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怡柔见她一脸的紧张模样,更是确定了此事或许真的有些猫腻,于是将信交与红梦,而后对着鸾鸳摆了摆手,“从头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鸾鸳见她动了真,知道这事真是瞒不过去了!脑海中却仍旧是不停的盘旋着在浣衣局见到的那血腥一幕,强忍住呕吐感,脸色苍白的说道:“此事是梁贵妃先挑起来的,但最初的根源却在司徒充仪那!”
柳怡柔挑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鸾鸳稳了稳心神,接着说道:“被杖毙的宫女叫做王娣,原本是司徒充仪的贴身宫女,但因姿色艳丽,被皇上宠幸,却没有被册封,司徒充仪心中愤恨,将王娣贬入浣衣局,本来这都是几年前的旧事,没想到贵妃知道之后竟然大做文章,找了个借口竟然将王娣杖毙……”
“只因王娣洗坏了云霞锦袍便将她杖毙?”
柳怡柔皱眉,心中倒是百转千回,以前郑皇后在的时候她也颇受圣宠,行事作风也颇为狠辣,但郑氏落败之后,梁家也多多少少有些受到影响,她虽然由贵嫔升为贵妃,非但没有更得圣宠,反而被公孙凌冷落多时了!她此时突兀的寻找一个小宫女的麻烦,定是这宫女有什么事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恩……不过,奴婢听说,王娣被杖毙之时,整个浣衣局都不敢去求情!王娣虽死,但很多人都似乎松了一口气……”
“哦……对了,你说谁要见本宫啊?”
话题似乎是越差越远,经她这么一提点,鸾鸳猛地一拍额头,笑道:“对了,是浣衣局一位嬷嬷,她在殿外已经跪了许久了!要宣她进来吗?”
柳怡柔点点头,“让她进来吧!若是来为王娣求情的,本宫就遂了她,毕竟王娣也曾经……”
“是……”鸾鸳应了一声,便出去将那嬷嬷领了进来!
那嬷嬷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见到柳怡柔虽是下跪行礼,却也不卑不亢,“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柳怡柔略略点点头,淡然说道:“起来吧!”转身对鸾鸳说道:“嬷嬷年纪大了,恐怕腿脚有些不方便,赐坐吧!”
“是……”鸾鸳说着,便引了嬷嬷入座!那嬷嬷脾性倒是有些倔强,听柳怡柔这么说道,反而又跪了下来,“老奴恳求皇后娘娘随老奴走一趟……老奴有要事禀告与娘娘……”
柳怡柔笑了笑,“嬷嬷是要与本宫说王宫人的身后事吗?嬷嬷有什么打算,便一切按照嬷嬷所说去办即可!”
那嬷嬷仍旧是跪地不起,对着柳怡柔磕头求道:“老奴恳求娘娘随老奴走一趟……”
柳怡柔见她面容恳切,心中一动,站了起来,“罢了!本宫就随你走一趟吧!”
一路上宫灯未燃,通报未宣,柳怡柔摸黑跟着嬷嬷踏进了浣衣局,然而浣衣局的人等似乎早就料到皇后会驾到,齐齐地守候在门口,趁着朦胧的月光瞧见那嬷嬷脚步蹒跚而回,便齐齐下跪磕头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看不清楚有多少人数,但声音却是一致的整齐,倒把柳怡柔唬了一跳,尴尬的笑了笑:“都起来吧!”
那嬷嬷上前走了一步,吩咐了下去,片刻,浣衣局内地烛灯已经点上,那嬷嬷却没了踪迹,柳怡柔娥眉微皱,“那位嬷嬷呢?她将本宫引来至此究竟所谓何事?”
“娘娘,老奴给娘娘引见一个人……”嬷嬷的声音在阴暗处响起,说话间,她领着一个男孩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那孩子身子肌瘦,大大的眼睛灵动闪闪,却又藏着对未来的无知和无尽的恐惧!嬷嬷推了他一把,低声吩咐:“快给娘娘见礼……”
孩子愣了一下,双手抬至胸前,弯腰,下跪,童声脆起:“参见皇后娘娘……”
孩子瘦小的身体伏在地上,犹如蜷成团地小兽,而他的声音却是清清脆脆,不带丝毫的骇意,柳怡柔心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弯腰将孩子扶了起来!软语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王娣的孩子……”孩子仰着脸,闪着璀璨纯净的眸眼,瞧着柳怡柔眯眼带笑的温柔脸庞,顿了一顿,“也是皇上的孩子……”
没有吃惊,没有差异,柳怡柔彷佛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答案,将目光从孩子身上收回,转而一脸肃然的看向嬷嬷,“本宫希望你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
嬷嬷神情一亮,将柳怡柔引到了屋里,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如柳怡柔想象的差不多,公孙凌对王娣的一夜恩宠,令司徒充仪对她恼恨交加却不敢动她,怕公孙凌万一那一天册封了她,自己则在后宫又树立了一个敌对者,却没想到公孙凌似乎将这事忘的一干二净,直直拖了两个月,王娣仍旧是那个卑微的宫人,司徒充仪见皇上已经将她忘却,也确定她不会在后宫中掀起什么大的风浪,便将她贬至浣衣局……
王娣到了浣衣局开始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后来随着她害喜而表现出来的症状,使得领头嬷嬷瞧出了端倪,仔细盘问之后,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单单因为皇上宠幸了王娣,便给她无端招来祸端,被贬至浣衣局做粗活,如若让司徒充仪或者其他娘娘她有身孕,王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领头嬷嬷几经思索,便决定将此事瞒了下来,准备等待时机禀告太皇太后……
没想到,这几年,浣衣局倒也是多事之秋,细碎纷杂的事层出不穷,而朝中的局势也是风雨飘摇,太皇太后一族把持朝政,各个外戚分食江山,司徒充仪虽然不受宠,但皇后和贵嫔仗着娘家的身份,恃宠而骄,作恶后宫,致使皇上登基近七年却无子嗣……
龙子之事一拖再拖,终于,司徒充仪查到了些许端倪,即刻禀告了梁贵妃,贵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一个小小过错将王娣杖毙,外人看来,不过是死了一个宫女,任谁也不会多疑,王娣死后,孩子更是孤苦无依,再呆在浣衣局难保不被他人发现,嬷嬷慎重考虑之后,决定将此事禀告与柳怡柔……
当柳怡柔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件事梁贵妃显然是已经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如若她强加干预,不是不可以,但会造成什么后果她便不得而知了……
郑家倒了之后,可以与杨家相依偎的外戚只余下了梁家,杨家的根脉虽大,但跟盘错杂,让太皇太后真正相信的也就那么几个,公孙凌对杨家防备已久,朝中重臣之位不可能尽数都收入杨家囊中,所以,太皇太后看中了郑家和梁家……
当初,在她的坚持下,公孙凌迫不得已才离郑氏为皇后,虽然喜欢过贵妃,但随着郑梁两家势力的入侵,公孙凌渐渐也撇开了梁贵妃……
如今,公孙凌终于扳倒了郑家,太皇太后却更加倚重梁家了,如今,柳懿不在洛阳,公孙凌还不可直接与杨家翻脸,这才对贵妃处处迁就,如果这个时候柳怡柔与贵妃作对,那么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会连累远在西北的柳懿和在朝堂上还处于被动的公孙凌……
“这件事牵连甚广,本宫还需要详加调查!你若是担心孩子的危险,不如就将他先交给我!本宫向你保证,定会护他周全……”
这已经是柳怡柔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如果放置不管,任由梁贵妃加害这个孩子,她内心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将孩子带走,派人详细调查当年的来龙去脉,一旦落实这个孩子的身份,定会快马加鞭禀告给公孙凌……
嬷嬷也知道柳怡柔的难处,宫中都有传闻,柳后心慈,将孩子交与她,总好过在浣衣局!
当晚,柳怡柔便带着这个孩子回到了椒房殿!并且下令,对外宣称身子微恙,妃嫔们不必每日前来请安问好……
另一方面,让鸾鸳持着水麒麟混出宫去,去洛阳城郊外的东林寺寻找隐在那里的玄净……
并且吩咐下去,好好安葬王娣!
这件事,次日便传到了梁贵妃的耳中……
柳怡柔将孩子安排在和她隔壁的屋子,命红梦贴身侍候,孩子一切的要求都尽量满足!而这个孩子在浣衣局长大,从小历经人情冷暖,虽然只有五六岁,但做事已经十分沉稳了!
清晨起床,洗漱完毕,必先给柳怡柔请安问好!而后陪她一起用早膳!皇上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柳怡柔也不必每日早起,可那孩子却是始终坚持早起,有时还会摘一些新鲜的小花送给柳怡柔!对柳怡柔也是毕恭毕敬……
在浣衣局里生活清苦,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则是明显的营养不良,柳怡柔吩咐了御膳房多多夹菜,约莫过了七八日,面黄肌瘦的小脸才渐渐有了血色!
一日午后,柳怡柔给孩子做了几样点心,预备等他午睡醒了吃!刚做好,鸾鸳便来报,说是贵妃前来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