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给你们添麻烦。”一个悦耳的女声从楼梯处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楼梯口站一位穿着红色露肩长裙的女子,看起来十分年轻。
“我是红玫瑰舞厅的老板。”红裙女子笑了笑,狼藉的大厅都有了一种破碎的美感。“今天的事情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如果需要我做什么的话,可以随时来舞厅找我。”
“叶老师?”黄金来看着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下意识说了一句。
“我可不是你老师。”舞厅老板抬头看了一眼黄金来,解释道,“我叫叶红梅,梅花的梅,你说的叶老师应该是我妹妹。”
说着,她缓缓走到门口,仔细看了看被打之人的脸,忽然‘噗’的一声笑了。
“这不是今晚逃单的蒋先生吗?怎么,逃出了包房却没逃出我的门?”
“蒋先生?”黄金来现在对蒋这个字极为敏感,此时他从另一侧楼梯走下,来到了舞厅门口。
他眯着眼,对着面前这张猪头似的脸仔细辨认了一番,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跟猪头一样的人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就是他们正在找的蒋伍得。
“你们认识?”看着黄金来兴奋的表情,一旁的叶红梅来了兴致,好奇地出声问道。
“不只认识。”黄金来随口应了一声,就回头对着楼梯处挥手大喊:“高老师,蒋伍得在这里!”
此时的蒋伍得正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远方。他记得他刚刚还在包房里,怎么现在就坐在了舞厅门口?
看着向他跑过来的高亮,蒋伍得刚刚醒酒的脑子有些懵,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 教导主任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高亮快速来到蒋伍得身前,开口就是一句问话:
“王德全在哪里?”
这一句问话一出口,就将蒋伍得从醒酒后的迷茫中彻底唤醒了。
“王……王德全?”他忽然有些结巴,“我,我不知道,你,你别问我!我不认识他!”
这不就是典型的不打自招吗?高亮等人气的想笑。王德全怎么就被这样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给弄失踪了?
“说,王德全在哪里!不说就等着进局子吧。”一旁的黄金来也恐吓道。
一听要进局子,蒋伍得就彻底慌了,
“王……王德全他……他……”
“他怎么了?”黄金来那种不详的预感重新涌上心头。
“死了!他死了!”蒋伍得在众人如利剑般的目光下,情绪彻底崩溃,“王德全他死了!”
死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的轻巧,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心里。
“全子死了?死了?”黄金来一时间有些失神,“不可能,绝不可能!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
“不可能!”说话的是一旁看热闹的沙石三,语气十分肯定。“王德全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就凭你,根本不可能将人弄死。你到底做了什么?”
蒋伍得此时脑子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听到沙石三的问话,说话颠三倒四地将自己干了什么抖落得干干净净。
“我和两个兄弟用麻袋套了他的头,然后用棍子打了他的头……我根本没用力,真的没用力,他就那么倒下了,一动不动,被我打死了,他死了。”
听完蒋伍得满是漏洞的话,黄金来心里燃起一丝丝希望:“你是看他一动不动就觉得他死了对吗?”
蒋伍得点头:“他都不动了,肯定就是死了。”
“就算死了也得有个地方,他人现在在哪里?”好友还活着的希望逐渐放大,黄金来的语气愈发急切。
“在车站附近有个废弃的咸菜厂,我们看他死了,就把他装进缸,扔到仓库地窖里了。”听出黄金来语气里的急切,蒋伍得的脑子开始反应过来了,难道王德全真的可能没死?是自己判断错了?
蒋伍得声音发颤:“要是他没死的话,我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
“不坐牢?等死吧你!”黄金来啐了他一口。
将蒋伍得拖上警车,几辆车飞快的向蒋伍得说的仓库驶去。
……
废弃地窖内,王德全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仰头看了看被他弄出个洞的地窖盖子,有些无奈。
这个地窖实在是太高了,他站在缸上的高度也只够他将手伸出去,四周没有借力的墙壁,在没有梯子的情况下,想要出去十分困难。
地窖里他也大致走了一遍,除了一堆腐烂的萝卜,没找到一样能用得上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德全终于有了放弃的念头。他坐在缸上,双手向后拄着,仰头看着上方不大的洞口,一时间思绪万千。
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难道是那天被自己卸了下巴的沙石三?
想起沙石三来学校找自己的原因,王德全心里有些迷茫。
难道重生回来,一心只想治病救人有错吗?给同学治好了胳膊也有错吗?自己不愿与人发生冲突,一心学习也有错吗?
一滴冰凉的雨水从空中落下,砸在他脸颊上,缓缓滑落,凉意直达心底。
他想起李洁,想起郑春江,想起客车上遇到的父子……
难道年轻也是错吗?
如果没人找到自己,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在地底,直到废弃的地窖被人掀开,才会被人发现……
然后自己就会躺着上了电视,记者们会取一个夸张的标题,独占一整期法制频道。
“震惊,废弃萝卜地窖内竟然挖出了人,将人和萝卜埋在一起,这是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想着想着,王德全‘噗’地笑出声来,笑声在空旷的地窖内回荡,久久难息。
自己还真是可笑……他擦了擦脸上笑出的泪水,心中密布的阴云裂开一道道缝隙,迷茫逐渐消散。
想想自己刚刚那些消极的想法,王德全不禁有些脸红。自己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影响到,上辈子六十多年是活到猪身上去了吗?
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王德全心底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无论自己上辈子活了多久,现在都只是一个19岁的孩子,甚至连青春期还没完全过去。
青春期的孩子是极容易情绪化的。从这点来看,青春期和更年期没什么区别,都是因为体内激素的变化,导致情绪极不稳定。
“是青春期啊。”王德全的声音有些怅然,没想到自己活了几十年,重生后却在青春期上卡了一脚。
他想起刚刚自我怀疑的那些问题,自己有错吗?
有错。
自己重生后一直以上辈子的心态看着身边发生的一切,心态没有错,错的是忘了自己的年龄。
自己一直以局外人的身份自居,忘了19岁的自己也是自己。
年轻没有错,年轻人就要活出年轻人的样子,要是一直按照上辈子的心态活下去,那这次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王德全胡思乱想的时候,纷乱的脚步声从地窖外面传来。
不多时,一束极亮的光从王德全掰出的洞口照了进来。
这束光极为刺目,像是浓云中劈过的闪电,将黑暗彻底撕裂。
王德全迎着光抬起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在对光外的人说:晚上好。
这一刻,他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