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室衰微,诸侯群雄纷争,史称春秋。
公元前六七二年,晋国挥兵攻骊戎。
北方,骊戎王宫,后殿公主阁。
她蜷缩在床底,颤抖着,双手掩耳,泪流满脸。
那些脚步声好像走远了,凄厉的喊叫也好像停止了。
安全了吗?
她抖缩的手伸出床襟外,试探地往地上摸索,突然摸到一只冰凉的手,吓得她马上抽回。
没有动静。
那些晋兵已经走远了。
她爬出床底,小心翼翼地不惊动任何人。
当她看到那只冰凉小手的主人时,立刻僵住了。
那个女子发髻松散,身上华丽的绫罗缎服被残忍地撕开,她美丽的脸上尽是惊恐,痛苦,绝望……她的嘴边还淌着血,气绝已久。
心底的怨痛疯狂汹涌。这是她的妹妹,纯真无比的小公主竟被那么晋兵……如此糟蹋。记得不久前她还推着她躲在床底,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时:“姐姐,别出来,别让他们发现你。”她早被大军攻如王宫的消息吓得无魂无魄,边听她的话不再出来!然后,房门被踢开,那些恶心的浪笑,裂帛的声音,妹妹咒骂的声音,然后……她不敢再听了,掩住耳朵!不敢听了。
骊戎国偏安北方,晋王还是不放过一个小国!扩充版图,男人的霸业牵连无辜弱小,她可怜的妹妹,还不够十六岁,为何要这么对她。
她扯掉床上的被子盖着妹妹身上,握着她的手痛哭不已。
悲痛欲绝的她还没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咦!居然还有活人!”一个晋兵喊道
“什么活人,是美人!”另一个眼睛发着亮光。
“美人,乖乖听话,让我们好好疼你!”晋兵一阵狂笑,如此美艳的人让他们极度兴奋。
她频频摇头,剧跳的心快从嘴里蹦出,她脑袋一片空白,心底只想到一个字:逃!她拔腿冲出门,可晋兵马上挡住她,架着她双臂,把她甩到床上。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她不断求摇,可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更激起众晋兵的亢奋。
不要,她宁愿死,都不能被侮辱。
一名晋兵欺近她,抓起她的衣服便撕个粉碎。
“救命啊!”她嘶喊出最后一声求救,那是死前的挣扎。
就在她作势咬舌的一刻。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恨吗?骊姬!”
她拼命地点头。
“想报仇吗?”
想,很想!她心底不停地喊,就不知道那个声音能不能听见。
“不后悔?”
不,只要能报仇,我死也甘愿。
一切都静止了。
没有声音,没有风,甚至没有空气。晋兵的动作突然停顿。
但她能动,她马上逃出晋兵的钳制,跌倒在地上。
“你……你是谁?”她四周张望,寻求声音的主人,只是那个人……会隐身。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不必管我是谁,你确定不后悔?”
“不,我要报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坚定地道。
“现在你可以拿着他们的刀,砍下他们的头!”
她心底一悸,砍头!这么残忍的事,她干不出来。
见她犹豫,那声音又起:“怎么?后悔了吗?想想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她便怒不可遏,望着地上可怜的人儿,她拔出晋兵的刀,一咬牙。手起刀落。
血花四溅,身体凝滞不动的晋兵身首分离。
那声音赞赏道:“好!”
她的手一抖,刀应声掉落地上。
她杀人了。
没有想象中可怕,手刃仇人竟是这么的……快意。
“从今以后,你得听我吩咐,不然的话,你会比他们死得更残!”
那声音的深寒使她的心底凝结无数雪花。
“你到底是谁?”骊姬再一次鼓起勇气问。
“我救你一命,以后就是你的父亲……”那声音越来越缥缈,最后消失于虚无。
空气再次流动。
骊姬望着身首异处的晋兵尸体,再看了看地上的妹妹。
她已不再是从前天真的骊戎国公主,如今的她不会再躲在床底害怕。
她的妹妹,她的国家。
她要晋国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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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外。
三个气质神采各异的年轻男子,领着一小队晋兵,小心地跨过一具具横趟在地的尸体。为首的一个身着朴素的兰叶曲裾袍,头发简单地束于脑后,俊秀文雅,卓尔不凡,眉宇怀忧。
而后面两个却泰若自然,中间的一个衣服最是华美,腰上系着龙纹玉带钩,紫华羽冠,脸上还有些得意,他不像为首男子那样弯身检查尸体,只是用脚踢两个就知道是死是活!
最后的一个与为首男子容貌相若,俊雅无比,只是脸冷漠到了极点,他眼角都没瞧尸体一眼,甚至还十分不高兴他们在这里耽误时间。
“奇怪,刚才明明听见有人呼救,怎么突然没有声响?”为首男子声音柔润。
“二哥,死心吧,不会有活人的!”冷漠公子说道。
为首男子立刻斥责:“若不是你怂恿,父王怎么会下令屠城!”
中间的锦衣公子发话:“这叫斩草除根!即使你找到漏网之鱼,父王也会下令诛杀!”
为首男子狠狠地瞪着他们:“我会向父王求情!”
突然,慌乱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一个女子衣衫凌乱,手握着染血的刀,狼狈地跑着,她只顾着逃跑,没有留意前方有人,便结结实实撞在为首男子身上。而她估计是惊惧过度,毫无理由地拿着手中的刀砍向他。
他立刻闪身避过,反手打落她的刀,她不知所措,硬生定在原地。
“大胆!”晋兵一喝,她连连退后,眼泪潸潸而落,他见她柔弱无骨,实在不像是刺客,看到凌乱的衣裳,显然是本能地保护自己。
她就像风雨中飘零,无依无靠的水仙!怜惜之情顿生。解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轻生怕是吓着她道:“姑娘别怕,我是晋国的公子重耳!”
她果然一怔,愣愣地望着他,眼中露出求救的目光。
重耳,晋国二公子,以仁厚贤达闻名,深得人心。
而他身后的华衣男子和冷漠男子,分别是晋国的太子申生、三公子夷吾。
眼看重耳的温柔俊雅,耳听他的殷殷话语。骊姬如扶着救命稻草一般,趴在他怀里哭泣,而他也轻拍她的背脊安慰着:“姑娘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不会……”不知为何,保护她的心就是在心底泛滥,从未有过的悸动让他的脸都红了起来。
为什么?一个想杀他的女子,可能被她的毅意和坚强所打动,她虽然狼狈,却也掩不住惊世美貌,纯净的脸应该有快乐无忧的过往。
这是,西边的一对骑兵踏来,为首一人玄甲披身,粗眉大眼,不怒而威!下巴的浓密胡子有着霸者的气势!这时三个王子都拱手施礼:“父王!”
申生说了一句:“恭喜父王大破骊戎!”
重耳感觉到骊姬的身子微微发抖!灭国仇人就在眼中,谁都无法平静。
晋王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骊姬,美若天仙,我见犹怜,他以镶满宝石的马鞭指着骊姬问重耳:“她是谁?”
“我是骊戎国的公主!”骊姬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她会道出自己的身份。
“哦!公主?你就是骊姬?”晋王问道,眼睛依然不停地往她身上扫。突然鞭子一挥,卷起她的腰身便将她腾空拉近自己的怀抱。
“你干什么!”骊姬挣扎道。
晋王仰天大笑一声:“俘虏当然要带回晋国,今后你就伺候寡人,做寡人的妃子!”骊姬满脸通红,脑中一万个不情愿,她向重耳投去求救的目光。
重耳听到晋王的宣诏,心底的震撼决不比她少,他大声喊着:“父王!”
“怎么,你有意见?”晋王狐疑地望着他,骊姬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他暗生恼意,他向来忌惮这个民望比他高的儿子。
“儿臣不敢!”重耳深知君臣大纲,晋王已经宣布骊姬是他的妃子,他不该违背父亲的意思!但是骊姬那双不甘的眼神望着他像是在说: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
重耳深深自责,她不知道一个臣子的无奈。
兰香依旧绕盈香,一望相思恨无缘。
晋王大呼一声:“回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涌出骊戎王宫。
骊戎国土从此被吞没,那些烈烈旌旗被火燃烧。
火焰——
俨然是最美妙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