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雾霭,薄明的晨曦。
阳光将莲叶上的露水幻化成五彩珍珠,蕴涵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弄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身侧,空荡荡一片,她把头转向另一边,就被宛姜幽灵般的容貌吓了一跳。
“你……的眼睛怎么了?”弄玉指着她布满血丝的眼。
“公主……”宛姜的声音好似幽灵:“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我等了你一整晚,以为你真得被军法处置,我都快急死了,今天一早太子把你抱回来,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不能吵醒你……”
她捶打着酸痛的肩膀,宛姜像麻雀吱咋不停地说话让她极端心烦。
“你不舒服吗?是不是那个太子欺负你?你尽管说出来,我承受得了……”宛姜呜咽道。
“有这么夸张吗?我们只是……”话说到一半,她想起申生昨晚那句“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让别人看见会怎么想啊?”,她必须撒一次谎,“我只是迷路了,就在角落里睡了一晚,估计是他把我送回来,放心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真的?”宛姜将信将疑。
“不骗你!”
“太好了!”她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扫刚才的鬼魅模样:“我还以为要对秦王一死谢罪的……奇怪啊,那个色鬼太子居然没对你做什么……”
“你怎么这么想人家呢?大哥哥是好人!”
宛姜瞪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说太子是绝世混蛋呢!怎么变得这么快啊!”
“是啊,是啊,随你怎么说!”
她可是傻眼了,弄玉居然不反驳她。
宛姜侍侯她梳洗。
铜镜里的人儿仔细地插戴上两支珠玉发簪,还有隐而不显的小女儿娇羞之态。
“公主,夏天已经到了……”宛姜整理着她的衣摆。
她陷入深思。夏天,是莲花盛开的日子,在秦国,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跟着宫中侍女去采莲子,她不会下厨,只会做莲子羹。
那是因为萧史喜欢。
他每次送货物到秦王宫,酬劳只是想吃到她亲手煮的莲子羹。她很乐意煮,不过自己不敢尝,但看到萧史每次都吃得精光,勿庸置疑,她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她想知道晋王宫有没有莲花池,那里的莲花是否绽放得灿烂。
荷塘里的鲤鱼悠哉地摆着尾巴,游在水面呼吸早晨格外清新的空气,突来的脚步声惊得它们立刻窜进水底。
弄玉蹲在池边,探出手想摘下最靠近她的那朵白莲。刚碰触到荷叶,露水在叶子中央汇集,顺着叶脉流下,恰恰滴在她手中。
“你是谁啊?”身后有个稚童的声音想起。她扭过头,就看到抱着木弓的奚齐,他又惊又喜:“哇……你是仙子吗?”不晓得是谁家的孩子,脸蛋像个粉团,她有捏完再撮的冲动。只见奚齐转过身子伸长了脖子喊:“二哥!!快来看看,是仙子耶!我看到仙子了!”
“齐儿,她不是仙子,是秦国的弄玉公主。”寻着声音而来的重耳看到弄玉,对她默默点头。也难怪奚齐会这么说,一身素白的弄玉被轻烟包绕,确实像白莲所变的仙子。
弄玉走到奚齐面前,拉着他的脸笑道:“你就是小公子奚齐啊!说话好诚实啊,真是个乖孩子。”
奚齐拉下她一只手,双手紧紧握着,生怕她会消失一般:“玉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狩猎吧,齐儿想跟你一起去。”
“狩猎这么好啊……可是很危险的哦!”
“不怕!我会保护你!”他挺直了腰杆说道。
她真是喜欢极了这孩子,他的话能使她甜进心坎里。她目光一转,望着他身后的重耳,等待他的回应。
“二公子?”可他竟毫无反应,她只好叫唤他。
“哦……我也会保护你的……”他懊恼地摸了摸鼻子。
他居然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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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城外,闭日林。四面绕山。
古木苍翠,花树掩映。
弄玉和奚齐共骑一匹马。他今天穿着小藤甲,背挽木弓,十足一位小骑兵。
“玉姐姐,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王嫂了?”
“谁告诉你的?”她看着重耳的背影,他还是一身轻衣,手里没有拿马鞭,一路上都走在他们前面,很慢,也很安静。
“娘亲说你将会嫁给我其中一位王兄。”
“不一定的啦!”
奚齐突然倚在她的怀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兴奋的光彩:“要是我长大了,玉姐姐能做我的妃子吗?”
弄玉推着他的脑袋,抿着嘴笑:“等你长大了,就会嫌我老了。”
“怎么会呢!玉姐姐是仙子,神仙是不会老的!”
“你见过神仙吗?”
马背上的两个人喋喋不休。
“慢!”重耳突然停了下来。
弄玉和奚齐立刻噤声。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风停了,传来一阵轻慢的马蹄声。还有一双锐利的目光射来,犹似虎狼。
重耳的马也惊得仰天嘶啸。他拍了拍马头,它渐渐安静下来。他却不慌不忙地说着:“里克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丛林中走出一人,虽然没有阳光,但他身上的黑鳞甲依然耀眼夺目,他拱手说道:“二公子请留步,太子和三公子在里面狩猎!”
重耳的神色忽然凝重,吐露一句:“胡闹!”
“既然他们里面,我们怎么就不能进去呢?”弄玉道。
里克答道:“公主有所不知……”
“算了!”重耳硬生打断他,旋即对弄玉道:“我们改天再来吧!”
“二公子,为什么……”弄玉一肚子疑问,申生也皱眉摇头,十分不快。
“这林子……很危险。”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弄玉疑惑,而且听到“危险”两字眼,她更有些担心:“那他们在里面不也很危险吗?”
“啊——”林中发出一声残绝叫声。
弄玉一颗心跳得更快,她立刻跳下马,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却被里克拦着。重耳也捉住她的手,安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你们没听见吗?”她急得用力甩开他的手。
她的焦灼,忧心,他都看在眼里,不该有的心酸苦涩还是爬满了他的心。
他握住她的双臂,咬牙道:“丫头,不要胡思乱想,刚才的声音不是他们的。我实话跟你说,他们的狩猎不是猎野兽,而是猎……人头!”
“猎人头?”她惊愣。
“他们将死囚在这林里放出,再将他们一个个猎杀。”
她脑里刹时嗡嗡响,猎人头,是在比着谁猎的人头最多吗?这是他们一贯的游戏吗?
申生杀人时那阴森的表情,手举数十个人头,然后胜利地微笑。
她怎么也不敢往下想了……
“我们……回去吧!”
重耳看着她发白的脸,只能搀着她上马。
仰望空荡荡的马背,她的瞳仁放得更大,惊呼道:“齐儿呢?”
林中又传来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