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王上!”
岸边两人见了她,一个欢喜的跑了过来,另一个红着眼睛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肥肥迈着小腿哒哒哒跑向她,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犹豫肥肥那圆鼓鼓的小身子,那奋力一扑险些把姜小豆给撞翻了。
肥肥紧紧的抱着姜小豆,软糯糯的说道“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跟大将军快急死了!”
“大将军?”
姜小豆抬眸看向那个向她行礼的人,当她看见那粗壮的蛇尾和血色头发时,眸中闪过丝丝惊讶和心痛,她轻轻推开肥肥,急步走到那男子面前,想将他扶起来。
谁想那砻茳死死的跪在那里,任凭姜小豆怎么拉他,就是不肯站起身来。
“王上,砻茳有罪,一罪未能及时救驾,二罪未能铲除乱臣贼子,三罪听信外界流言,没能找到王上,护王上安慰,王上请您治砻茳的罪!”
“砻茳你先起来,先起来!”
砻茳不肯起身,口口声声请姜小豆治他的罪,姜小豆有些怒了,强行将他拉了起来。
“王上!”
“你没有罪!”
姜小豆红着眼睛道“有罪的是姮娥,毁了合虚,伤了我的也是她,与你无关,相反我很高兴你当时没有在场,如果你在,我们怕是不会有今日见面的机会............”
“王上............”
姜小豆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欢喜又无奈道“你怎么只记得君臣之义,却不记得救命之恩和半师之情,我第一次蜕皮时,疼痛难忍,是您亲自为我护法,护住了我一条命,虽然你碍于君臣身份,不愿意我拜你为师,但儿时,我从你那里学来了不少本领,虽是没有行拜师礼,没有喊过你师父,但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师父。”
“王上,末将不敢!末将这样身份的人,哪里..........哪里能做王上的师父!”
“砻茳,做与不做是你的事,但我认与不认是我的事,更何况,这么些年,我可曾因为谁去改过主意?”
“王上!”
站在一旁的夜炀无奈耸肩道“你就依了她吧!她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性子与你一样倔,决定过的事情什么时候改变过!”
“这...........末将要好好想想此事............”
一见砻茳松了口,夜炀欢喜道“在哪里想都是想,不如跟着我们回涂山慢慢想吧!”
“涂山?”
肥肥歪头看向姜小豆,问道“姐姐,涂山是什么地方?”
“涂山就是以前的皋涂山,现如今也是我们的新家了。”
姜小豆转眸看向砻茳,对他道“大将军,你们长居浊河不知外界情况,自从朝暾陨落,三界早已大乱,就连六族也改朝换代了,现如今六族当家做主的是巫阳与魔族,这些人嚣张跋扈,用武力强行镇压其他家族,现如今他们还没有精力顾及水界,若是有一天三界彻底稳定下来,他们保不齐会打各处水界的主意,届时的水界不会再有平静的时候,不如同我们一起去涂山,那里有兵有粮,就是他们打到山下,咱们也有抵抗的能力。”
砻茳点头道“自从天地陷入混沌,这浊水附近就没有安稳过,每隔几日便会有战鼓响起,后来我见附近的巡逻兵气息混杂,当时就猜出三界可能有了大的改动,只是,实在没有想到,那曾经沦落为流民的巫阳族竟然会当上六族之首!”
“巫阳族与合虚曾有过过节,怕是不会放过合虚的人,王上,您可是咱们合虚唯一的王姬,一定要当心巫阳族,可别被他们给算计了!对了!肥肥心智未开,如孩童一样单纯,你们一定要常带他在身边,当心他别被人给骗了。”
姜小豆心里咯吱一声响,眼底深处慢慢腾起一丝疑惑“将军为何这么说!难道您不打算随我们一同回去?”
“王上,现如今莫说回去,就连”
砻茳看了看身边那近在咫尺的土壤,苦笑道“现如今,末将就是岸边都无法靠近,又怎么跋山涉水的去涂山呢!”
他这么一说,姜小豆和夜炀才猛然发现,自从砻茳出现,就没有接近过水岸,不管河水如何凶险,他一直都在水面之上,从未踏上过身边的水岸。
姜小豆道“肥肥不是说你用驭水珠控制了浊河吗?既是用了驭水珠,又怎么会.........”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只听她颤着声音说道“难道你还是施了当初的决定..........”
当初他离开合虚时便说过,想要炼化自己与水脉合二为一,早些年,也能有人这么做过,但是那个人在炼化自己,得到水脉中强大的力量后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个人终身被囚水中,无法上岸,虽是得到了水脉的力量,但也与水脉共存忙,一但水脉受损或是消失,他也会如同那水脉一样消失尘世,没有任何生机可说。
一开始姜小豆听肥肥说砻茳也在这浊河之时,她还幸存侥幸,以为砻茳应该不会在用那种极端的方法去操控浊河,她以为砻茳还有自由,以为砻茳只是用驭水珠去操控了水脉,谁曾想,到头来,砻茳还是走了这条不归路............
“浊河毕竟是上古留下的水脉,末将降它不住,只得用了老祖的方法,如此才能自由操控水脉,那驭水珠也只是末将为了去追杀姮娥,剥离内丹强行炼化的,若不然哪里去寻得能够操控浊河水脉驭水珠!”
“本座想起来了!”
夜炀惊道“世间早有传闻,说是三界出现了新河伯,传闻还说,新河伯灵力高深,脾性暴躁。众人只晓得有河伯出世,但是却不知是哪里的河伯,难不成传闻中的河伯就是将军?”
尘世之中常举河畔水界的人很多,但是河伯却从不常见,若是你常居水界,只能说这片水域是你的地界,你若想走随时能行,至于这水脉强弱,水界存留通通与你无关,就算水脉彻底消失不见,你也照样能潇洒三界,修为不会因水脉如何有半点损伤。
但河伯却不同,炼化一身骨血与水脉相融,就意味着与水脉同生共死,虽是还能以人形示人,但终究是镜花水月,没了实体可说,而且水脉的生死去留与你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
而且一生无法上岸,以水界为生,也以水界为囚,是主人,更是囚犯,虽是得到了水脉中强大的力量,但也有了致命的弱点和余生所有的自由,这样的人,世人便称其为河伯。
若非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做这样的河伯。
“三界说的那个新生河伯就是末将。”
砻茳抬眸看向姜小豆,说道“王上,末将本就是偷生之人,您的父亲与末将有救命知遇之恩,末将为了您做什么都行!只是,末将无能,即便是做了河伯,也没能为合虚清理门户,没能护王上周全!”
“论资排辈,她可没有资格让您亲自动手。”
姜小豆冷言道“将军放心,您就高抬贵手且饶她一命,我会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会让她安好无损,清醒的去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不管王上要做什么,只要用得着砻茳的,您只管吩咐,尽管砻茳不再您身边,但砻茳这颗心永远追随您!”
姜小豆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回涂山后,会着手让人清理附近的水界和水脉,浊河虽远在东荒,但若是从南山下游绕的话,也能绕去涂山,就是路途遥远了些,我把附近的水界打扫干净,你来的路上也能顺利一些。”
水与山不同,纵使三界水脉无数,但大大小小都是想通的,只要水界无主,水脉之中还没有其他河伯,砻茳便能顺其而上,成为水界的新主人,同时也能顺势将那原本无主的水脉掌控其中,增大自身的力量。
“多谢王上!末将也会尽最大的力量赶去王上身边。”
姜小豆点了点头,她满眼不舍的捏了捏肥肥胖乎乎的小脸蛋,强笑道“你一人在浊河苦修,不免太寂苦了些,肥肥虽是修为不高,灵力不强,但好歹能陪在你边,为你排除寂苦,若你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及时来涂山报信。”
“留下肥肥?”
砻茳笑道“王上有所不知,在您音讯全无的这段日子里,这个孩子几乎是天天趴在山顶上看着合虚,眼巴巴的等着您有天回来,就在刚才,他带着末将回来的时候,张口闭口,说的都是您,整个人都高兴坏了。别说您想让他留下,就是他自己想留下陪我,我也实在是不忍心。”
砻茳接着说道“王上的心意砻茳心领,但您还是带肥肥一同走吧!这孩子真的等了您很久,而且,为了再次见面时能够与您并肩作战,这孩子吃了很多苦。”
姜小豆转眸看向肥肥,只见他此时正低垂着脑袋,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再想什么,姜小豆刚想答应砻茳带肥肥走时,无意间觑见有一滴水珠从肥肥脸暇滑落。
姜小豆心中骤然一惊,这么些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肥肥哭,而刚刚已经做出的决定在看见这一滴泪的同时也变得迟疑起来。
“将军,您的话我明白。”
砻茳点了点头,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礼,在他转身想走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肥肥突然伸出那胖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了砻茳的盔甲。
“肥肥,你这是做什么!”
“等.........等等!”
肥肥哽咽着出了声,泪水滚滚从他眼眶落下,他用牙齿死死咬着下唇,意图将哭声给压回去,谁料,他越是不想哭出声,眼泪越是往下流。
一只手轻轻的落在他的小脑袋上,他抬眸去看,正好看见姜小豆那柔和的眼眸。
姜小豆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看着他的眼睛,温声说道“肥肥,你自己选吧!”
说罢姜小豆便收回手,她向砻茳点头示意,抬脚便向岸边走去,夜炀很惊讶她居然会如此决断,他冲砻茳行了一礼,凝眸看了看哭的泣不成声的肥肥,一字未说,转身便去追姜小豆。
在两人即将离开水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哭喊声。
“姐姐!我会跟大将军好好学本领,我一定会成为像大将军一样人,我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拖您后腿,给您找麻烦了!”
肥肥声音传来之时,夜炀与姜小豆同时停下了脚步,当肥肥这般话说完后,姜小豆的眼圈已然红了,她强行压下心里的难过和苦涩,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随后她抬脚便走,没有一丝犹豫和不舍。
两人走出水界,水界外停着一驾马车,驭者早就在车旁等待,见到两人的身影,他也松了一口气。
“属下恭迎王上王后平安归来!”
驭者看了看脸色不佳的姜小豆,壮着胆子问夜炀道:“王上,那条上古凶兽解决了吗?”
夜炀扶着姜小豆上了马车,撇了他一眼,轻笑道:“你还真是个没出息的,什么上古凶兽,分明就是一条未换牙的小奶蛇。”
“小奶蛇?!可属下明明看见那体型是那么的”
“只是吃的胖了些,不过你放心,那也不是什么凶兽,是你家娘娘的弟弟,回头你会见到他的。”
驭者虽是心里奇怪,但也没有机会多问,他见夜炀也有些疲态,慌忙撩起马车的帘子扶夜炀上马车。
夜炀上了马车,只见姜小豆静坐在马车一角,而白术在一旁依旧昏睡,待夜炀坐稳,驭者的长鞭在空中一甩,数斯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展开巨大的翅膀,呼的一声便飞上了天去。
当马车路过浊河上空时,肥肥那稚嫩的哭声隐隐约约的传进马车来,夜炀看了看姜小豆,轻叹一声道“一直以来,你最担心的就是肥肥,好不容易找到他了,为何刚刚却放心让他留下?”
“人这一生必会有所追求,他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不需要我的呵护和过分疼爱,现在的他需要理解和支持,我既是明白了这道理,又怎么忍心做他的绊脚石..........”
夜炀道“无论是兽态还是化形,肥肥都只有四五岁孩童的年纪,他这样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不该会有想追随砻茳的想法才是!”
姜小豆顿了顿,轻声道“大约是以前我赶他走的次数太多了些..............”
当年她的兄长被姨母设计,合虚突发内战,她从甘源水脉离开,得以偷生,而肥肥义无反顾的跟着她一同离开,在三界流浪的那些年,她费心费力寻找能让死人复活的逆天禁术,为了那些禁术,她多少次身陷绝境,多少次死里逃生。
在那些日子里,她不忍心看见肥肥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便动了撵他离开的心思,有时好说好劝,有时连哄带骗,这辈子所学到的本事几乎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后来她逆天成功,害怕天罚将时会伤到他,也把他赶走过,谁想他并没有真正的离开,而是回到了合虚,陪在了她的哥哥身边。
姜小豆红着眼眸瞟了一眼窗户外急腾的河流,微微哽咽道“以前赶他他不走,我不高兴,如今他长大了,不愿意回来,我也不高兴。”
夜炀安慰道“他哪里是不愿意回来,分明是想变强,肥肥如今已经长大了,他不愿意躲在你身后,做一个懵懂的孩子,他想与你并肩作战,或者成为像砻茳那样的大将军。”
夜炀感叹道“以前总是嫌他好吃懒惰,从来没有想过,肥肥竟然有一天会这么有上进心。”
姜小豆凝眸看向窗外,轻声道“或许他之所以义无反顾的选择留下,是因为察觉出我对砻茳的依赖和不舍,他想替我去陪伴砻茳,也想成为一个能让我倚靠的人。”
马车内荧光一闪,待那光芒散去之时,姜小豆手中多了一样东西,东西不大,看着像是一小截铁棒,夜炀只觉得那东西瞧着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姜小豆看着手中那凭空出现的东西,眼底闪烁着丝丝温和“这砻茳的贴身兵器,是阿爹亲手为他打造的,阿娘取的名字,它叫五爪长戟,有着千斤分量的长戟。”
夜炀这才恍然明白,难怪自己看它眼熟,他与砻茳对战时,这长戟好几次险些伤到他。
“这长戟是难得的好兵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姜小豆道“阿茉寻它回幽都时它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虽然我不知道它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不管是这五爪长戟还是砻茳,他们之所以变成今日这幅模样统统都拜姮娥所赐!”
她轻抚那一小截断戟,柔声道“这兵器是他最为称手的兵器,没了这个,日后要如何与人作战,我一定会打造一个新的长戟给他,我的将军不能赤手空拳的与人战斗。”
夜炀笑道“你打造兵器本座不拦着,但你应该打造两个才是!”
“两个?”
“是啊!你难道忘了,你可不止有砻茳一位将军,还有那未来的小将军呢?他难道就不需要称手的兵器了?”
“对对对!我应该准备两份才是,肥肥他以后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将军!”
.................................................................
“吼!吼!”
数斯拉着马车平安度过南山的山门,驭者刚刚松了一口气,谁料马车内突然传来了阵阵嘶吼声,随后马车竟然东斜西晃起来,剧烈的摇晃惊吓了正在飞翔的数斯,若非驭者及时训斥,手疾眼快的改变了路线,那整个马车就与山峰撞了个正着。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嘶吼声他却一点也不陌生,这一路上他听到这声音已经太过次了,只不过这一次的动静着实比之前要厉害许多。
驭者稳住数斯后,忙开口向马车内问道“娘娘,王上,你们没事吧?需不需要属下去寻着野雉来?”
马车内嘶吼声不断,而且不时传来大力撞马车的声音,在驭者的再三关心下,马车内终于有了回应。
“不用,我们暂时还能压制,虽然已经过了南山的山门,但此处仍是妖族的地盘,妖魔两族连盟依旧,周围也有魔族的巡查兵,此处不宜久待,快快启程,等出了妖魔两族的地界再说!”
“是!”
驭者不敢停留,催促数斯拉着马车快速离开,正巧此时山中起雾,他驱赶数斯鸟往浓雾里飞,正好隐藏那动静不断的马车。
待那马车一离开妖魔两族的地界,马车里的动静也渐渐的小了许多,驭者仍是有些不放心,开口问道“娘娘, 白术公子现在怎样?需不需要属下去寻一些备用的活物来。”
从少咸山离开后,白术的蛊毒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后来姜小豆用心调理下,他的蛊毒没有发作的这么频繁,最长的是隔了三四个时辰才发作一次,虽是毒蛊有些压制,但是也有弊端,那便是隔得时间越长,蛊毒发作起来越是厉害。
驭者之前抓了不灵畜留在身边,以备白术毒蛊发作时给他饮用生血,谁料那些灵畜都是些没胆识的,路过浊河时,都被肥肥给吓的一命归了西,灵畜一死,体内的血液就此冷却凝固,瞬间便失去了用处。
过了许久,马车里传来了夜炀的声音“还有多久才到昆仑?”
驭者达道“回王上,再往前走万里便是苍梧山,从苍梧山那里咱们可以转变路线,顺着苍梧山的水路走,不过半日便会到昆仑的山脚下。”
“那就不用去寻找灵畜了,有你家娘娘在,还能将这蛊毒压个一天半晌的,你好好驾驭数斯,全力奔向昆仑!”
“是!”
果然如驭者所说,那马车顺着苍梧山的水路前行,不过半日光景几人便到了昆仑山的山脚下,没等驭者拿出涂山令牌,昆仑山的大门已经被仙童打开了,在驭者诧异的目光中,那两个胖乎乎的小仙童率先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娘娘已经知道涂山贵客的来意,香茗已经备好,请贵客入府一叙!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