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你想到了什么?”
姜小豆转眸看向夜炀,说道“孤聻曾与我说过,说他们孤家当年是被神族强行罢去幽都之主的位子,后来幽都易主后,神族将孤家赶出了北荒,不许他们再入北荒半步,我与孤聻是结拜兄弟,他所说我自是深信不疑,现在想来那孤家怕不是被迫离开北荒,应当是他们无法统领幽都之后,生怕神族会为了保密会灭了整个孤家,为了保命,他们选择逃离。”
姜小豆道“难怪当我发现幽都密阁里有孤家旧时的家谱时心中疑惑难解,这孤家做事向来稳重,若是被迫驱离幽都,那他们所有的细软必然会被神族统统扔出来才是,怎会留下这么多的东西在幽都,若光留下那些东西也就罢了!左右不怎么重要,但那本旧家谱却不同,若非事态紧急,孤家断不会不带在身边。”
当初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会子可算是都明明白白了,孤家为了保全家族姓名,哪里还顾忌什么族谱,在神族没来得及下杀手之前,赶紧逃命才是,一本族谱哪能跟活生生的人命相提并论。
夜炀问道“你的意思是,孤聻当时隐瞒了孤家的秘密,也就是人族的事?”
姜小豆想了想,摇头道“不!不是隐瞒,人族的是非同小可,是神族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为神族守护秘密的便是孤家,孤家知道此事的分量,断然不敢随意说出去。我想整个孤家能够有资格知道这秘密的怕是只有家主一人。”
“而此事怕是也成了孤家的传世秘密,家主身逝之时,对下一任家主的临终遗言。”
“孤家三任家主相继身亡后,第四任家主一定也知道了此事,只不过空降了个茩土,孤家家主生怕神族灭口,带领族人逃离北山,孤家第四任家主便是孤聻的父亲,他虽是年老身弱,日日用灵药续命。但至今仍然活着,他不死,此事便不会被第二人得知。再者孤聻少年离家,又多次与顶撞他父亲,他父亲深知他的性子,轻易怕是不会与他说。”
姜小豆道“算算时间,当年我们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时候,他怕是还不知道孤家的秘密,对我所说也都属实,他应当是后来才知道此事的,因为后来川穹去过幽都,但川穹去幽都没多久,我就离开了他的领地,即便川穹后来从幽都查到了此事,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五方鬼帝身边,所以,他就算那个时候知道了,怕是也没机会告诉我。”
“原来如此...........”
夜炀轻喃一声,双眼突然一眯,冷然道“真没想到人族一事竟然如此曲折复杂,被人坑蒙了这么多年,其中的怨恨必不能轻易化解。”
姜小豆叹道“虽说当年人族求神族庇佑,帮他们在北山平安轮回转世,但人族也付出了巨大的报酬,这就等于花钱雇个守卫,一方出钱,一方出力,彼此的地位也算是平等,可神族伤人魂魄,夺人灵力,封印前世今生的记忆,这样一来,两方的地位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狐狸眼中寒气摄骨,他道“一方为主,一方为奴。为奴者低三下四,年年供奉,即便神族百般刁难,视而不见,人族也无法反抗。”
姜小豆道“说实话,当年频频入凡尘,偶然见到人间的神殿破旧残缺,人族没有以前那么信仰供奉神灵时,我心中还数落人族的不是,觉得他们凉薄,竟然冷落昔日恩人。现在想来还真是愧疚。”
姜小豆转眸看向千屈,问道“千屈,这灵力夺取了也就罢了,可这记忆他们是怎么封印的,从古自今,能够篡改封印记忆的人就这么几个人,但依着他们的性子,断然不会做下这些事情,祝余,可曾查出,幽都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将他们的记忆封印的?”
“查出来了,幽都刚建立的那几年,神族的一位长老,屈尊降贵去了幽都,他主要负责封印人族的记忆,听说这位长老好似是女娲娘娘母族的人,而且曾在开天大帝身边侍奉,地位很高。”
千屈顿了顿道“只是这位长老出生不凡,又锦衣玉食一辈子,受不了幽都的寒苦,想要找人代替自己,正巧就在这个时候,北山来了一个妙龄少女,那少女是巫阳族的人,所以及其善蛊,神族长老发现,她竟然能炼出以人族记忆为食的蛊虫,心中万分欢喜,想要留她在幽都效力。”
“巧的是,这少女似乎也是有求与幽都,便于这神族长老做了交易,交易达成后,便呆在了幽都,日日在奈何桥前煮毒汤,每一碗汤中都藏有一只虫卵,当魂魄喝下汤后,他的体内也多了一颗蛊虫的虫卵。”
“只要轮回转世成功,蛊虫便会破卵出生,人族的肉身变成寄主,以记忆为食供养体内的蛊虫,这一供养便是一辈子。”
“为了防止人族发现体内有蛊虫,在人族少年时期,蛊虫不敢大肆进食,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吞噬一些片段记忆来维持生命,当蛊虫感应到人族年老将死之时,它们便会在短时间内把寄主一生的记忆全部吞噬,直到寄主身死,那蛊虫回穴的本能驱赶着魂魄再次进入北山,魂魄受蛊虫的影响,会不惜辛苦越过重重山脉,冰凌荒野,最后来到北渊深处的幽都。”
“只有进入那道结界,站在屠宰桥的桥头上,人族的封印才会自动解封,灵力恢复的瞬间会让他们的能够从蛊虫那里得到星星点点的回忆,只是,即便他们知道自己前世今生受了怎样的对待,也无法从幽都逃离,更没办法揭穿人族被神族欺压的事情。”
“幽都的兵将会剥夺他们的灵力,随着灵力的离开,那个监视了他们一辈子的蛊虫会带着他们一生的记忆离开他们,兵将强行驱赶他们,让他们满身疲惫的走在奈何桥上,在奈何桥的另一头他们会被灌下一碗新汤,体内会多一颗新的蛊虫,转世后会变成一个新的寄主,如此循环往复,人族就像是无灵时的牛羊草木一样,源源不断的供神族消遣压榨。”
千屈顿了顿道“不知道是因为人族本身过于强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那些蛊虫虽然吞噬了人族的记忆,但是却无法将记忆完全消化个干净,吞噬他们记忆的蛊虫会受到记忆的影响,慢慢的转化成人族的一抹残魂,还不是普通的残魂,是一抹满怀仇恨,怨气冲天的恶魂。”
“那恶魂杀气极重,意识极强,无法强行驱散,只能慢慢净化,幽都只好将其封印在忘川河下。”
千屈道“早年幽都并无水源,开天大帝从浊河取出一股水脉,不辞万里辛苦引入幽都,幽都寒冷,唯恐水脉被寒气冰封,开天大帝留下一部分灵力在水中,一来净化水中浊沙,二来防止水源冰封,这股水脉是幽都唯一水源,它不同外界凡水,此水清澈见底,其中没有半粒沙土生灵,似虚无幻境一般。”
“这幽都唯一的水脉便是世人熟知的忘川。身为开天大帝亲手引进来的水脉,这其中的灵力不是凡水能够比的,它的灵力正好可以慢慢的净化那些恶魂,被净化后的恶魂会与忘川同化,变成忘川的一部分。”
“只不过,恶魂虽是解决了,但人们的执念却未曾消散,神族怕那些执念流入凡尘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让幽都强行打散,只是,幽都之主当年没有打散那些执念,而是把人族想要报仇的执念统统收集起来,成了彼岸花海的养分,彼岸花开的越是艳丽,人族的执念便越深。”
“人族的执念..................”
姜小豆喃喃自语,南海中突然想起阿茉与她说过的话....................
“在我初入幽都之时,此处并没有绚丽多姿的花海,只有一大片荒地和几支从土中冒出的嫩芽,我见那花苗干瘦缺水,就取来凡间净水来浇灌它们,谁想,被凡水浇灌的花苗瞬间就枯萎死去,我这才知道它们不同于凡间花朵,迟迟不敢再多手为它们浇水施肥。”
“后来三界迎来了六族大战,幽都每日都能涌进上千个枉死的魂魄,那个魂魄就聚在此地等着过桥下轮回,我怕那些魂魄踩坏了仅有的几支花苗就成日在此徘徊,守着它们。”
“有次,一个女鬼坐在一株花苗旁痛苦哭泣,我发现当她的眼泪落在花苗身上时,那些花苗如沐春雨,一个个都精神起来,我起了疑心,特意收集了些鬼魂们的眼泪去浇灌花苗,结果没过多久,那花苗竟然长大了许多,隐有要盛开的征兆。”
“从那刻起,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凡尘的净水无法浇灌它们,原来这些花苗本就不同与尘世鲜花,它们虽生长与天地,却又不属于凡尘。”
“是临死之前最后一抹执念?”
“对!不错!”
“人一生短暂,不能事事做的周全,那心底最后一抹遗憾,最后一丝不舍,最后一个约定,最后一缕挂念,末路之时,他们心中最后未完成的,会化作一股执念,执念变成泪珠,落地发芽,经过时间运转,最后变成了这妖艳动人的曼珠沙华,执念越深,花色越美。”
“曼珠沙华开而不败,就在这忘川河畔静静的怒放,好似在等它的主人再次满身疲倦从凡间回来,也好似在拼命的证明着自己也曾去过人间,也曾经历过怎样的风雨。”
姜小豆恍然大悟,原来当年阿茉无意中说的竟然就是神族压榨人族的真相!
难怪曼珠沙华在幽都常开不败,若是这些花都是由人族的执念浇灌,开而不败也就能理解了。
毕竟,这种夺人修为,抢人寿命,伤人根本,控制别人前世今生的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无法释怀的...................
千屈道“虽然我与恩主都不曾进入结界,亲眼看一看忘川,但听新任五方鬼帝说,现如今的忘川河水浑浊恶臭,好似腐烂的毒疮一样,水面呈血黄色,不时还会有虫蛇游出水面,每每走上奈何桥,便能感受到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其态惨不忍睹,堪称三界浊河之最。“
姜小豆猛然想起自己也曾路过忘川河附近,尽管忘川被人设下了重重结界,她仍能闻到一股异味,听到有人哭嚎,阿茉也曾经跟她解释过..........
“从我们离开正殿之后,那个方向一直有动静传来,似哭似嚎,嘈杂得很。我能感觉的到那个地方怨气极深,而且被人设下了重重结界,只是不晓得那里是什么地方,现下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在重重结界之下还会有吵闹声传出?”
“其实也没什么,那里是忘川河水,本来也是极清澈的,只是近年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河水浑浊不堪,水面常常生出毒气来,忘川之上便是奈何桥,鬼魂们在桥上走时免不得被毒气熏染,所以大多都会怀有怨意。”
当时她明显感觉到身后的阿茉呼吸声微微一紧,虽然只有一瞬,但她可以肯定,当时的阿茉确实紧张了,似乎在惊讶害怕什么.....................
千屈看了看发呆的姜小豆,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跟姜小豆一样震惊的久久无法言语。
“神族原以为自己能够将这秘密永远封印,可就在不久前幽都兵败城破,大量敌军闯入幽都,他们用一桶凡尘净水撒在了彼岸花海中,延绵不决的火色彼岸花,在那一瞬间,如同被人断了根脉一样,眨眼枯萎凋零。”
“在曼珠沙华凋零的那一刻,花中的执念都被释放了出来,数不尽的执念凝结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怨灵。那些怨灵趁着幽都兵败,从幽都逃了出来。”
“他们大多都是赶往南方,恩主猜测,现如今人族大多都迁去了南方,这个怨灵应当是去找人族村庄,然后借尸还魂,恩主说,这些恶灵虽是棘手,但因为没有实体,他们的行动始终会受到限制,必须得找到一副可靠的肉身,然后才能肆无忌惮的去报仇。”
姜小豆问道“即便找到了肉身,他们仍是没有灵脉的人族,难不成那些怨灵进入肉身后,能自如的运用灵力吗?”
“怕是可以。”
千屈道“因为他们在逃离幽都时,带走了幽都的旧主,就是茩土娘娘的法器,平心玉符。”
“平心玉符!”
姜小豆惊道“那不是当年茩土娘娘的贴身法器吗!”
平心玉符是茩土娘娘母族的镇族之宝,只有历代族长才有资格使用,那玉符乍一看与凡尘的玉符没什么两样,但,此符却有着天生神力,它不但能够自觉采集天地精华,还能把自身积攒多年的灵力供给持有者吸收,是天地间少有的极品法器。
“平心玉符被恶灵所持,恶灵便可随意支配玉符中的灵力,若再得一副可以来去自如的肉身,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夜炀道“那平心玉符虽是是茩土娘娘曾经的贴身法器,但,听闻当年茩土成了幽都之主时唯恐母族无宝镇守,怕母族受人欺凌,便将这贴身的法器归还给了母族。”
姜小豆摇头叹道“不是归还,是被迫放弃!”
“什么意思?”
“茩土娘娘年少之时便已经身处族长之位,那镇族之宝自然早早的便成了她的贴身法器,只不过,后来因茩土领兵谋反,犯下了忤逆之罪,母族唯恐受到牵连,赶忙将她从母族除名,那贴身的法器也一同被母族强行收回。”
让人想不通的是,为何当年被人强行收回的法器现在又突然出现!
姜小豆凝眉道“难道茩土娘娘竟然恨神族到如此地步?”
想必当年水正一族并未真正的收回那镇族之宝,那平心玉符应当一直都在茩土手中,既是如此,身为幽都旧主的贴身法器为何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几个恶灵夺去,幽都就算兵败,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三界之中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能够永世隐藏,想来过不了多久那平心玉符便会被天下人所知,到时人们必然会将目光放在茩土身上.........
夜炀眉间微紧,疑惑道“即便是恨,也不该把平心玉符拿出来,茩土娘娘这是想将自己谋划暴露在世人眼前,还是想将自己的恨意转告神族.............这做法不大像是泄愤,倒有些像是引火自焚.....................”
恶灵一出,幽都的秘密也就公布天下,人族的事是神族的主意,但是动手的却是幽都,人族既是对神族有恨,对幽都自是也怀恨在心,而如今的幽都之主是阿茉,茩土娘娘作为幽都的旧主兴许会被人族忘记,可这平心玉符一出,人们少不得会想起茩土来,一想起茩土,这心里怎会没有波澜...........................
“难不成茩土娘娘是不想活了?不对.........茩土娘娘本身也不算是活着,如今幽都之中的那个旧主只是一些不灭的意识而已,身为已死之人是不会再去刻意寻死的,她在这个时候企图把天下人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炀说得对,这做法确确实实不大像是单纯的泄愤.......................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姜小豆转眸看向千屈,问道“这所有的一切,开天大帝知不知道?”
“恩主也同样在意着这件事,所以细细查过,当初人族去求助天都时,开天大帝本人并不在天都,而且长老们似乎也没有将此事如实的告诉大帝,后来幽都对人族施行封印之事时,开天大帝已然病重,成日呆在病榻之上,怕是并不知晓幽都与神族长老们的所作所为。”
“恩主猜测,说是此事不知情者怕是很多,包括地位身份高贵的母上之神和伏羲天皇。”
“就连女娲他们也不知道?”
“若是他们知道,此事也不过到今日才彻底爆发!”
女娲和伏羲是开天大帝最为疼爱的徒弟,他们与开天大帝一样,都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他们知道幽都背后的情况,怕是不等人族动手,他们自己就把幽都给掀了个底朝天。
“师父!”
千屈道“师父,恩主说,他还在幽都无意窥见了一些不得了的往事。”
“什么往事?”
“恩主说虽只是一些碎末片段,但牵扯甚多,他担心有可能牵扯到师公,所以让我前来与您说,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而他为了查明具体情况,连夜赶去南海找那位有可能知道内情的水君大人。”
千屈顿了顿道“我与恩主在幽都密查时,无意闯入一个设了结界的密室,那密室之中桌椅板凳一概没有,只有一件陈旧的嫁衣,以及一个巨大的纸鸢。那嫁衣虽是变得不在红艳,但做工复杂,高贵华丽,布料是鲛人织就的上品贡料,凤冠霞帔上的宝石也都是各族的镇族之宝,颗颗都有来历,最不得了的,是领口上那对烟胧琅玕珠,那对珠子曾是开天大帝之物。”
“那嫁衣的制作规格是天都帝姬们的规格,但是款式却不同于帝姬们该有的款式,甚至比天都所有帝姬都要更华丽一些,恩主心中有惑,无意触碰了那件嫁衣,结果”
千屈顿了顿道“结果窥见了师公。”
“阿爹?”
千屈点头道“是!虽然只有一瞬间的片段,但恩主可以断定,那就是师公本人,最关键的是,他还看见师公穿着同样规格的喜服站在喜房里,那一瞬间的过往记忆是密室里那件嫁衣主人的记忆,恩主说虽然不知道那件嫁衣是谁的,但他总觉的那衣服跟茩土娘娘多少有些关系,只是他修为有限,再加上那嫁衣不知是哪年的的东西,他能窥探的少之又少,所以这心里总觉的有些不妥,还是去南海查个清楚的好。”
“除此之外,他应该还查到一些别的?”
姜小豆凝眸看向千屈,说道“你方才提到那嫁衣的领口上绣了一对烟胧琅玕珠,那珠子既是开天大帝之物,祝余可曾从里面窥探到什么?”
千屈摇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只窥探到一个被纱帐包围的病榻以及一只伸出纱帐的手,恩主说床榻上的纱帐是水云锦,帐中的手是一双属于耄耋老人的手,手上不但有很多的褶皱,而且还伤痕累累,看起来甚是粗糙。”
千屈顿了顿道“恩主说服侍在病榻旁边的有很多人,其中便有一位不同常人,眉间略有几分威严的女子,只是那记忆过于陈旧,看不出女子是何样貌,只能勉强瞧见她的衣袖上绣了大红色的绒花和几只金色蜡蜂。”
“绒花?什么样的绒花?”
千屈道“能窥探过往的只有恩主一人,他只与我说是大红色的绒花,至于那绒花究竟是何模样,我便不得而知了!”
夜炀察觉出姜小豆“那绒花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绒花不妥,而是我怀疑,祝余口中那个病榻中的耄耋老人,应当就是开天大帝本人。而他窥探到的那个女子应当就是..............”
姜小豆怀疑,那个女子就是她费尽心机要找的人。
只是她话未说完,让夜炀心中不免生出疑惑来。
“那个女子怎么了?”
姜小豆并没有直接说出那女子的名号,而是反问道“夜炀,你知道青棠花吗?”
“听着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姜小豆颦眉道“幼年我曾误闯过阿爹的书房,在他的书房里看见过一卷画,那画中画了一株大树,树下还有一对正在饮茶闲聊的年轻人,画中的树通天一般高大,树上没有叶子,枝头开满了绯色小花,枝头上的小花有些像是鸟雀的飞羽,又有些像是被人打开的小扇。”
“我自小就喜欢木林,对于一些从未见过的奇树怪木更是喜欢,那画上的树我从未见过,心里自是为之着迷,我瞧那画瞧的痴了,不想被阿爹撞了个正着,阿爹不但没有生气我擅闯了他的书房,还细心为我解惑。阿爹说那树叫青棠树,是一株连花粉都带有剧毒的毒树。”
“听说天地初立之时,这种毒树还挺多的,但因此树有毒,凡间的水土又无法养活它,所以被三界视为不详,大家早在很久之前就把此树悉数砍伐销毁,所以即便是阿爹也没有亲眼看见过青棠树。”
“阿爹说,这种树先前曾是被一个世家大族视为族中圣树,枝头上的青棠花也一同被视为族中圣花,虽是青棠树早已被人砍杀伐尽,但青棠依旧被他们视为圣树,青棠花也成了他们族中女子罗衫上常见的花样。”
“视青棠花为圣花的世家大族..................”
夜炀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究竟是哪个世家大族如此重视青棠。
“小豆,那个以青棠为圣的世家大族究竟是谁?”
姜小豆眉间微紧,眸中闪烁着丝丝复杂,只听她压低着声音说道“那个世家大族以女子为荣,以女子为重,他们的首领大多也都是女子,其中一位最有威名,也最为厉害的,便是那位自称赫胥氏的大人。”
“赫胥氏.................”
初听之时,夜炀只觉这个称呼有些陌生,不想略一回味,另一个他最为熟知的称呼突然闪现脑海。
“你说的那位..............难不成就是曾经与开天大帝并肩作战。上古战神中唯一的一位女将,华胥族的大当家,被尊称为始祖母的风华胥大人?!”
那位大人共有两个身份,也有两个名号,一个是世人耳熟能详的上古战神风华胥,一个便是少有人知的华胥族的首领,赫胥氏。
夜炀只记得她战神的身份,一时忘了她还兼着华胥族的首领,所以当姜小豆说出赫胥氏时便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赫胥氏就是战神风华胥。
姜小豆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华胥族视那青棠花为族中圣物,所以华胥一族的女子常常会把青棠花绣在衣裳香帕上。”
“而且方才千屈说,祝余在那珠子上窥见了一个衣袖上有青棠花和蜡蜂的女子,上古之时,全天下谁人不知青棠花是不详的毒花,整个天宫虽是仙娥无数,但愿意以青棠花为花样装饰衣袖的,怕是只有华胥族的女子才会愿意。”
夜炀道“华胥族的首领与开天大帝私交甚好,天都之中有一两个出身华胥族的仙娥也很正常。”
姜小豆颦眉道“那青棠花是华胥族中常见的衣衫花样,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穿在身上的,自古以来尊卑有别,华胥族的女子可以用千颜万色来绣青棠花,但唯独不能碰正红色,因为正红色是首领才有资格用的颜色。而且那女子身上还绣了蜡蜂,这蜡蜂看似小巧不起眼,但却比青棠花要厉害的多了!”
姜小豆道“蜡蜂辛劳,日日采蜜供养家族,它们还生来带有毒针,可以保卫家园,所以华胥族人会以蜡蜂美誉首领,蜡蜂地位不同于青棠花,只能用来装饰华胥族首领的罗衫,就连首领的嫡亲子孙怕是也没资格将蜡蜂绣在衣衫上。”
“你的意思是,那个服侍在病榻旁边的女子,是华胥族的首领?可是..........可是本座分明记得,战神风华胥大人在天下太平后没多久便英年早逝了,算算时间,若病榻里的真是开天大帝,而在那个时候风华胥大人早已身逝多年,祝余看到的不该是她。”
“当然不是她!”
姜小豆道“难道你忘了,当年风华胥大人身逝之后,那空出来的首领之位传给谁了?”
夜炀眉间一挑,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祝余窥探到的是开天大帝最为宠爱的徒弟,人族视为母上之神的女娲!”
“她是开天大帝的爱徒,是华胥族的首领,她在开天大帝身前侍奉合情合理........................”
姜小豆眸中光芒骤然一闪,话音猛然一转道“千屈,如今的玑衡阁可还有能力潜入幽都,去往那至阴至寒的幽都冰狱?”
“幽都冰狱乃三界至阴至寒之地,常人怕是无法靠近...........若是您有需要,我愿亲自前往,必将您所愿一一达成!”
姜小豆领教过幽都冰狱的寒气,知道那里的厉害,她视千屈为徒媳,哪里舍得让她去冒险!更何况千屈即便见到了茩土,茩土也未必知道女娲的去处,即便是知道,依着她那冷眼尘世的性子,怕是也未必能将女娲的去处实言相告.........................
“罢了!怕就是你有命闯进去,也未必能带回我想要的!”
姜小豆从袖中摸出那截扶木亲手交予她的树根,轻声说道“你去南海一趟,一定要把这个亲手交给祝余。”
“是!”
“另外你替我传一句话给他。”
姜小豆顿了顿,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道“火烧眉毛,先顾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