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敢啊。”熊兆斌苦笑着摇头,“大哥你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干这种活的一旦被查出来,只要人没逮到,村里乡里肯定会满村的贴大字报,并且还要在我们家大门上、外墙上刷上红漆,就写着电诈嫌疑犯,后面还有悬赏数额。”
“也对!我听说你们那里紧挨着越南,好多你的同行都跑到那边做这种事?”说话的纹身男叫葛飞。
“这些很正常啊,很多人被骗过去的,我也去过几个月,是被同村的老乡叫过去的。”
“据说那些被骗过去的人人身没有自由?身份证也会扣押?”另一位纹身男走了过来,显然也是108号里的某种“管理层”。
“我们倒不会,都是乡里乡亲的,相比内地被骗过去的人要自由很多,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于是你在学会了这门手艺后,就跑回来单干了?”
“那也不是,现在的老板就是我们家亲戚,干这个都在县里买了好几套房,我只是在人家手底下打工而已!”
显然熊建斌做这样的回答已经很熟练了,看上去一副实话实说的样子。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头也在逐渐的明白,来这里的人应该不太敢撒谎,毕竟都挤在一个屋子里,自己犯得啥事早晚不会是什么秘密。
尤其是这些外地人,仅是看我们身边围着的几个流氓地痞模样的人,很明显就不是什么善类,一旦获知自己被欺骗了,饱以老拳基本上跑不了。
询问过熊建斌后,接下来的是那位本地人范勇。
然后就听到了更加严重的结巴口音:“我,我这是第,第三次被,被逮上来的。”
“偷,偷了几辆电动车?”叫做王斌的另一位纹身男嬉笑着学着口吃。
“就,就一辆,还,还,还是,是辆破......破的!”
“算了你多少钱啊?”
“两,两千,千一。”
“上一回进来是多久了?”
“半,半个多月,月前。”
又是一片哄笑。
“一直在ks所吗?”
“头一回,回是,上回在二,二,二监呆,呆了几个,个月!”
“行啊,你也是累犯儿了,规矩都懂吧?一边呆着去吧!”
说话的是葛飞,然后他的视线投向了我:“快四十了吧?说说你,哪里人,犯的什么事。”
“本地人,打架,今年四十五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么大岁数了,打什么架呀?怎么回子事啊?”
“算是保安吧,在我们街上的居委会里找了个临时活,碰上了一位耍酒疯的,站在大厅里骂了半个多小时,实在忍不住就打了起来。”
“嗯,怎么着,把人打伤了?”
“轻伤二级,断了两根肋条。”
“没啥,也就是八、九个月的事,估计投不了监!怎么没让家里凑点钱?像你这种情况,赔个三四万,签个谅解书进不来这里。”
“想赔来着,可是对方张口就是一百万,还不给讨价还价的机会。”
“哈哈哈,你这是打的市长家的孩子?张嘴就是一百万,开玩笑呢?”
“不是小孩,五十几岁的老头,倒是听说他的二儿是混黑的,找了不少人。”
“吆呵,什么人啊这是,他孩子哪个区的,说来听听,看我认识啵!”
一旁的王斌插话了,看上去兴致十足。
我猛然间意识到了点儿什么,忙掩饰道:“那一家是柳畔区的,我所在的居委会也在那一块。不过只知道老头的儿子姓王,听说是那一位社会大哥手底下的三大金刚之一,名气不小!”
“是这样啊!你是哪个派出所逮的?”
“南引桥派出所。”
“不对啊,南引桥派出所在市中区呀。”
“当时是鼓楼派出所处理的案子,我在外面躲了一年多,然后不知为什么是南引桥派出所抓的我。”
“原来是这样!那你跑什么啊,傻啊,多大点事,瞧着也是个大老爷们,瞧你那点儿胆子。”
“是这样的,鼓楼派出所处理期间,那家的二儿子找上了我,给了我两条路,一是把责任推给当时在场的居委会主任,然后他们家会给我出一份谅解书,我就可以取保候审,即使判了也不过三五个月;二是赔偿他家老头子一百万,不接受讨价还价,不然就报复我们家的孩子!”
“这你就怕了?傻x,他这是吓唬你好吧。”
“当时我可不这么认为,因为那天他把我拉到车里,不仅说出来我们主任家两套房子的详细地址,还包括主任媳妇在哪里上班,孩子在哪一家幼儿园。”
“说你家的情况了吗?而且你就真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家的也说了,为这事我赶紧托人给孩子转了学。”
“是不是他调查到你们家没钱?”那个叫王斌的再一次开口。
看到我点头后,他向葛飞说道:“很明显的事,看到诈不出他们家钱,这是想让公家掏钱!”
葛飞回答:“也不对啊,这个人是居委会的,出了事肯定担负至少一半的责任。”
他马上转头问我:“你跟居委会签了工作合同了吗?”
我摇摇头:“不止是刚去了一个多月,就是呆上个几年也不会签合同的,我的本职工作是个职业写手,就是在网上学一些网络小说。因为长年累月的黑白颠倒,没有个规律的作息时间,导致身体出现了很严重的症状,就托人找了这个临时活,想让身体恢复恢复。”
“即使是临时工,也该有个雇佣合同什么的啊?”
“人家单位里不缺人,是找的关系进去的,而且还是在一家保安公司挂了个名,再以保安公司派驻的名义入驻居委会。刚好那段时间我们区有个什么卫生城市活动,各街道才有几个机动的临时工名额。”
“即使跟居委会没关系,起码也有保安公司这一层关系了吧?按说你身上出了事他们也有关系管辖关系啊。”
“问题是保安公司也是托的人,”我苦笑道,“即使是签合同也是有个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期间并没有合同。而且我本来只打算干个三两个月,等身体恢复一下还得干我的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