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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惜歌者,惟知音 3

弄玉被宛姜拉着东转西绕,她还真担心会不会迷路。

宛姜只是想甩掉身后的夷吾,显然是失败了。

一棵大榆树下,忽然,夷吾挡在她们面前,宛姜立刻跳出来把弄玉护在身后。

“这条不是回玉衡宫的路。”他紧紧盯着弄玉,一张脸恍如僵尸,没有表情,还有骨子里透出的冷气。

宛姜寒毛直竖:“我们……我们还不想回宫!”

“我跟你主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他端起那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三公子,我确实是想到处看看。”弄玉没有惊慌,哪怕眼前人刚刚想取她的小命。

“这种浮华宫殿你还没看够么?”

“我……”她捣着脑袋想另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夷吾转身,目光与宝剑的寒光辉映:“这么有闲暇,就应该好好练你的剑法,免得丢你那位‘名师’的脸。”

一语未了。

却听到一个笑声从身后传来:“我正要去找你呢,怎么你就来了。”

一只手从背后勾住弄玉的肩膀,还有一个头顶着她的脑袋。

她浑身不自在,直想摆脱他,可他抱得那么紧,另一只手也揽了过来。

那人似乎刚睡醒,慵散道:“今天什么日子啊,三弟居然也来了,你也要到我天璇宫坐坐吗?”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夷吾没有回头,离去的时候,凉气吹过弄玉的额发。

弄玉偏头便能看到欣喜得意的申生,说道:“你找我干什么?”

“笨蛋,谁说我要找你了,我是骗你的。”他伸着懒腰道。

“又骗我!”

“谁叫你说话那么大声,打断我好好的美梦。”

“你在这里睡觉?!”她环顾四周,最后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榆树叶。太子会在树上睡觉,怎么想她都觉得是笑话。

“走吧!”他拉着她的手。

“去哪?”

“本太子的寝宫啊,该用午膳了。”

弄玉被他拖着走:“我还没饿呢!”

申生将她的手拉到嘴边,戏噱道:“你就是午膳啊,饿不饿没关系的。”

说完便拿着她的手磨牙。

地上树影参差,苔痕浓淡,还有一对人儿打闹的身影。

天璇宫。

临窗而设的案桌上摆着丰富的菜肴,而最多的是四时鲜果,蜜饯粉糕。

他们并肩而坐。

申生夹了一块粟粉糕凑到她嘴边,说道:“本太子‘亲自’喂你,你不会不赏脸吧!”

“你放在我碗里就可以了。”弄玉脸庞发烫,此时的她红通的娇颜秀**人。

申生有些不悦,连说话都认真起来:“你跟三弟比剑,右手还拿得起东西吗?”

她的手马上往衣袖里缩。

“以后别逞强了。”申生低迷的声音让人沉醉。

“我只是用不惯他的剑而已。”她不服气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公主,你的手一点茧都没有,分明就是不常用剑,若不是我三弟让着你,你连他一招都接不了。”

她盯着他看,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宫里的任何动静我都可以知道。你也是在宫廷里长大的,这点事情也想不通么?”

弄玉摇头道:“你们晋王宫每个人都古古怪怪,也不知道心里打什么主意。”

申生放下筷子,话语饱含落寞:“不管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是这样,你平日深居简出,自然不懂尘世。”听到他这句话,她心底也泛起酸楚。

就在此时,他的眼珠一转,笑得很邪恶地抱着她道:“你这笨蛋脑筋还真不会转啊,我不就是想打……你的主意吗?”

她一双眼睛不敢望着他,脸红到耳根:“你……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申生忽地松开了她,拿起筷子挑着桌子上的菜,勉强忍笑道:“我是骗你的。”

弄玉又羞又急,站起来便指着他,娇嗔道:“你……你这大骗子,我再也不会跟你说一句话!”说完她就往门外跑去。

眨眼间,她被腾空抱起,还有他的歉意:“好好,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生气。生气伤身,快别恼了。”

“快放我下来!”

“放你就会跑了,我还怎么跟你说话?”

“哼!”她气得把头别开,无视他。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乖,我再也不骗你了,只要你不气,想要什么都可以。”

“哼!”她不屑地闭上眼睛。

“明天我带御林军到城里巡视,你要不要去啊?”他悄悄地朝她的脸靠近。

“要!”她点头。

可就这么一个动作,就碰到他的唇。她立刻捂住嘴,不止是她,申生也在惊讶。然后,两个人都僵住。

弄玉首先回过神来,马上跳开他的怀抱,一溜烟逃了出去。

申生抚着唇上的余温,不自觉轻笑,他居然像个初晓情爱的憨直少年。

他可不能再把她当成小孩子了。

玉衡宫。

宛姜今晚看到了稀世罕见的一件事。

弄玉去了一趟太子那里,魂魄好像还没有回来,一整晚在房间里踱步,喃喃自语:“意外,绝对是意外!怎么办,怎么办!”

然后虚脱地倒在床上,睁着圆圆的杏眼,眨也不眨!

宛姜担心地问:“公主,你是生病还是撞邪啦?要不要请太医?”

“不不不,不要惊动任何人,他肯定会知道的。”

她没了主意,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弄玉一手撑起,对她勾了勾手指,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弄玉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啊?”

“奴婢从小就是孤儿,只想一心一意伺候公主,哪有心思搭理旁人。”

“唉……如果萧史在这就好了,他就能告诉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宛姜惊喜道:“公主有喜欢的人了?”

她把手臂搭在额头上叨咕:“不知道,我现在是极怕见到他,都是那个吻惹的祸……”

“公主,你这哪叫喜欢,分明是心虚啊!”

没有答话,四下安静无人语。

只有弄玉浅浅的呼吸声。

烦乱的思绪伴着她进入梦乡。

……

又是夜晚,天空有宝石般的光泽。

廉贞抱膝坐在一颗槐树下,她也忘了维持这个姿势多久,四周一点风都没有。

她所布的结界,像一穹半圆巨网罩着自己,连风都闯不进来。

这时,一道紫光像一把利剑,撕破了网,接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他的步履是那么轻盈,怕是惊动了她。

她把头埋在手臂间, 没有理会来人。

他在她身边蹲下,眼睛深邃有神,隐隐泛着痛心:“丫头,心里难受为什么不哭出来,一个人躲起来有用吗?”

她的喉间犹在哽咽:“哭又有什么用?你还是要走。”

他抚摩着她的头发,柔声笑道:“怕我不回来了?”

他知道,这个淘气鬼一定会好面子地反驳他。只要他被她气倒,她就会高兴起来。

统领七十二星宫的紫微只为廉贞动气。

但是,她仿佛一夜长大,抬起头,一双星眸迷离地不知望着谁:“是啊!我是怕你不回来,咱们仙凡永隔,不可能再见了,你可以不走吗?”

面对她的诚挚,他竟也答不出话来。

他可以忍痛,却不能忍爱。

“丫头,人间之行我是非去不可。你……不用再等我了!”

她泪眼通红,摇头道:“除非你带我一起去,否则我一定会等你。如果你不回来,我也可以去找你,只要我犯错,天帝就有理由贬我下凡。”

“你别这么傻,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她定睛望着他:“你也相信那块预言石?我不信,怎么也不信!”

“丫头,不要这样子,不然我走得也不放心。”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就是不让你放心!”她咬牙道。

她的任性,她的倔强,她的孩子气,一切的劣根都是他宠出来的。

他是多想永远这么宠着她。

手指滑过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嘴角,他终于突出真言:“你以为我就舍得离开你吗?私心不是神所有,我只能选择人间,不能选择你。”

她的脸笑开了,拥着他道:“这才是我喜欢的紫微,刚才的话都是骗你的,你尽管放心做你的事。”

“丫头,你……”他使劲把她按怀里,激动不已。

“我以后专心做好我的神职,很快就可以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她努力让自己说得自然,说得平淡。

他把紫微剑放在她手上,最后的一句叮咛:“这剑你留在身边,后卿已经是统领魔族的君王,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低头看着他们纠缠不放的指尖,她点头,一滴泪落在她的微笑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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