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道:“既然这位姐姐不喜欢嫣儿在这里,那嫣儿就不打扰了……纪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我走了!”说着对着妲烟和纪非城微微一俯身,提起还未干的裙摆,跨出门来。
她这个样子,自然是很惹人心疼的,纪非城连忙拦住她,回头看了一眼妲烟,略带责备的道:“妲烟,别太过分了!”又扭头对嫣儿道:“嫣儿,你先住到我的屋里去,我另外找地方住!”
“纪大哥……”嫣儿楚楚动人地抬眼看纪非城,一行清泪就落了下来。
妲烟气结,“哼”了一声,转身气冲冲的走出了院子,走得远了,还依稀听到嫣儿那讨厌的抽噎声和纪非城低低的安慰,直把妲烟的一腔温和杀戮得片甲不留。
纪非城望着妲烟怒气腾腾的背影发呆,半晌之后,才在脑中回味过来:“妲烟这样的行为,莫不是在吃自己和这姑娘的醋?”
这样想着,妲烟先前的无理取闹都变得合情合理,纪非城心头不由一阵欢喜,暗暗思量:“看妲烟的表现,似乎还不是情到深处的样子,不如我再加把火,将这小小的火种点燃起来!”
他即已动情,便要有十足的把握让那令他动情之人也爱上自己,这是纪非城的信条。
纪非城看着妲烟消失的方向,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妲烟生纪非城的气归生气,终究还是心肠太软,气过一阵之后,便背着纪非城,静下心来听嫣儿讲述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位嫣儿姑娘姓楚名嫣儿,是杭州有名的义侠楚绡默的独女儿。七年前楚绡默病死后,楚绡默的义弟,杭州第一商王翦收留了她。
王翦虽是儒商,为人却够义气。自从收留了楚嫣儿,待她便如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既宠且疼地捧在手心里。
本来跟着王翦过的也是安生日子,怎料一个月前王翦突然遭到刺杀身亡,王翦的儿子王如申继承家业后,便逼着楚嫣儿做自己的妾室。楚嫣儿自然不肯,又斗不过王如申,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自尽保全清白。
说来也也是楚嫣儿命不该绝,那日纪非城和妲烟刚好飞马赶去看钱塘潮,遇了个正着。如果妲烟不是武功高强外加心地善良,纪非城不是鬼马神医拥有起死回生之能,这位娇滴滴的楚姑娘真的就下去见了自己的爹娘。
妲烟听完,见楚嫣儿又是泪如雨下,楚楚可怜,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计较她和纪非城的那点微末,拍了拍楚嫣儿的肩膀,温和道:“没事了,以后你住这里,如果那个王什么的敢找上门来,我便帮你打他个满地找牙,再也不敢动你的心思!”
楚嫣儿含着泪“扑哧”笑了,随后歪着脑袋看妲烟,疑惑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打得过王如申?他可是学过武功的!你莫不是骗我?”
妲烟环视了一下房间,捡起地上的木凳子,也不见她怎么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右手握住的凳脚便整整齐齐的断落下来。妲烟将那半截木头托在手里递给楚嫣儿,笑问:“你说我骗没骗你?”
楚嫣儿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眼睛里散发出黝黑黝黑深邃的光。
楚嫣儿就这样留了下来,与妲烟同住一屋。多年以后,妲烟一直在心里暗暗后悔这个决定。因为正是这个决定,害得纪非城丢了性命,而她也千年不得安宁。
妲烟和纪非城本来打算在杭州停留半个月就启程前往西蜀,不料中途多了个楚嫣儿,楚嫣儿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娃娃,一下子就拖住了行程,又被迫在杭州多留了半个月。
这厢妲烟不搭理纪非城,那边纪非城却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落到了实处,完全忘了有妲烟生自己的气这回事,三天两头变着花样讨好妲烟。尤其是从楚嫣儿的口中得知妲烟喜欢吃糖炒栗子后,更是每天都坚持跑出去买回来热气腾腾的栗子,破好了皮送到妲烟面前来。
妲烟嘴上不说,但看着纪非城额头上的薄汗,心里的气却还是消了个无影无踪。
半个月后,正当妲烟和纪非城终于商定带着楚嫣儿一起走的时候,小小的院落里,迎来了一个缓带轻裘的年轻公子。
他长着好看的丹凤眼和挺挺的鼻梁骨,一笑之下,颜色艳丽无双。他的目光先飘过楚嫣儿,与其目光交汇后,又若无其事地掠过,对着纪非城和妲烟一抱拳,爽朗笑道:“在下冼望,那日在钱塘江边得见姑娘风采,心生敬仰,今日特来拜会,还望姑娘赏脸,与在下交个朋友!”
妲烟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子长得这样妖魅,说出话的话却是温和而不失大度的,不由先红了脸,讷讷说不出话来。
纪非城却早已发现这人的不同寻常,侧脸观察楚嫣儿,只见楚嫣儿微红着脸,一双大眼睛中若有若无地闪着激动的光,心里先生出几分疑惑和不安来。瞟一眼妲烟,眼中的神色沉了沉,语气有些不善:“你既然是在江边见到我们的,那怎么那日不来拜见,却在今日来见呢?”
冼望似乎早料到纪非城会这样问,面上的笑容不变,依旧不紧不慢客客气气地道:“那日在下着急回府处理事情,因此来不及与二位拜会。只好派人去查了好些时日,才寻到二位的住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妲烟道:“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
冼望道:“在下想请姑娘去郊外同游一番,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啊?这……这……”妲烟没想到冼望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她悄悄瞅了一眼纪非城,纪非城的脸色不怎么好,妲烟心里想拒绝,却讷讷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既然姑娘不反对,那我们即可出发吧!”冼望面露笑容,一把拉过妲烟,就要往外走。
纪非城立即上前,一把将冼望的手拍开,拉过妲烟道:“公子请自重,她不想去,你何必强人所难?”
冼望看看纪非城,又看看妲烟,突然笑道:“好吧,既然这样,那在下告辞了。”
直到冼望的身影消失不见,妲烟和纪非城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个冼望来去匆匆,拜访也毫无诚意,着实让人猜不透。
纪非城道:“这个人,太奇怪了,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妲烟道:“不知道,长得这样妖魅,浑身都透着奇奇怪怪的气息……”
“不管了,咱们赶紧走吧?”纪非城显得不耐烦,似乎不想多谈。
“不……不行了……非城,我想……我们还得多留几天……”妲烟的声音突然变得微弱,渐渐变低。
纪非城此时的眼光全部放在门口,也没注意到妲烟的异样,只是顺口问道:“为什么?”
“……”
身后的妲烟没有回答,纪非城这才觉得不对,立马转身,只见妲烟滑倒在地,跟着妲烟的楚嫣儿早已经呆了。纪非城一惊,连忙扶起妲烟,伸手探妲烟的鼻息,只觉得气息微弱,跟死人无疑。
纪非城的脑中突然想起刚才冼望拉妲烟的那一把,心道:“坏了!”连忙挽起妲烟的袖子,果然见小臂处一个乌黑的掌印,原来妲烟是被冼望不知不觉间下了毒。那毒来得很是猛烈,不一会儿,妲烟的整只手臂就已经灰黑,并且还在不断扩散。
纪非城心道:“不好,这是追魂蚀骨!等毒气扩散到了胸口,妲烟就要一命呜呼了!”当下连忙嘱咐楚嫣儿烧点热水,又将妲烟抱起来,放到床上去,从怀里摸出金针,快速锁住妲烟的心脉。等楚嫣儿将热水烧好了,他把妲烟抱起来,放到装水的大浴桶里,随即将自己的包袱打开,找出几个五颜六色的瓶子,打开瓶盖将里面的粉末全倒进去。
那些粉末一接触到水,通通化了开来,融进水中,不多时,整个水面似乎都沸腾起来,开始冒着滚滚的热气,妲烟虽在昏迷中,却开始轻声**,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可见难受之极。
“纪大哥,妲烟这是怎么了?”楚嫣儿一边擦着妲烟额头上的汗,一边试探着问。
“哼,是中了追魂蚀骨这种毒了!要不是我以防万一随身带着药,只怕还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妲烟死去呢!”纪非城冷冷笑了一声,接过楚嫣儿手里的毛巾,自己动手给妲烟擦汗。
“那妲烟姑娘什么时候才会醒?”楚嫣儿问道。
“嗯,解这毒比较麻烦,整个解毒的过程大概要十二个时辰吧!妲烟现在还能动,等再过几个时辰,药效开始发挥时,妲烟虽然能醒来,但是会有一段时间动不了,会很难受的。”纪非城目不转睛地盯着妲烟,随口说道。
“哦。”身后的楚嫣儿答了一声,慢慢退出去了。
往日起起落落都很迅捷的太阳,今日不知怎的变得很是缓慢,纪非城眼都不眨地盯着妲烟看,每次抬头去看院中树的倒影,才发现其实时间没过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