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虚兀自悲伤了一会儿,见花尽渊没有理她,讪讪地收回眼泪,然后自顾自躲到一边拿折下来的竹枝画花尽渊的头像。白念送完茶,抱着有自己一半大的托盘 凑到孟子虚身边,“师姐,你在画什么啊?”
“师父啊,你师姐我这个叫神来之笔,像不像?是不是看上去把师父的神韵都表现出来了?”孟子虚头也不抬道。白念偷偷看一眼花尽渊的背影,总觉得莫名地有了一丝寒意,“师姐,你别瞎说啊,这个应该是地府的罗刹鬼吧?”我看出来了,绝对是罗刹男鬼!能画得这么丑,罗刹男见到了绝对会竖起大拇指称赞的!
“罗刹鬼?谁家的罗刹鬼有这么一头飘逸的长发了?谁家的罗刹鬼能有这么修长的手指?”孟子虚在画上指指点点,白念越听越心虚,小声地贴到孟子虚耳边,“师姐,你别说了,待会儿师父听见了会生气的。”
孟子虚抬头看了一眼花尽渊,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画,“反正不是罗刹男。”小声地嘀咕着,孟子虚还是松开了手,激动地拉住白念的袖子,“师姐你干嘛?”白念惊叫道,“小声点!”孟子虚捂住白念的嘴,然后‘亲密无间’地搂住白念的小蛮腰,“师父太有气势了,师姐我有点顶不住了!”孟子虚哆嗦着小声说道,一边装作很是和蔼地拍拍白念的小身板,“师弟啊,我头有点晕,你陪我下去走走?”
百里卿烦躁地摆弄着白念刚刚端上来的那壶苦丁茶,苦的要死怎么喝啊!知不知道小爷我从来都不吃苦的啊!正当想着是不是想个办法倒了或者塞给别人,在天界谁不知道花尽渊给的东西要是不收下会倒霉?苦着脸想看看自家表妹的脸,好让心中的甜蜜冲淡苦味。却看见孟子虚搂着白念的小蛮腰俩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顿时原本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又变为铁青色。
其实百里卿你是专攻变脸的吧?你应该是一个职业小M对吧?还是SM的那个M!
“瑟儿,要往哪里去啊?”百里卿挤出微笑问道,孟子虚回以一个白眼,“关你什么事?”百里卿痛苦地一头栽倒在苦丁茶壶里,然后用仅剩的最后一口气弱弱地说道,“瑟儿走好!”
难怪就算转世了还是照样丢不下,百里卿你简直是具备了受虐气质的绝世小M啊!其实你不是钿瑟的表哥而是她亲爹对吧?孟子虚心想着,继续往外走,白念拖拖拉拉地迈不动步子,孟子虚低头威胁地瞪着他,可怜的白念小朋友委屈地皱了脸,脸色涨成酱紫色,“你走快点行不行?又不是香闺里面的小姐裹了脚走不动路!母猪都走得比你撒欢儿。”孟子虚抱怨道。
“师姐,你搂得太紧了,我喘不过起来。”白念娇喘一声,小媳妇儿似的拉拉孟子虚的衣角,孟子虚仰天长叹,天啊你让我回到三世之前就是为了告诉我其实我身边的人千年之前都是绝世小受对吗?
孟子虚松开手之后,白念扶着弱柳扶风的小蛮腰痛苦地**,孟子虚眼睛差点脱框。门秋色,你家小相公似弱柳扶风的姿色啊……要是有朝一日本孟婆回去了你敢跟我作对我就把你家小相公卖去楚馆里当小倌!
“涤心瀑怎么走?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你迷路了关我什么事啊?自己找路去,有没有听说过条条大路通罗马啊?”孟子虚随口胡扯,突然意识到这个声音十分耳熟,猛然回过头,看见幽夜骨的脸,依旧温润如玉,说话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但是幽夜骨怎么会来空灵山?来找茬?可是这个时候幽夜骨和钿瑟并不认识啊!
“呃,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要是不认识路我可以帮你带路。”孟子虚挤出微笑,幽夜骨笑开来,“在下幽夜骨,有劳了。”孟子虚脸色一变,腹黑啊腹黑,你跑哪儿去了?
“幽夜骨?你是幽公子吧?师父曾经提起过你,师姐,要不我和你一起给他带路吧?”白念道,孟子虚一愣,“你说什么?”脑袋又转向幽夜骨,“你认识我师父?”
“是啊,令师曾与在下结识,多年未见,此次品水宴特意下帖,想也是该叙叙旧了。”文绉绉的语气,幽夜骨你肿么了?孟子虚原以为千年之前的所有人与千年之后应该是没有什么大变化,却不想自己在空灵山呆了这么多年才发现一切变化竟如此之大!孟子虚你真该好好面壁思过了!
“那个,我帮你带路,品水宴已经开始了。”孟子虚继续标准微笑,“我叫钿瑟,这个是我家师弟白念,魔……”
幽夜骨疑惑地看着孟子虚,孟子虚收住话头,“磨磨蹭蹭地可不好,既然是师父的故友,若是不参加的话师父会不高兴的对吧白念?”孟子虚胳膊肘捅捅白念的肋骨精排,白念忙不迭地点头。
幽夜骨微笑着拂袖请孟子虚先走,极尽绅士风范,孟子虚差点以为这孩子是哪个文化大家的魂魄穿过来的。内心反复念叨数遍淡定之后,孟子虚淡定地伸手引路,“幽公子,你跟家师是怎么认识的?”孟子虚好奇,十分好奇,花尽渊和幽夜骨,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极端,一个是天界第一上仙,一个是魔界最强太子,怎么看都像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啊,况且花尽渊好像没提过幽夜骨嘛,怎么白念知道她不知道?
“师父什么时候说过他了?”孟子虚纳闷地小声问白念,白念叹口气,“就是年前师父去北海做客回来那次,不是说路上遇到一个幽公子很是投缘么?”
孟子虚敲敲白念的脑袋瓜,“什么脑子,记性这么好?”
白念翘起嘴,“那是因为师姐你不长记性,师父说过就忘了,叫你不要喝酒你还非要偷偷藏着喝。”
“你是小孩子当然不一样了,我是大人了知不知道,你看我都有胸部了,你呢?前面也是平的,后面也是平的,刨几条棱子就能当搓衣板了!师父说什么你不能就做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无完人?”孟子虚数落着白念的七宗罪,白念委屈地耷拉下耳朵,正数落得兴起,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瑟儿,什么叫做人无完人?”
“那个,人当然没有完美的了,神仙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上仙知不知道?”孟子虚心虚地点着白念的鼻子道,后者一脸的幸灾乐祸。美吧你,待会儿叫你好看!孟子虚默默地想着,“师父,你有朋友来了,幽夜骨幽公子。”
“不必客气,叫我夜骨就好。”幽夜骨伸手制止,孟子虚咧嘴一笑,“夜骨你好,夜骨再见。”然后拖着白念准备撤退,怎么今天净是碰上倒霉事?果然是天帝他亲妹子带衰了么?要不要到后山找找看柚子树摘点柚子叶驱驱邪?
“夜骨,好久不见。”花尽渊脸上没什么表情,人家本来就这样,大概很久都没有表情了,所以脸上肌肉萎缩了导致想有表情也不能有了吧?孟子虚摸着下巴想着,花尽渊回头瞥她一眼,孟子虚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跑没影儿了。
“尽渊,这么久不见,还是老样子啊。”
“客气。”花尽渊道,幽夜骨微笑,“你的弟子真有趣。”
“见笑了,请坐。”花尽渊也没理会孟子虚跑哪儿去了,再怎么跑没有允许也不准跑到空灵山范围之外,怎么都不会出事的。
孟子虚的确没有跑到空灵山范围以外,若是跑出去了,花尽渊必定立刻察觉,那还不如躲在山里来得好。一直磨蹭到了日落西山,孟子虚才慢吞吞地回房休息,白念小狐狸很懂事地拿了饭菜给她,并且很开心地说幽夜骨要留下来住上半个月。
于是,孟子虚在空灵山呆了数百年,第一次失眠了。
入夜,花尽渊没有早睡的习惯,每每都是在浮生石上观星或者在空灵山四处走走。一身玄白的长袍,墨黑的长发,白如玉般的肌肤,晚上碰见了还能用他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眸子看着你,绝对的考验心脏!
孟子虚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终于是睡不着了,只好掀开被子下床,到厨房里找东西吃。
“你在找什么?”孟子虚正在翻东西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孟子虚倒吸一口凉气,回过头看见幽夜骨斜斜地倚在柱子上,好奇地看孟子虚在找什么,“你大半夜的学师父装鬼吓人啊!”孟子虚没好气地说,她胆子是很大,但是不代表被人吓的时候不会被吓到,大半夜的谁闲着没事要练胆啊!
“想不到尽渊还有这种爱好。”幽夜骨摸摸下巴,“这空灵山虽说是好地方,入夜了还是有点冷啊。”
孟子虚摸到一块山芋,塞进布包里,拍拍手掌,“要不要找个可以取暖的办法啊?夜骨?”孟子虚坏笑着,幽夜骨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听着像是要做坏事的感觉?
“跟我来啊你!别磨磨蹭蹭的,要是被师父发现了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孟子虚抱着山芋冲幽夜骨勾勾手指,幽夜骨越来越有要做坏事的感觉了。
你想多了幽夜骨,真的。
孟子虚带着幽夜骨到竹林某处,“站在那里别动,等我一下!”孟子虚跑到一颗竹子下边,脚小心翼翼地踩着覆盖了厚厚一层竹叶的地面,探到一块硬硬的东西,连忙蹲下来拨开竹叶把里面的酒瓶刨出来。
“冷的时候最适合温酒喝,你倒是聪明。”幽夜骨赞道,孟子虚翻个白眼,“要不是你说冷,我可舍不得把这好酒拿出来,看在跟你……跟你相识一场的份上,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啊。”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孟子虚坐在厨房的灶台前,拿自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戒律棒在炉膛的灰烬里面挖山芋。幽夜骨刚好温好了酒,孟子虚也不客气,直接拿过酒碗喝了一大口,“要知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今朝有酒今朝醉!”孟子虚啃着山芋含糊道,幽夜骨点点头,“若是被尽渊看见了,会怎么样?”
孟子虚咽下滚烫的山芋,“师父会把我关禁闭,然后一个月不给饭。”不给饭给水果还不行么?孟子虚虽然好酒,但是酒品不怎么样,一旦喝醉就会指着人鼻子骂架,从祖宗十八代一直骂到未来n代。这种国粹白念领教过,花尽渊也领教过,当时孟子虚破口大骂,硬是将白念撂倒骑到他背上说是要当大将军杀到天地老儿哭爹喊娘。花尽渊没动,直到白念的哭喊变成杀猪般的嚎叫时才出手点了孟子的睡穴。
说到底还是一个丑事莫提,孟子虚捂住脸,觉得有些发热了,“我不行了,待会儿醉了有你好看的。”
幽夜骨抿嘴微笑,“若是真能让我好看,我下次来空灵山就给你带一车好酒来。”
“你说的,不带骗人的。”孟子虚道,又啃一口山芋,结果咬到自己手指,哇地尖叫一声,幽夜骨连忙拉过孟子虚的手查看伤势,手指头上血流如注,孟子虚泪眼朦胧地看着手指,丢开幽夜骨的手,自己掏出药膏抹了,嚼吧嚼吧嘴里带血的山芋,“有点腥啊。”嫌弃地摸摸嘴角的血痕,孟子虚啐道。
“你怎么不吐掉?”幽夜骨看得眼睛脱框,孟子虚无所谓地挥挥手,“反正是自己的血,别浪费了,我有点醉了,你带我回去,要是师父知道了,一定会让我好看的。”
幽夜骨点点头,收好酒壶和山芋,将炉灶里面的灰铲到旁边的灰桶里,接着就扶神智有点不清的孟子虚回房。孟子虚哼哼唧唧着倒回床上,幽夜骨松了口气,将被子给孟子虚盖好,然后看着孟子虚的睡脸呵呵笑,“烦死了!”孟子虚手一挥,啪的一声,幽夜骨脸上多了五条指印,捂着脸悄悄推出门,刚把门合上。幽夜骨正要松口气,突然门被人从里面踹开,孟子虚直接扑翻幽夜骨,“哈哈,老娘今天要大闹天宫!看看你们这帮神仙有何能耐能拦着我孟某人!”孟子虚醉了自然就不记得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在幽夜骨只当孟子虚醉了随便给自己起名儿,连忙连滚带爬地从孟子虚身下爬出来,一把捂住了孟子虚乱嚎的嘴。他可是听孟子虚亲口说的花尽渊有夜游的习惯,要是被抓包了会不会被冠上教坏人家徒弟的罪名然后被扔下空灵山?
“别吵,安静!”幽夜骨着急地劝道,孟子虚张嘴一咬幽夜骨的手,幽夜骨痛呼一声松开手,孟子虚呵呵奸笑起来,“小娘子长得不错嘛,哪个院里的?今晚大爷包了!”幽夜骨捂着手背有点发愣,刚刚大闹天宫,现在又开始逛窑子了……
“来!让大爷亲一个!”孟子虚扑上去抱住幽夜骨,幽夜骨奋起挣扎,孟子虚怒了,从腰间摸出一沓绘好的坐骑契约拍到幽夜骨手里,“看!爷有的是钱,来让爷抱!”
幽夜骨双手抵住孟子虚,像是一个被歹徒施暴的良家妇女,就差没有喊救命了,孟子虚怒了“给你钱都不让抱不让亲,有没有职业道德?来人啊把老鸨叫来!”
“你别吵啊!”幽夜骨拉住孟子虚的袖子,就怕她把花尽渊引来,“哦?空灵山什么时候开妓院了?”幽夜骨一个激灵,回头看见花尽渊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白衣墨发,漆黑的眼睛不会折射半分光彩,正冷漠地看着自己。虽然长得不恐怖,但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绝对比地府第一恶鬼还要来得有震慑力!
孟子虚听见花尽渊的声音,停了下来,盯着花尽渊瞧了半天,咧开嘴笑了,“哟,这个肯定是新来的头牌,要不今晚上你来陪我?爷有的是钱!”
花尽渊没出声,默默地看着孟子虚,孟子虚摇摇晃晃着贴到花尽渊身上,“好香啊,美人儿你的胸呢?”
“这个……尽渊你听我说。”幽夜骨急切地想要解释,花尽渊抬手阻止,“不必解释,劣徒让你见笑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瑟儿由我来照顾。”
幽夜骨闻言松了口气,看花尽渊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生气,这就好,“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弱弱地回了一句,逃也似的逃回客房扑进被窝里瑟瑟发抖,孟子虚实在是太强悍了!
“哎!小美人你要去哪里啊?”孟子虚见幽夜骨跑了,连忙大叫道,“我可是付了钱的!你给我回来!”
“瑟儿!不得胡闹。”花尽渊低声道,孟子虚听见花尽渊的声音,安静下来,踮起脚环住花尽渊的脖子,“尽渊……尽渊……”
花尽渊一愣,“你说什么?”
“……”孟子虚嘟囔着,难得没有闹到天将拂晓,只是环着花尽渊的脖子沉沉睡去,深夜的风很冷,卷起花尽渊宽大的袖子,花尽渊伸出手,轻轻勾起孟子虚的下巴,孟子虚睡得很沉,完全没有知觉,眼角湿漉漉的,像是哭过。
“瑟儿……”似是呢喃低语,花尽渊轻声道,抱着孟子虚走进禅房,安顿好了孟子虚,将被踢破的门装回去,方才翩然离去,心里依旧是空落落的,孟子虚刚才那一声轻唤,像是一枚小小的石子,投进他这潭死水中,泛起浅浅的涟漪。
为何,要叫我尽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