,寒丝瞬间缠上他的胳膊,那寒丝看似细小柔弱,实则是水火不断,刀剑不伤的神器,一旦缠上,只要运用灵力轻轻一拽,千金的铁柱都能懒腰折断,更何况白术这血肉之躯了。

姜小豆猛地抬脚一踹,白术倒地,寒丝被她灵力所引,轻而易举的落在她手中。

“滴答滴答!”

白术虽没来得及断臂,但双臂被寒丝勒伤,肩膀上裂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慢慢渗出,顺着破损的衣袖低落在地。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姜小豆看了看寒丝上挂着的血珠,幽幽一叹,将寒丝放于一旁,从袖中掏出一瓶止血药。

“过来!我帮你止血!”

白术照做,跪着前行到她面前,姜小豆眉间一紧“还跪着做什么!起来!”

“是!”

姜小豆把止血的药粉洒在他受伤的肩膀上,待他血止住后才幽幽一叹坐了下来“我不让你见我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而是我,我正在做一件得罪天下人的大事,一但东窗事发,但凡有关,都难逃一死,你呀还是趁早与我撇清关系的好。”

“您说的大事,是与西荒有关吧............”

姜小豆眸中骤然大震“白术,你是跟踪了我吗?”

“我一直视您为主,岂能不为您的安全着想,虽然您从未说过自己在筹谋什么大事,但我隐约也猜的出来。”

白术凝眸看向她,目光中透出万分悲伤“您想做的我明白,但这可是天下大不韪!一旦败露,神族必会有大将前来。来人若是不晓得您的身份,这杀令是少不得的,可要是他们知道了您的身份,您的爹娘怕是............再是从轻处罚,也是要下九幽十八狱的,您现在的身子根本不可能从九幽活着回来!”

“不如,您就此抽身,剩下的我来做,成了,我将人护送给您,不成,我替您下九幽赎罪。我无牵无挂,就是死几次也没有关系,但您不成,您的爹娘,还在等着您回去呢!就让我帮一帮您,好不好................”

“帮?”

姜小豆摇头道“纵使我曾经救过你一命,你也实不该去冒险,那救命之恩,这些年你早就还清了。”

“不......”

白术刚要开口便被姜小豆打断“你听我说完,白术,你与我不同,你有你的人生,有你该打的仗,有你该过的日子,不能因为我去放弃一切!”

姜小豆把止血药塞到他手中,叹道“你就别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同意你掺和进来的。”

她正欲离开,只听白术道“不管您怎么说,此事我一定要插手,您同不同意我都要管,与其我帮倒忙给您添乱,不如您将所有事情与我明说的好。”

白术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向来执着顽固,但凡他说的出必然做得到,姜小豆被磨的没了坚持,心里打起鼓来。

姜小豆犹豫之时,白术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温声道“从您救下我开始,我便立誓要追随您一生,是您不让,几次将我赶走,为了常伴您左右,您去一处,我便将店开在那里,到如今,凡您所过之处,哪里没有我成衣阁的分店,我的忠心您应该晓得。”

“当年您音讯全无,我以为您死了,几度想自戕陪您,后来您回来了,我察觉您的变化,猜过您想做的事情,若是有过一刻的犹豫,我早早隐姓埋名不认您了,我苦等这么久,为的就是回到您的身边,只要您愿意,我就是陪您反了这天都行!”

“恩主,若您愿意,我誓死相随。若您不愿,我便关了所有的店,光明正大陪在您身边,任您如何,我也要让天下都知道,您是我白术心甘情愿追随的主人!”

“你!唉.................你把店关了,哪个挣钱来孝敬我?”

白术眸中一亮,欢喜道“您同意了?”

姜小豆长长一叹,把他扶了起来“就你这驴一样的脾气,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虽同意你帮我,但我要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可别一时大意,走在我前头......................”

话到尾音隐隐有些发颤,白术不忍她伤心,强笑道“恩主先更衣吧!我去把剩下那几件新衣给您拿来。”

“等等!你去把那两个丫头叫进来,让她们为我梳妆更衣。”

“梳妆?”

姜小豆点点头,突然又叫住了白术“你方才不是说七哥在店中撞见了一位容颜姣好的妙龄女子了吗?你可还记得那女子是作何打扮?”

白术猛然一怔,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姜小豆无奈道“都说商人是天下顶聪明的人,怎么偏你就这样愚笨!”

“我是问你,那女子当时梳的是什么发髻,又戴了哪些首饰?”

“哦!是一个小巧的随云髻,髻上戴着一钗一簪,钗是用素锦做成的夕颜花钗,至于簪子是一只叫天枝的木簪。”

“这些东西与你来说可难?”

“不难!”

姜小豆低眸看着怀中的罗裳,眸中充满了柔光“等我换好衣服,你便随我去一个地方,去了哪里,一切就都明白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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