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寒感激她,又更加愧对她。只能从身后搂了她,轻轻叹息:“妲烟,对不起……”
妲烟没有转身,只是双手负着风轻寒的手掌,抬头看着前方光秃秃的石壁,状似疲倦地开口:“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志在天下。你放不下我,但是也放不下天下苍生,要你做一个取舍,太难了!”
风轻寒浑身一震。原来一直以来最懂他的,竟然是这个自己倾尽一生爱恋的女子!只是,他从来没有将这个秘密说出口,她又是怎么懂得呢?
妲烟仿佛看穿了风轻寒的心思,叹息之后,才说:“我第一次踏上风石堡时,就见那座大殿上刻了一幅对联,上书飞熊殿三个大字。上古时代,周文王梦见飞熊入梦,就是求贤的意思。如今你把那几个字光明正大弄出来,不就是广招豪杰之意?”
风轻寒默然,妲烟的心思之细,果然是不动声色中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她心知肚明,却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表现一丝一毫。
“上次我去夜探七派,在烟波筑弟子那里出来的时候遇见你,那时候,你是特意来监视我的吧?你明着来接应我,实则是来验收我的成果,看看我值不值得收为己用!我猜想,后来七派围攻风石堡,少林寺未曾出面,是因为我从方丈那里出来,你就随后进去说明了情况了吧?我的行动让你很满意,这才是你后来收留我在风石堡的原因吧?”
风轻寒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妲烟转过身来,手指轻轻拂过风轻寒的脸庞,淡然笑道:“你点头,是因为事实如此;你摇头,是因为你后来留我不是因为利用。我都知道。我以前一直只当你是个容易偏执和摇摆不定的性子,没把你和这个天下联系在一起,要不是络洮将九冥送给你,我始终还在梦中。从第一次听到九冥这个名字,你就一直在谋划着要将它收入囊中吧?你的心机之深,步步为营,当真是天下无双!”
风轻寒渐渐听得冷汗淋漓,惨白了一张脸,目光却显出少于的刚毅和果决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情绪激动,风轻寒抓住了妲烟的手腕,死死盯着妲烟。
“我之所以说出来,就是希望你能跟我坦白!轻寒,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只是希望,你跟我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妲烟轻轻抱住了风轻寒,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风轻寒心头狂跳,回抱了妲烟略略凸显的腰身,微微哽咽:“妲烟,别恨我!”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天下苍生于我不过过眼烟云,我所在意的只是我爱的人,能不能活得快乐而已!如若不然,我依然会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让你知晓!”妲烟顿了一下,接着说:“轻寒,既然你志在天下,回风石堡之后,就放手去做吧!”
风轻寒一时间喜不自禁,抱着妲烟转了两圈,又放下妲烟在她的脸上吧唧了一大口。妲烟笑着受了,任由风轻寒牵了自己,去寻出谷的路。
两人出了桃澜境后,妲烟终究舍不得这片幽谷,站在崖山向下张望。看了半晌,突然转头对风轻寒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
风轻寒浑身一抖,心头付出一丝异样,在不想进行这个话题,牵了妲烟的手,指着桃澜境对妲烟说:“等我拿下这个天下,我送你一个仙境!”
妲烟抿嘴微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沉重。
两人回到风石堡已经是八,九天过去了。从桃澜境出来,连接的居然是风石堡的后山。妲烟轻车熟路带着风轻寒穿过山洞垂下的藤蔓后,藤蔓后突然跳出来一个白色的旁人大物,不就是天星那只畜生?
天星本来见有人擅闯后山,猛地窜出来张口就要。爪子提到半空,鼻子却突然嗅到妲烟和风轻寒的气息,连忙收了爪子落下地来,眨巴着眼睛去蹭妲烟的腿。一蹭一嗅后,居然深处猩红的大舌头,在妲烟的小腿处舔个不停。
风轻寒见一人一虎正亲亲热热地闹得开心,心里不由微微发酸,又记挂着心头大事,就慢悠悠绕过天星,直接走向风石堡。
妲烟抚摸着天星的背,嗔道:“别瞎闹了,知道你鼻子灵闻出味儿来了!”
天星得意地瞅瞅妲烟的肚子,绕着妲烟转了转,突然在妲烟身前蹲下了身子。妲烟很快明白过来,轻轻拍了拍天星,笑道:“你倒是个体贴的好家伙,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侧身坐上了虎背上。
天星驮着妲烟追上风轻寒,风轻寒见状倒有些呆愣,但心里素来深知天星喜欢妲烟胜过自己百倍,妲烟又笑得很开心,一腔无奈都只能化作柔肠。
两人一虎慢悠悠地上了风石堡,那守卫的眼尖,隔了老远就看见了风轻寒,刷地一跃而起,风一般奔向飞熊殿,大声欢呼:“堡主回来了!堡主回来了!”
妲烟拿眼斜看风轻寒:“你堡上的弟子们对你倒是忠心得很!”
风轻寒嘿嘿笑着,嘴角略显冷漠:“不忠心的,我养着做什么?”忽而又变作温柔,伸手要扶妲烟,淡笑道:“你也累了,我带你先回红蔷院歇着吧!”
妲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风石堡中的几大院子,自己原先居住的青岚院虽然最好,但是承载了两人无数辛酸的回忆,风轻寒不想她伤心影响情绪,存了心给她换个地方。
妲烟领了风轻寒的心,摆摆手,一手顺着天星的毛发,抬头看着从飞熊殿飞奔下来的几个人,静静道:“你去吧,我认得路的。”
一人一虎慢慢走远,最后只剩一团模糊的影子,风轻寒努力睁开眼睛,还是只是一团白。直到一双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秦双的脸进入视线,耳边听得秦双沉稳了许多的话语:“轻寒,回来就好!”
眼前秦双、风倾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牧放都排坐了一排,风轻寒却只能凭着声音分辨几人。准确地扭头去问牧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水仪呢?”
牧放听到那个名字,心中钝痛,脸上却是一派平静地神色:“在中都和慕容客一起。九冥撤销了追杀我的禁令,我就先你一段时间回来了。”
风轻寒长长叹息一声,也很无奈。自己不将水仪任作九冥的护法,就是希望水仪可以抽身出来,长陪牧放身边,怎料又会生出许多波折?
他在桃澜境时就听妲烟将所有事情说了,此刻将慕容客所作所为娓娓道来,其余三人都听得唏嘘不已,想到先前冤了妲烟,都有些内疚,面面相觑不知怎么说才好。唯有牧放想着慕容客对风轻寒的心,不禁生出许多感慨。
半晌,还是秦双轻轻咳了一声缓解这种尴尬沉闷的气氛:“刚才我见你和妲烟一起并肩而行,倒有几分夫妻相。你们和好了?”
牧放也笑问:“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和司长空怎么也找不到你们,你们是去哪里了?”
说到妲烟,风轻寒转念就想到和妲烟在桃澜境中那些幸福的日子,如今妲烟身怀六甲,他免不了落入世俗,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顶骄傲地抬头微笑:“在一个地方呆了一段时间,妲烟她不回上界了,以后就跟我在一起。”
其他人都是一阵惊喜。妲烟有才有德,武功智谋样样出彩,有她在风轻寒身边,风石堡必将如虎添翼,日后在武林功成名就,独霸江湖,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妲烟她有了身孕,今后很多事都不能亲力亲为,成就大业,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如今有了九冥,九冥的势力又深及半个江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起义,要夺取这个天下,理应在鼓掌之中。”安安静静地大厅只听见风轻寒淡然却坚定的声音。
说完这些,风轻寒又沉吟道:“你们素来知道我的野心。爷爷是长明王朝的皇子,我自然也是王孙贵胄,但是长明不仁义,我早有除暴安民之心,如今时机成熟,正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时候。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是一条不归路,你们若有谁不愿卷入权势的纷争,大可以现在就退出,待我他日或成事,或失败后,你们是去是留,我定然不会计较,兄弟还是兄弟!”
秦双等人全部站起来,在风轻寒身前单膝跪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齐声道:“誓死追谁堡主!”这一刻,风轻寒再也不仅仅是兄弟,更是风石堡独当一面的领袖。
风轻寒虚扶一把,口中道:“兄弟们都起来吧!牧放,你对堡内的众兄弟情况了解很清楚,你负责人员的调任和分配,另外你负责拟定昭告天下的文书,适当时机宣布风石堡揭竿而起,清君侧,定正统!风倾,你负责招兵买马,联络四方英雄豪杰,共同举事。秦双,你负责号召风石堡的弟子,将天下的风石堡弟子整理成一个体系,在关键时刻,能有大用途!”
几人齐声领命:“是!”
风轻寒走出飞熊殿,站在风石堡的半山腰上,脚下是风石堡有起有落的万千屋舍,看起来井然有序,生机蓬勃,在这个乱世动荡的时机,难得是一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