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释心便跟着卓天楚出了将军府。只见府外,直挺挺的站着十几个汉子,都是家仆打扮,但身姿挺拔,每人手中各牵一匹骏马。他们身后,是一辆两驾的马车,装饰普通但宽敞舒适。
马车旁,一批银白色的骏马翘首而立,正是银魄。它见了卓天楚,嘶鸣一声,四蹄欢腾,似乎也知道即将要远行,无比兴奋。
释心开心的向马车跑去,却突然在人群中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是萧逸,他也褪下了戎装,着了一身藏蓝色的长袍。释心心下不由一惊,他怎么也来了?现在的释心,不想再去追查自己的身世,对与身世有关的人和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却见萧逸微笑着看着自己,宛如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
卓天楚走到两人之间,道:“心儿,你应该见过萧叔叔的吧?他是父皇的贴身护卫,也是御前侍卫统领。”释心微微点头,钻进了马车。
卓天楚微微一笑:“萧叔叔别见怪,心儿有些害羞。”
萧逸摇摇头,道:“无碍。启程吧。”卓天楚点点头,跟着进了马车。萧逸转身一跃上马,朗声道:“上马!”
十几个人齐刷刷的上了马,释心探出头看去,只见无一人先动,真是训练有素。这时冥墨突然跳上了马车,拉起了缰绳,一副车夫的架势。萧逸一声令下,队伍整齐的向前开去。
释心还想多看几眼,却被卓天楚拉进怀中,柔声道:“今天起得太早,一定没睡好吧?你先闭上眼睛躺一会儿吧。”
释心唇语道:“我们去哪?”
卓天楚刮刮她的鼻头,笑道:“你想去哪?”
释心想了想,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在她看来,只要和楚在一起,只要离开京城,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卓天楚勾勾唇角,低头吻上了释心的粉唇,释心扭捏一下,便软在了卓天楚怀里。
萧逸在车厢外轻咳两声,道:“楚,城门就快到了。”
卓天楚皱皱眉头,不悦的道:“知道了。”随即放开释心,坐正了身子。释心不解的看着他,伸手在他眉心间轻轻抚着。卓天楚轻笑一声,拉过是释心的手,在手心里轻轻一吻。
马车出了城,一路向南。城门消无声息的打开,又悄无声息的关上。
城楼上,卓天翼隐在城垛后,看着车队淹没在黑暗中。这时,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单膝着地,跪在他身后,双手捧着一本书,举过头顶。
卓天翼转身接过,低头看了一眼,低声呢喃道:“乾锦秘史……”随即翻开一页,只见上面有两处用红笔圈住了。一处是“美女萧氏”,另一处是“云桦”,卓天翼不禁皱眉。
卓天楚带着释心,在江南水乡、名山大川间游览玩乐,好不逍遥自在。只是每每经过一座城镇,卓天楚都要停留几日,或亲自下到田野间查看农耕劳作,或沿着河道桥梁来回巡视,有时还会去衙门,混在人群中,听官差审案。
释心虽然不明其意,但也总是跟在卓天楚身边。她一身男装,总被以为是卓天楚的弟弟。每次住客栈,老板总是自然而然的给他俩安排在一间。这时萧逸就会黑着脸,道:“他们俩,分开住。”
老板好心道:“每间都有两张床,兄弟俩宿一间就够了。”
卓天楚嘿嘿笑着点头,萧逸冷着脸道:“说要两间,就是两间!哪那么多废话!”
卓天楚一本正经的道:“萧叔叔,您不用破费了。我们兄弟俩在家时,一直都是同床而眠的!出门在外,能省则省。”
萧逸眼角抽搐着,转头看向释心,释心红着脸,向卓天楚身边靠靠。卓天楚笑笑,对萧逸小声道:“萧叔叔,心儿怕黑,你就算要两间房,她也不敢一个人睡啊!何必多此一举呢?”
萧逸沉声道:“那让心儿和我睡一屋。”
释心猛地摇头,卓天楚脸都绿了,大声道:“不行!”
老板两边讨好,呵呵笑道:“那我给三位安排在一间吧?”
卓天楚和萧逸两人都瞪大了眼睛,同时吼道:“不行!”
释心在一旁看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卓天楚脸一红,拉着释心上了楼。萧逸急忙追上,一手握住释心的手腕,另一只手向卓天楚后心抓取。卓天楚急忙弯腰避过,右脚后踢,向萧逸下颌踢去。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斗在了一起,释心像个玩偶似的被两个人抢来抢去。
刚开始,卓天楚总是输,被迫与释心分开住。释心怕黑睡不着,卓天楚担心释心夜不能眠,萧逸守在释心房外以防卓天楚偷溜过来。于是第二天,三人总是拖着黑眼圈,呵欠连天。
过了几天,不知是萧逸连夜不睡,体力不支,还是卓天楚武功渐进。他虽然会受点儿伤,但却总是能胜个一招半式。萧逸却更是不睡了,守在门外,时刻听着屋里的动静。
次日,卓天楚就和释心骑着银魄,把马车让给萧逸补眠。听到马车里传来呼噜声,释心总是笑得直不起身来。
走了两个多月,他们租了一座大船,将马匹也赶上船,沿江缓缓而行。岸上风景随行随换,有时是一大片黄橙橙的稻田,有时是一望无际的茂密的竹林。
有时连着好几天,岸上都是高几百丈的悬崖峭壁。仰头望去,蓝天仿佛被分割成了一条窄窄的线,心里只感到郁闷不已。看得久了,就会头晕目眩,再加上大船一起一伏,身体不由自主的就会向后倒去。
每到这时,卓天楚总是及时出现在释心身后,将她揽入怀中,释心便顺势黏在他怀里。两人迎风而立,沉默不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彼此,仿佛一切话语都是多余。释心总是暗自希望,大船能一直一直向前驶去,永远都到不了目的地。
这一天,释心又站在船头赏景,身后突然传来萧逸的声音:“心儿,你的事情差的怎样了?”释心惊慌的转身,却见船头不知何时,只剩下她和萧逸两人。
萧逸走到她身边,说道:“你还是不愿让我帮你吗?”顿了顿,又道,“还是……你根本就放弃了?”
释心咬着嘴唇不说话,萧逸轻叹一声,道:“看得出来,你和楚在一起很开心。如果你是想找一个人,糊糊涂涂的生活,也未尝不可。但是,你们俩不行!”释心猛地抬头,疑惑的看着笑意,坚定的摇头。
萧逸沉吟片刻,道:“如果你想知道原因,就继续查下去。如果事实不是我所想的那样,那就最好。但在真相未明之前,我不赞成你们继续这种关系。”释心仍旧摇着头。
萧逸皱眉,沉声道:“事到如今,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你如果不愿查下去,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去查。”释心抬头看向他,萧逸俯身扣住释心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决定着你和楚的命运,也关系到你们能否在一起。心儿,无论怎样,我都是为你好,我不能看着你们错下去!”
释心正在犹豫,却突然被卓天楚拉入怀中,释心不由得舒了口气。
卓天楚却皱着眉,生气的看着萧逸道:“萧叔叔,你又和心儿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反对我和心儿在一起呢?我和心儿两厢情愿,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分开的!你如果真有什么反对的理由,那就拿出来,如果没有,那就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难为我们了,好不好?”
萧逸不语,在卓天楚和释心脸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半晌,转身走进了船舱。
卓天楚叹口气,看着释心道:“他又跟你说什么了?”释心低头不语。
卓天楚不悦的道:“心儿,你老实告诉我,他究竟和你说什么了?是父皇要他跟你说的吗?”释心摇摇头,转身向船舱走去。
傍晚时分,船在一个叫汀溪的城镇靠了岸。镇子繁华热闹,民风淳朴,卓天楚自然要下船打探一番。释心借口说不舒服,留在了船上。卓天楚无奈,只好答应会尽快回来,便和萧逸带着两三个人,上了岸。
释心对镜而立,缓缓褪下上衣,看着镜子里自己白皙的胸前,一颗红痣赫然其上,不偏不倚的正在心口处。犹如雪地里的一朵红梅,又像亭亭玉立的荷花瓣尖上,极小的一抹殷红。
“心儿,吃饭了。”门突然被推开,冥墨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一抬头,却见释心香肩半裸,玉臂毕露,脸悠的红到了耳根,急忙说退了出去。
释心惊慌失措的将衣服穿好,心口砰砰乱跳,安慰着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他只看见了后背,没有看见这颗痣。”这才舒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打开了门。
冥墨听到声音,回过身来,结结巴巴的道:“对不起,我方才不知你……你……总之,我并非故意。如果,如果需要我负责……我……”
释心不待他说完,将一张纸条递给他,接过他手里的盘子,转身进了屋。
冥墨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不要告诉楚。”冥墨看着纸条,怔怔的发着呆,脑海中又回想起,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心里怦然一动,急忙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