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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来了

“诶诶诶,大家都听说了吗,我们班要转来一个哑巴。”陈默是三班出了名的“广播站”,所有的活动安排都是他最先知道,想来这次的事情又是他听到了什么墙角。陈默一抹鼻尖上沁出的汗珠,故作玄虚地将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说到:“听说……”看到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陈默满意地笑了,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又故作神秘地说:“听说……诶呀,哪来那么多听说,你们今天自己看就知道了。”

大家被吊起的胃口这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班级里一片哀嚎。突然角落里有人问了一句:“他只是不会说话吗?一般不都说聋哑人吗?”

顿时,教室里升起一些细碎的讨论声,陈默摆摆手,对大家说:“他肯定听得见啊,不然来我们学校干嘛,要是又不能说话,又听不见的话,应该去特殊学校吧。”大家都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开始期待这个新同学。

陈默这个“广播站”真的是名不虚传,今天的班会课上班主任就带着一个女同学来了,一头如瀑的长发披在肩上,洁白的长裙裹住小小的她,手腕处的红绳在一身素雅的她身上显得格外扎眼,仿佛告诉大家这个人属于人间。唐宋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满他的半张脸,风卷起纱帘,轻轻扫过他的脸庞。这是唐宋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心跳漏了半拍以后,唐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那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说:“这是大家的新同学——宋声声,以后大家多照顾她一点。”说完又柔声对宋声声说:“声声,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声声轻轻点头,轻轻呼出一口气,便开始用手语做起了自我介绍。银色的铃铛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轻轻地响着,纱帘也在唐宋的脸上轻轻地扫着。这是世界上最安静的自我介绍,也是世界上最美的自我介绍,在这一刻,唐宋什么也没有想,只是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多余。

介绍完了后,大家都愣神了好一会,声声在台上有些尴尬地站着,直到老师带头鼓起掌来,大家才回过神来,掌声经久不绝。

唐宋坐在最后,与声声目光交汇时,脸一下红了,便急急忙忙地别过头去,但又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假装漫不经心地用余光去瞥。伴着细细的铃铛声和若有若无的香气,声声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坐在了唐宋旁边的位置,和他成为了同桌。

唐宋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结束的,故作深沉地看了一节课的物理书,原本很普通的知识点,都在脑海里叫嚣着,张牙舞爪。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陈默带着同学们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问着,陈默挤在最前面,大声地叫嚷着:“宋声声同学,我是陈默,沉默的默,你是真的能听见吗?”唐宋冷眼瞧着,陈默的五官已经挤在了一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声声浅浅地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陈默夸张的神态被唐宋尽收眼底,兴许是声声从未见过这一阵仗,身体微微地向后倾。唐宋感觉到少女单薄的背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瞳孔瞬间放大,脸颊升起一片绯红。班长察觉到声声的不适,一把推开陈默,把手放在声声的肩头,柔声道:“声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记得和大家说,不用不好意思。”声声伸出拇指,弯曲了两下,见大家愣住了,又拿出纸笔,写下——谢谢。

等到大家散去好一会,那股冷静的香气才慢慢地从地面升起,然后萦绕在四周。犹豫再三,唐宋才把写好的纸条偷偷扔进声声的书包里。但是一旦这样做以后,唐宋就后悔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幼稚的人?会不会不知道这个纸条是谁写的?在万般纠结之中,唐宋一放学就从后门夺门而出了。

唐宋前脚刚走,老师就进门说是要找他。老师问有没有人知道唐宋家住在哪里,声声举手示意,接过省级化学竞赛的报名表,小心翼翼地夹在文件夹里。声声和唐宋住在一个小区,但是声声几乎不出门,父亲给他请了家教老师,说实话,在家里的那些日子,声声觉得自己像是一件工艺品,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一次偶然的机会,声声在阳台上看见了唐宋,那时候的唐宋还没有现在高,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他在篮球场上打球,每次都穿着24号球衣,一个人挥汗如雨,是在累得不行了就奋力把球砸向篮筐,然后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这个男孩的存在。

所以在父亲又一次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去学校上学的时候,声声没有拒绝,她想知道24号在现实中是一个怎样的人。

出来校门,张叔已经在等了,声声用手势比划着告诉张叔,一会他要去同学家送东西,让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她自己走去。张叔没有拒绝,只是心疼地看着声声,接过她的书包,为她开车门。

声声在平板上写写画画,把要给唐宋的东西从书包里拿出来,意外发现了那张字写得龙飞凤舞的纸条——我是唐宋。声声笑了,在心里嘀咕,果然字很丑嘛。拿起笔在纸条背面郑重地回复:我是宋声声,24号先生。宋声声的字很隽秀,不算潦草,却有很多处连笔。写完就把纸条放在了文件夹。

唐宋家离声声家不算远,只是隔了一个篮球场的距离,声声在门口踌躇半晌,犹豫着,直到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响起,顺着声音的来处向上看,一只橘白色相间的猫正在朝声声龇牙咧嘴。声声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兔崽子,怎么又不带钥匙?宋文豪的手是用来给你开门的吗?”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款款走来,一双丹凤眼又伶俐又魅惑,但耳畔垂下的发丝显得她很温柔。

声声赶忙亮起平板——你好,我是宋声声,唐宋的同桌,老师让我来给他送东西。声声将平板挡在眼前,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

女人肉眼可见地愣了神,眼睛里闪过些异样的情愫,但只是一会便回过神来,夸张地说:“哇,好美的女娃娃,对阿姨的胃口,快快快,到家里来坐。”说罢就拉着声声进入庭院,还边走边说,“唐宋还没有回来呢,到家里来说。”声声不会说话,没法拒绝,就这样被拉进了屋子,一进屋,沁入心脾的是玫瑰花的清香,声声四处打量着,这屋里凡是有花瓶的地方都水培了白玫瑰,这个习惯,倒是和妈妈一样。

女人拔出盘着头发的笔,冷棕色的卷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后落在肩上。声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唐宋妈妈好美。

唐宋妈妈一袭墨绿色长裙,拉着声声坐在沙发上,“声声啊,你是唐宋那小子的新同学吧,长得真的很水灵呢,阿姨每天都很无聊的,唐宋天天就知道数理化和打球,没趣的很的,以后要经常来陪陪阿姨哦。”声声有些不知所措,在平板上飞快写了几句话:“好的,阿姨。”唐宋妈妈觉得奇怪,双手搭在声声的肩头,与其对视,一脸严肃地问:“声声,你怎么不说话?”声声浅浅地笑:“阿姨,我不会说话。”这次唐宋妈妈就直接愣住了:“怎么会?以前……”接着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就不再说话了,将声声揽进怀里,眼泪静静地流,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张叔打了电话过来,唐宋妈妈也就不再强求,将声声送到门口,声声挥手示意,唐宋妈妈倚着门,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左腿叠着右腿,脚尖点地,就那么浅浅地笑着。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妈妈。走出一段路后,声声再回头看,唐宋妈妈正在往回走,一手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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