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晚霜的话让燕浦泽愣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回答。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秋府主是你的父亲,而我是你的夫婿,你的家都在这里,难道还不是一条战船上的人么?”燕浦泽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似乎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隐藏着什么东西,这东西一旦爆发绝对是他不想看到的。
秋晚霜淡淡一笑,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羞涩和感动。神色之间也恢复了一种淡漠。
“我嫁给你,最初因为父母之命,只因我的身体是父母所给,因此我听从了他们的话,上了你的花轿。那时候我对你也是陌生 迷茫的。但我知道你并不欢喜我,从我们拜堂之前就知道了,你说在荷花池边,我的神情里有不情愿和不甘。没错,只因在此之前我便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的心里有个叫绵绵的细作。”晚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然后才接着说。
“我很想抗争,甚至希望你不要选择我,最终你还是选择了我,那时候我可以想到婚后会是怎么样的生活,你说我能快乐得起来么?”晚霜那如鹰般凌厉的目光让燕浦泽的脸色通红。
“然后我们成亲了,成亲的那天,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你身体的僵硬和那份不情不愿。你那么深爱绵绵,我能如何,杀了她?还是告诉你绵绵是细作?对我来说绵绵就算是细作,也是你的女人,就算绵绵捅下了天大的窟窿,也不能是我出手杀她,更加不能是从我的口中告诉你真相。不是我在乎你的安危,而是我不能。不能你懂么?”
最后一句话晚霜说的异常严厉,让燕浦泽的身子微微一颤,目光中带着一抹诧异。
“我告诉我自己,虽然你爱着绵绵,只要你能对我好,能当真把我当成太子妃来尊重,那你这个夫君我也是承认的。可你没有,成亲第二天你便拂袖而去。一点没有留恋,就连三天回门你都没有露面。你已经彻底不把我当成是你的妻子。之后发生的事相信也不用我再说了,你根本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父母的恩情我已经回报,你对我的无情无义也让我绝望,试问这样的你们怎么可能和我是一条战船上的人。”
“那你要和谁一条战船?”燕浦泽心里突然涌现出不快,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醋意。
“是沐白么?”燕浦泽又不死心的补充了一句,这一句说完,连他自己都感觉可笑,这算什么,怎么和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一样。
秋晚霜歪着头看了看燕浦泽,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似乎和前生的他有了很大的区别。
“你这样可不行哦!燕浦泽,你的路是问鼎权利的巅峰,是一统整个天下,你要做个枭雄而不是英雄。”秋晚霜避开燕浦泽的问话,转而提到了枭雄和英雄的问题上。
“枭雄,那你觉得枭雄应该是怎样的?”燕浦泽轻声问。
“枭雄是深谋远虑的,凶狠、狡诈、霸道、不择手段。他们绝对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一个枭雄不会被别人的是非观所左右,他们可以锋芒毕露,动于九天之上,也可以隐忍不发,藏于污泥之中。他们试图用铁血手段来建立新的规则。他们目标高远,所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他们心中万物似乎皆为刍狗,亲朋甚至可以当作过客。”晚霜冷冷的说完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燕浦泽,
她所说的这种枭雄完全是前生她临死前,燕浦泽的翻版。那时候的燕浦泽将枭雄两个字给诠释的淋漓尽致。
燕浦泽愣愣的看着秋晚霜,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你希望我是这样的人?你希望我对你无情完全不把身边的人当做一回事?”燕浦泽不解。
“不,我不希望,我一点也不希望,但这个天下希望。当今的乱世中,如果你是一个大将军,那我会希望你是个忠心耿耿,然后慧眼识得真龙天子的将军,那样我也可以情愿坐上你的战船,为你保驾护航。可现在你是太子,是未来燕国的国王。你的下场要么被人吞并,要么吞并别人。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摆不脱那失败的命运,除非你是个枭雄,是个能一统天下的明君。”
晚霜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心里划过浓浓的酸涩,那是一种绝望和不甘,前生她眼睁睁的看着燕浦泽断绝了情爱,走上了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能负我枭雄之路。而这一世,她却要亲手将他推到那条路上,只因这个天下需要。
燕浦泽沉默了良久,看着自己眼前的酒杯静静的出神。过了好久,才再次看向秋晚霜。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哪条战船上的人。”
“我么?我不是任何战船上的人,我只是为天下的苍生着想。为百姓的安宁着想。如果你当真做到了枭雄,那我就是你这条战船上的人,我和我的师兄,都会为你的一统天下而出力。”秋晚霜坚定的看着燕浦泽,那眸子里是浓烈的期盼。
“晚霜,我会如你所愿,尽力的去做,但也请你相信我,这次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去补偿对你的亏欠。虽然现在我对你还没有爱。但我会尽力。”燕浦泽很真诚的对秋晚霜承诺。
秋晚霜微笑着摇头,眸光里带着一丝怜悯和悲凉:“燕浦泽,你不会的,这一生,你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也不能再爱上任何人,因为你心里最爱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言罢微笑着起身离开了书房。
燕浦泽没有叫她停下来,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而晚霜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他的脑子徘徊:“你最爱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
第二天,燕浦泽起床后便有府里的侍卫禀报,说太子妃已经出去了。依然着了男装。
燕浦泽没有说什么,昨晚秋晚霜的话还在他的脑子里徘徊着,不能不说,秋晚霜的一席话对燕浦泽的震动是相当大的。
当天上午,早朝过后,燕王将燕浦泽叫到了御书房谈话。
“秋晚霜已经回府了,你们聊的怎么样?”燕王是知道秋晚霜的行踪的。毕竟整个洛晏城里,所有有可能形成的麻烦都要在他的监控之下,否则这个燕王要怎么做下去。
燕浦泽也没有隐瞒,当下将秋晚霜的那番话说了一遍,燕王听闻沉思良久,然后一声低叹:“真是女中豪杰啊,我不如她。”言罢对着燕浦泽挥了挥手:“回去吧!你母后说的对,如果有一天你一统了天下,能有资格坐上后位的,非秋晚霜莫属。”燕王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也只有秋晚霜这样的女人才会帮助你稳住这个江山。毕竟,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
燕王的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前生时,燕浦泽刚愎自用私下里害死了帮助他打下江山的大功臣:秋晚霜。之后他也只是做了八年的天子,便被手下的将军篡夺了王位。在他亡国之时,他才终于明白了晚霜对他的好,因为晚霜再世时,总是能在他犯了错误的时候提醒他。在他做了错事的时候帮他挽回和弥补。
而晚霜的替身秋婉柔,只会排除异己,霸着他的宠爱。当叛军杀进临京的时候,秋婉柔反而是他后宫里第一个逃跑的。那时候他是那么的思念晚霜,后悔自己的无情,也只有那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在内心深处,她一直是爱着晚霜,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能容忍晚霜的背叛,哪怕只有一点怀疑也不成。
秋晚霜从太子府出来,直接去了逍遥山庄,母亲刚刚到逍遥山庄,她还是不太放心的。她没有和燕浦泽说的是,秋府主如今已经和她秋晚霜无关了。只要母亲在这里,只要母亲平安,那就由得秋府主去折腾吧,这一辈子他都为了权力孜孜营营。连同自己的妻儿都能放弃,当做棋子,这样的父亲还是远离一些的好。
秋晚霜从小在幽幽圣母这个奇人的教育下,从来不会愚孝。
晚霜到达逍遥山庄的时候,烟雨楼里的那个临时雕像齐澄泓,终于解开了穴位。一边的癞皮小狗哀怨的对着他呜咽了一声,然后叼走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垫窝抹布。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小狗窝。尽管欢心给小狗准备了新窝,不过小狗还是觉得自己原来的小窝好,还有自己身上的味道。
齐澄泓冷冷的盯了一眼那只小狗,真想一掌拍死它,不过一想到这烟雨楼的两个主人沐白和秋晚霜,简直一个比一个难缠。这两人还都不愧是一师之徒,连害起人来都是那么的一致。手段更是前所未有的刁钻狠毒。
不远处的欢心冷冷的看着他。她知道晚霜姐姐点的穴位差不多会在这个时候解穴,因此她才在这里盯着的,生怕齐澄泓会伤害了可怜的小狗,更怕他会拿烟雨楼里的东西出气。
齐澄泓冷冷的环视了一圈烟雨楼,不但没有往外走,反而大摇大摆的往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