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丢下一张圣旨,“先去领了仙衔,再充发离渊反省五十年。”天帝揉着眉心走人了,孟子虚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是笑还是生气。白得了上仙的位子,又能去离渊见花尽渊,应该是很高兴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见到白念和门秋色。
天帝是小气,但是压根没有理会她,因为她既不是孟子虚也不是钿瑟,完全不能达到让他记恨的标准。
这样看来,天帝其实也不是很小气,或许,天帝也老了,也累了。
孟子虚双手被下了禁制,由两个仙君一路带着到了离渊,离渊是九州六界唯一混沌的地方。边上的竹山虽然算不上景色宜人,但是跟荒凉的离渊一比,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上仙,下去吧。”送孟子虚来的仙君甲道,孟子虚缩了缩脑袋,“我恐高。”
“恐高也得下去啊。”仙君乙附和道,孟子虚向下望了望,顺脚踢了一颗石子下去,完全没有回音……
“能不能不下去?”孟子虚眼含热泪问道,仙君甲摇头,仙君乙见状也摇头,“谁叫你这么犯傻,刚飞升就惹天帝生气,天界的人谁不是盼着讨好天帝能得了上仙这个位子,你捡了便宜还卖乖!根本就是活该!”
孟子虚趴在离渊边沿,“那我错了还不行么?身上下了禁制这么摔下去会死的。”
“怎么会死呢,了不起残废,要死哪那么容易?”仙君甲说道,向仙君乙使了个眼色,仙君乙会意一点头,抬脚将孟子虚踹了下去。
“我嘞个去啊!都说了老娘恐高了还踹,你们是听不懂中文还是根本就是叛国汉奸!”孟子虚的怒骂声回荡在深不见底的离渊,仙君甲乙松了口气,回过头见一白发男子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着一个粉嫩光屁股娃和草药,一脸惊愕地看着这边。“那个,二位仙君刚才干了什么?”
仙君甲摇头,“没干什么。”
“真的?”白念怀疑地问道,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先奸后杀再毁尸灭迹的犯罪现场一样?
“真的没什么,这位仙君如何称呼?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仙君乙笑着搭讪,白念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待会儿我家娘子回来了你们有得受了。”说罢背着小背篓走了。
仙君甲乙闻言,哆嗦了一下,“这个不会就是那个放着上仙不当来竹山住的白念吧?”废话竹山这么荒凉的地方除了白念会待之外还有谁会待!
孟子虚在落地的瞬间,爆了一句粗口,虽然她平生爆过无数句粗口,但是这一句却忘了。悠悠然醒转的时候,面前是一片水幕,唯一不同的是,水幕落下时很温柔,不像空灵山的涤心瀑,能把人骨头冲散架了。
水边有很多衣着破烂的人正在拿各种奇形怪状的水瓢取水,看见孟子虚醒了,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慌慌张张取完水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孟子虚泡在水里,有点冷,挣扎着爬起来四处环顾,很好,因为下面有水,所以不会摔死,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设计的,怎么这么巧妙啊!
“喂!”孟子虚对着各回各家的各位退化成野人的仙君大叫,但是依旧没人理会,完全把她当成空气,视而不见。
“有没有人啊,我冷死啦……快来人啊,第一个到的给钱……”孟子虚叫得嗓子发痒,无奈依旧没人搭理,只好从水里爬起来,正要吐出喝下的水,领子被人一把拎了起来,正好卡着脖子,进气不能出气没有,孟子虚挣扎了几下,翻起了白眼。
万幸的是,绑票的人没打算弄死她,孟子虚清醒的时候,是在水幕后面的山洞里,原来离渊和空灵山一样,也有洞府。
孟子虚四处打量了一番,背着光看见洞府伸出有个人影,蜷缩在角落,看背影,甚是脆弱的样子。这个不会就是刚才把她绑进来的人吧?怎么看怎么都该是她反过来绑他才对啊!
“喂,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孟子虚拍拍那人的肩膀,那人抬起头来,昏暗的洞府中,孟子虚对上了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
看见那双红眼睛,孟子虚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我看你是得了红眼病,对吧?”哪有人明明是黑眼睛还会泛红光的,根本就是红眼病!
“滚……”那人颤抖着嘴唇一声低吼,随即抱紧了怀里的……骷髅……
孟子虚一怔,那个声音,实在是耳熟到不能在耳熟了,虽然遥遥相隔上万年,可一旦听见,就再也不会忘记。
“你,你是……”孟子虚眯起眼睛仔细看他,原本如缎的墨色长发杂乱地披散在肩头,一身玄白的衣裳破旧得露出了四肢和胸口。
孟子虚哭笑不得,心里很是辛酸,“喂,你抱着她有什么用啊,死了又不会活过来。”
花尽渊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孟子虚松了口气,“我是新来的,我叫……孙止,你叫什么?”花尽渊一言不发,依旧紧紧搂着怀里的骷髅,孟子虚一靠近就拿泛红的眼睛瞪她。直到后来,孟子虚再也装不下去了,这才到花尽渊身边,“尽渊?尽渊?”
花尽渊没有回应,孟子虚伸手想碰,却又怕花尽渊出手伤人,只好挨着他坐下,“我知道,你在这里呆了上万年了,你抱着她是不是也寂寞了?所以才会救我?”
孟子虚等半天不见花尽渊回答,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扯花尽渊的头发,“喂!我跟你说话呢!”
花尽渊头也不回,一掌将孟子虚送出洞府。
孟子虚掉进水里,扑腾了几下,喝了一肚子水才爬上岸,趴在巨大的鹅卵石上吐水。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明明下了禁制他还能把人打飞这么远?这根本就是开外挂嘛!
如此反复数次,孟子虚不敢进洞了,盘腿坐在花尽渊洞府对面的鹅卵石上,拿芭蕉叶卷起做扩音器,“花尽渊!你给我出来!你要是敢不出来,我就杀进去把你杀得哭爹喊娘!”
花尽渊没有出来,关在离渊的仙君们被引出来了。之前说过,天界的仙君不管在什么地方,八卦总是免不了的。难得这边上万年没有新人,这次新人一来就制造了这么强烈的噪音,大概会被花尽渊撕碎了。于是个个急急忙忙地从地里挖了虫子,打算一边看血腥暴力免费电影一边吃。
离渊是个苦地方,九州六界只有这里除了虫子和不能吃的毒草以外什么都不长。
孟子虚正襟危坐,等了半天,没有一点反应,躲在不远处吃虫子的仙君见状有些不满意了,“你快点骂他啊!快点骂啊!”
孟子虚回头怒视之,那个仙君闭上嘴巴退到一边,“我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这辈子也不告诉你,你,家,子,虚,在,哪,里了!”孟子虚一字一顿说道。过了一会儿,花尽渊出来了,虽然经过这万年,瘦得厉害,依旧不掩其风姿,他怀里还抱着当初那具骷髅。
“你说!”花尽渊激动得浑身颤抖,但是没有像以往那样扑上去先把人捏个半死。面前这个自称孙止的女人,好像有些不一样。
孟子虚见花尽渊总算肯出来了,松了口气,“我就是孟子虚。”
围观群众哗然,“得了吧你,孟子虚不是被人家抱在怀里呢嘛!你个次品的也想冒充正牌?”
孟子虚回头用死亡射线扫射一圈,四周顿时又安静下来,“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考我,只要是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花尽渊一言不发,转过头就要进洞,孟子虚咬紧牙关,“你记不记得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子虚,若是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游历大千世界可好?”
花尽渊停住脚步,手紧了紧,“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皇天后土为证,嫁给花尽渊为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孟子虚接着说道,“你要是不记得了,那,我死之前那句话总该记得了吧?”孟子虚摸摸脸,“我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就嫁给别人。”
“子虚。”花尽渊小声叫道,转过身仔细看着孟子虚,孟子虚咧嘴,“在凡间呆了上万年也没有你半点消息,我来找你你又认不出我,你说,我要不要生气?”
“我以为,你不在了,我找不到你……”花尽渊看着怀里的骷髅,又抬头看看孟子虚,快步上前,抬手抚上孟子虚的脸,伸手揭开她脸上的易容。
这张易容,自从孟子虚元婴之后就一直带着,夏无月一直纳闷她为什么元婴了还不把自己变好看,其实孟子虚结婴的时候将容貌按照孟子虚生前的样子来做,之后就一直戴着这张易容,戴了近万年。
“真的是子虚。”花尽渊激动地抱住孟子虚,周围响起一阵唏嘘声,然后大家散伙,继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师父,我喘不过气来了。”孟子虚结巴道,花尽渊连忙松手,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笑意,“我永远都不会再松手了,子虚。”
玉阙
天帝揉着太阳穴听天枢仙君讲解来龙去脉,一拍桌子,“你说孟子虚和花尽渊相认,然后去游历大千世界了?荒谬!”
“天帝,千真万确啊,上……孟子虚和花尽渊在离渊相认,后来花尽渊破了禁制,带着孟子虚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留话让你别在意,以前的事就不计较了。”
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天帝停止揉太阳穴,愤慨地又一拍桌子,这一下彻底把桌子拍散了,“我勒个去啊,到底是你们不计较还是我不计较!”
又是多年以后,大街上。
“老板便宜点呗,你看我们夫妻像是有钱人么?”穿着粗布衣的女子跟摊头老板讨价还价,身后的夫君替她撑着伞,一脸的宠溺。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根玉簪么,至于这么死命砍价?”那老板嘟囔着把手里的白玉簪子递给女子,女子买到玉簪很是开心,抬手就往她夫君头上戴。
轩辕回天正和若水在凡间游荡,看见给夫君插发簪的女子先是一愣,继而回过神来,“孟子虚!”
女子回头,脸上是抹不去的笑意和温情,“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