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这么久,妲烟已经想着红蔷院的舒服的大床,风轻寒这般说,妲烟乐得顺水推舟:“既然这样,那我们赶快回风石堡看烟火吧?”
风轻寒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很快舒展开来。他放开妲烟的手,说:“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雇个马车。你身子重,又走回去的话,太劳累了!”
风轻寒才刚走,妲烟就皱着眉头低喝:“出来!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福临门的大堂后立马有人挑帘走了进来。妲烟一看见那人,就习惯性地抬手揉太阳穴。
司长空扑到妲烟身前,一边手忙脚乱地检查妲烟的身体,一边口中嘟囔:“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我听说他还要娶王维满,你……”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瞬间呆滞了。
他的眼睛似乎长在了妲烟的肚子上,目光大胆却又受伤。妲烟一愣,不自觉地用衣袖遮住了腹部——不知为什么,被司长空那样的目光看着,她竟然会觉得——难堪?
司长空脸色颓败,惨惨一笑:“原来你们……是我自作多情了!”
“大当家!”身后萧朗适时伸手去扶司长空摇摇欲坠的身体。
“长空,别这样笑……”这笑容让妲烟的心里如同被千斤巨石堵了一般,十分难受。
司长空猛然一把推开萧朗,冲出了福临门。
萧朗追出两步,突然回头对妲烟说:“自从你和风轻寒从那人手里逃脱,大当家一直担忧你们遇难,几乎没睡过一天好觉。他只对你一人上心,你却是这样回报他的。情爱一事我不大懂,但是投桃报李的道理,我至少还是懂的!”说完一扭头,追着司长空而去。
妲烟愣愣坐在大堂,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似乎她做了什么有别伦常的事。妲烟只觉得周身异常寒冷,萧朗的话字字句句打在他的心上,将她一颗心寸寸剥落。
最不愿意伤害的人,终究还是被伤害了……
那一年在中都郊外,或许捡了他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如果不认识他,他痛过那一场,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因为认识了自己,他痛过之后,更多了情伤!
整整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夜,司长空一直在追,而自己一直在躲,哪一次不是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但是他从来没有恨过,他的爱从来都是无怨无悔。
妲烟甚至觉得,其实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风轻寒回来的时候,衣袖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心情似乎难得的好。扶着妲烟上了车,他就顺势坐着,让妲烟偎在他怀里,妲烟甚至还听见,从他嘴里哼出来的浑厚的调子:“西上太白山,夕阳穷登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端。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一别武功去,何时更复还……”
妲烟心情低落,却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情绪问他:“你高兴什么呢?”
“你猜。”
妲烟摇头:“我猜不到。”
风轻寒却像是执着于要糖的小孩子:“你都还没猜呢,怎么猜得到?”
妲烟无奈,只能随便想了几个理由:“不用你娶她了?找到了好军师?牧放和水仪和好了?秦双有对象了?”一连几个,风轻寒通通摇头。
“以后,你只是我的了。”冷不防风轻寒突然宣布。
“我不是任何人的,我只属于我,属于上界!”妲烟没反驳风轻寒,却在心底滋生出一股淡淡的反感。
这一路,两人都没说话。妲烟靠在风轻寒的怀里闭目养神,风轻寒一路反复哼着那首调子,几乎没有断歇过……
回到风石堡的时候,妲烟已经睡着了。风轻寒不忍心叫她,便要抱了她回红蔷院。身形才一动,妲烟自己却先醒了过来。既然醒了,倒也不着急回去了。风轻寒携了妲烟的手,陪着她慢慢在风石堡走走。
还是当初和王维满拼酒的广场,如今早聚了三三两两的人群,齐聚在一起放烟花,倒也很热闹。因是节气,就没那么多的规矩,很多人见了二人,纷纷颔首:“堡主,夫人!”仅此而已。风轻寒也没有什么架子,笑颜如花地回摆摆手,大家都领悟,也就不再行礼了,个玩个的,其乐融融。
“其实他们大可以按照原来那样唤我,不用唤我作夫人……”妲烟和风轻寒其实没有拜堂,但风石堡的弟子们都跟同一口供似地,自她回来,就改口叫她夫人,想想真的觉得有些脸红。
风轻寒却不以为意:“你本来就是我的夫人,这样叫没什么不对的。”
“你的夫人,是王维满……”
风轻寒顿了一下脚步,侧头看她:“我可以娶她,但是我不会碰她。我娶她,却不会教她称心如意做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只能是你,我只认你!”
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妲烟只觉得此刻的风轻寒,真的已经具备了王者的风范——他爱江山,但是他还是会有自己的原则!这个原则,就是她!
妲烟又想哭了。
来了风石堡,她总是动不动就想哭,变得一点也不像千年来熟悉的自己。但是这个自己,偏偏才是真正的自己。强势之下的心,其实是软弱又懦弱的,正是这样,才会甘愿被谎言呵护着吧?
心里所有的别扭突然烟消云散,这些日子来一直苦闷的事都随着风轻寒那一句“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化为乌有。妲烟任由风轻寒牵了自己的手,信步在广场上看风石堡的弟子们放出的烟火。
争夺江山的帷幕还没有开启,节日的气氛变得很浓厚,人人脸上都带着无忧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笑容还能维持多久。妲烟终于甘愿成为得过且过的众人中的一员。
风轻寒倒也没有哄她,风石堡的烟火真真算得上是人间的一绝。红红紫紫,花花绿绿,无论是冲上天空中开满了苍穹的,还是散开在地上,都是说不出的繁华妖艳。
风轻寒指着远处天罡星们身后堆放的各色冲天炮,神秘地笑说:“那是特意从江城弄来的,是江城烟火巧匠路绯色专门为风石堡做的,我是献给你和我未来儿子的礼物?”
随着二人的到来,三十六天罡星早已经排成了四列,等着风轻寒的发令。风轻寒颔首:“开始吧!”
天罡星得了令,立即散开,第一排的人丛一堆烟火中抱出九个相当大的炮筒,吹了火折子点燃,“嗖——”地一声钝响,一道红色的焰火直冲上天空,在最高点“砰”地爆开,那焰火却没有立即熄灭散去,反而有吸引力一般渐渐向中心靠拢。
“这是金字?”妲烟仰着头,细细辨认,突然惊呼。
风轻寒点头,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喜欢吗?”
妲烟没答,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天空。一个一个的花炮被点燃,先后冲上天空,不多时,整个风石堡的天空就被照亮了一般,先后出现了一句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喜欢,好喜欢!”妲烟望着天空中的大字,突然勾住了风轻寒的脖子,吻住了风轻寒的嘴唇,待分离后,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妲烟突然轻声说。
周围人群发出的感叹声一声高过一声,妲烟才突然想起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风轻寒,不禁臊的面红耳赤。她的退缩之一落在风轻寒眼里,风轻寒眸子中不自觉荡着宠溺:“现在才害羞,晚了点吧?”手却轻轻拥了她,挡住了那些大胆的视线。
江南江城路绯色的烟花果然做得巧夺天工。不多时,整个广场的人就忘记了刚才看见的香艳场面,完全被吸引住了,大家都抬头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盛宴,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烟花红了绿,绿了紫,倒像是漫天开满了五彩的牡丹芍药,惊得人的呼吸都滞住了。妲烟和风轻寒依偎着,都觉得生命十分圆满。
今年风石堡格外的大手笔,这许多烟花,少说也得近五万两银子。看过了之后,妲烟想起风轻寒志在天下,起兵不过转眼间,不禁觉得有些心痛。风轻寒倒是不以为意,若无其事地扶着她回红蔷院休息,只叫她不要操心这些。
风倾负责招兵买马,带到风石堡在秦岭南面的密谷中进行训练,现在大约募集了近二十万的精兵后,就没有再招收了,只是加进了训练。养着这些人,每日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长明王朝虽然不济,但是骑兵步兵加起来有将近一百五十万,再加上中都禁军和皇城卫队,还有一些藩王手里的兵马,大约是二百五十多万人,你只二十万,只怕……”红蔷院里静悄悄的,妲烟和风轻寒相拥着躺着,妲烟趴在风轻寒的胸口前,声音低低的,透着担忧。
“以前我们商议事情,你虽然不需要回避,但总是心不在焉地听着,所以知道的不算多。风石堡被称为天下第一堡,一直以来,都被长明王朝严加防范。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