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短沙发上的那位,张大着嘴巴,愣了好几秒,然后反应过来,立即把脸别过去,不再看那女的。
而坐在长沙发上的那个,一张脸立即拉得长长的:“骂了隔壁!找死啊你?”他愤怒地站起来,抬起右手,指着那个女的,手指颤抖得厉害。
那女的一脸不解地看向那男的,愣愣地定格了好一会,忽然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啊?啊!”
尖叫了两声,立即转身往卫生间跑,她左手放在身前的上半部,右手放在下半部,由于这样的姿势有点别扭,跑起来一拐一拐地。
虽然董若柏平时偶尔也会偷偷看一些图片或视频,不过如今,一个活生生真人站在面前,他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并且人家这完全不是故意向你展示的,这更让董若柏感觉尴尬极了,所以,他在那男的站起来呵斥之前就已把脸别过去了。
那女的跑回卫生间后,大厅内两个男的就沉默了下来。
董若柏就转过脸看向窗外,刚好窗口正对着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个山坳。
忽然,董若柏浑身毛孔竖了起来。
一团灰烟已经在山坳口的上空定格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此时正好脱离灰烟的包裹,右脚一迈,身子快速向这边移动而来。
这次的这位鬼差,相对于前一位,长得更瘦长了一些,但服饰和前一位是几乎一样的。
逃!董若柏心里强烈地敦促自己,可是,很悲催,他又挪不动身子了。
近了近了,巨大的身影,煞白的大脸,扑面而来。
正在董若柏的精神临近崩溃之时,卫生间门砰地打开。
董若柏随之回头看去。
此时那女子已穿好衣服,板着一张脸,两眼无神,往窗子的方向跑。
沙发上两个男的见她神色有异,都站了起来,却不知她要做什么,就只诧异地看着,并没有什么行动。
那女的直奔窗户,伸出两手,一手打开窗门,一口抓住窗子的边框,迅速攀了上去。
“骂了隔壁,你要干嘛!”长沙发那边的那个男人反应过来了,愤怒地骂着剑一般冲了过来。
可还是迟了一步,她跳下去了。
这客厅在三楼,这一跳,后果可想而知。
董若柏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眼时,窗前出现一张煞白的大脸,好大的脸,它的出现,竟把整个窗外的景色都给遮挡了。
相对于前一位鬼差,这张脸显得更瘦些,两眼一动不动,似乎在看着屋内所有的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白多黑少的两只眼珠子一动不动,那瞳孔之中是空洞的。
砰,又是一声响动,房门被打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狂奔着下楼去了。
董若柏再次看向窗户时,那张脸已经不见了,其实他的停留也就那么一瞬间而已,此时窗外已显出整个鬼差的身影,准确点说,是它的背影,他正往回飘去,他的身后,飘起淡淡的一股青烟,然后,从青烟中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地显出那位女子的形象,一身血淋淋地,亦步亦趋跟着他。
董若柏不想在这儿继续呆了,他不忍去看接下来这一家人的那悲悲切切的场面。
显然,刚才那个鬼差是发现董若柏的。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躲到别人家中的办法不管用了。
那接下来往哪躲呢?
董若柏忽然灵光一闪,就冒出个想法:不如就找个猪圈躲躲吧,猪圈又脏又臭,鬼差应该不会想到他会去这种地方,并且那么脏的地方,估计他们也是懒得靠近的。
至于自己,反正现在保命要紧,脏点臭点,忍一忍就过去了。
想找个猪圈还真有点难,要在三四十年前就容易多了,那时候农村里一般每家每户都有。可如今都几乎没人养猪了,只能去找那种养猪场。
董若柏找着找着,就离镇区越来越远,大概在距离两三公里外的一个村落,终于找到一个养猪场。
随便挑了一间进去,这猪圈地板清洗得还算干净,不像印象中的那么脏臭,这一点,倒是令董若柏稍稍松了一口气。
里面是只黑皮母猪。那母猪正趴着睡觉。
董若柏一进来,它便懒懒地,稍微动了动脑袋,抬了下眼皮,然后再次打起呼噜。
没一会儿,它又抬了下眼皮,“唔唔”叫了两声,就吃力地慢慢站起来。
那母猪睡眼蒙蒙地对着董若柏所靠的那面墙看了一眼,摇摇头甩甩大耳朵,再看一眼,然后慢慢退后几步步,低下头。
忽地,它抬起头迈开腿,快速地一头顶了过来。
当然,这个“快速”是针对母猪自己先前那慢吞吞的样子而言,事实上那速度也就比蜗牛快一些而已。
董若柏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是属于“虚体”,就算被它顶到了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但他并不想被一头母猪顶,哪怕这只是象征性地,所以立即闪到另一面墙边去。
不料那母猪竟随之笨拙地调了个方向,再次顶过来。
难道它能看见我?
“这蠢猪,我又没得罪你,干嘛老和我过不去。”董若柏一边躲着,一边很不爽地碎碎念。
“你才蠢猪,你一个陌生男人随便闯进本小姐闺房,这就是大大地得罪,明白不?本小姐现在可还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黄花闺女呢,明白不?”
“什么?你竟然会说人话!”董若柏大奇。
“本小姐会说人话奇怪吗?本小姐现在用的是意识和你沟通,你是个鬼魂,本小姐自然要用灵魂和你交流,明白不?”
“知道知道,,可猪的灵魂不一样是猪吗,怎么可能说人话?”
“骂壁,你的灵魂才是猪!竟敢侮辱本小姐的灵魂是猪,真是找死!”
那母猪说着,退后几步,卯足了劲儿,愤怒地摆出了架势,正准备起步往前冲,就被董若柏给叫停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的灵魂不是猪?”
“你眼瞎呀?没看到本小姐的灵魂是个亭亭玉立的美女吗?想当年本小姐一个堂堂大魔女,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地拍着马屁?哪像你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这话,它就冲了过来。
“不对啊,你怎么能记得自己的前世呢?不是说人死之后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忘了吗?”董若柏对它的进攻自然没放在眼里,却对它的话挺感兴趣。
这母猪听了董若柏的问话,就紧急刹车,由于刹车太急,一下子刹不住,只好在原地打了个圈圈,晃了晃脑袋,把一对耳朵甩得啪啪响,余怒未消地说:“骂壁,老打岔,这样会影响人家的战斗力的明白不。喝孟婆汤是你们人类的事,我一大魔女,喝那汤干嘛?”
母猪回答完以后,就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低下头,看样子是在暗中蓄力,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董若柏都憋闷了大半天了,难得有个可以说话的对象,至于它的怒火,在他眼里其实不算什么,他根本不在意,所以就继续挑逗着:“魔女怎么啦?再大的魔女不也一样是个人吗?”
那黑母猪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这个大魔女,是魔界的大魔女,不是你们现在的人类说的那什么乖乖女大魔女的大魔女。哎妈,挺绕口。”
“哎呀,那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原来你还是魔界的大佬啊。不过,弱弱滴问一下,这世上真有魔界吗?”
“哼!孤陋寡闻了吧,不过也难怪,魔界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啊!岂是你们这些渺小的人类可以随便窥探的?”那母猪说到这儿,就眯起眼睛仰起头,一副傲骄的样子乜视着董若柏。
在这个拜金社会里常常无缘无故地就要去领受一些此类蔑视的口气和神态,董若柏本来就是窝着一肚子火的,没想到连一头猪都如此藐视自己,对于这种狂傲的态度,董若柏一直以来就是零容忍,所以,瞬间冒火:“吊什么吊!吊什么吊!再怎么吹,也改变不了,你,就踏马是一头猪!”
“是吗?骂了隔壁,那你就等着承受我这头猪的怒火吧!”
那母猪说完,就在原地一进一退,再一进一退,然后低着头撞过来。
见它那笨拙的样子,刚被挑起的怒火瞬间熄灭,董若柏再次升起挑逗的兴趣:
“哼,既然你一再吹牛,说自己曾经是个什么大魔女,那就说说你的前世叫什么名字,兴许我会多少相信一点。”
“骂壁,又打岔!哼,你个凡夫俗子,不配知道我啊……哎,差点说漏嘴,不配知道我啊……的名字,哎,好险,只差一点点就说出来了。”
“哦,你的前世叫啊某是吧,可到底是啊什么?你就不记得了吗?看来你前世也是个作恶多端的货色,所以现在变成一头思路不清的又笨又丑的老母猪。”
董若柏说完这句话后,就先知先觉地悄悄穿墙而出。
“骂了隔壁,骂了隔壁!母猪又怎么啦!母猪又怎么啦!当了母猪我依然是那高贵的大魔女知道不!”身后传来那母猪歇斯底里的骂声,接着是噗的一声,再接着是它的惨叫声。
这头笨猪,竟然用尽全力,一头撞在刚才董若柏所在的位置上,那可是用条石砌的墙哦。
董若柏有些于心不忍,就折回去想看看它伤势如何,刚靠近那面墙的时候,听见里面那母猪正在喃喃自语:“骂壁,这一撞,好像清醒了许多,有点面熟,像谁?叫什么名字来着?哎!想不起来了。不对,是他!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撞疯了!疯母猪!董若柏暗骂一声,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