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试,琴师弹奏完一曲的时间内作画一幅,要求画中意境与曲中意境相符。”
一张瑶琴已经被摆到了四人的画案前面,琴师正待入座,却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陛下今晚揽星台夜宴,臣妾也想凑个热闹,可好?”
随着语声,华服严妆的秋慕然已经走上揽星台,身后除了婢女外,还跟着一个白衣男子。
“慕然肯来朕自然是欢迎的,何况慕然还带了世间第一的琴师来,今晚的比试势必添彩不少。”萧源笑道。
底下众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目光看向秋慕然身后的男子,当世第一琴师秋兮然行踪向来诡秘,帝都的人很少有见过他的,更遑论养在深闺的女子。
见秋兮然来了,那宫中的琴师立刻将位子让了给他。皇后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堆上了笑容道:“听闻妹妹身子不适,怎么不在宫中好生歇息。”
秋慕然粲然一笑,“姐姐日常打理后宫事务如此辛劳,妹妹一点小小的不适又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带了哥哥来为姐姐捧个场,姐姐不会不赏我这个面子吧?”
“怎么会呢,有天下第一琴师坐镇,这比试定然增色不少呢,”皇后不再看她,而是向萧源道:“皇上,这便开始第二场可好?”
萧源点点头,立刻便有宫监将鼓击了三响,高声道:“第二场,开始!”
秋兮然长指轻拨,流畅的琴音便从指间倾泻而下,曲调很是特异,竟是众人从未听过的曲子。林慕雪听着那曲子,竟觉得心神都为之所夺,险些忘记自己还要作画。
那曲调初入耳中时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越听下去越难以集中精神,只觉得神思恍惚,有如梦中。林慕雪狠狠在自己手心掐了一把,才略清醒了些,旁边的高滟和秦洳均是一副怔怔的神情,想来自己方才定然也是如此。
林慕雪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左侧的杨莞,却见她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已然开始作画。
琴曲弹了约有半个时辰,秋兮然手腕微沉,拨出最后一缕清音,犹如当头棒喝,让听得如痴如醉的众人都清醒了过来。秦洳与高滟面面相觑,两人虽然竭力想要作画,但自己都看不出自己画了些什么,林慕雪也好不到哪里去,只画了个山水的轮廓。
四名宫监将她们案上的画纸收去,高高举起,但见宛央的那副宣纸上,一枝莲花跃然盛开。寻常莲花都是粉色,宛央画作上的莲花却以红色勾勒,艳艳如血。
皇后看高滟和秦洳的画实在不知所云,微露赧色,却强辩道:“臣妾以为林美人的山水更为大气些,这莲花虽然画的细致,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秋慕然接口道:“臣妾对这些琴曲画作的不甚了解,既然是要画出曲中的意境,不妨来让弹琴之人评判,皇上以为如何?”
萧源看向秋兮然,“慕然这话说的极是,还是请秋先生来评判一下,这四幅画作究竟哪一幅才得了琴曲中的真谛?”
秋兮然站起身,向萧源拱了拱手,才开口道:“回禀陛下,臣所作之曲为天魔调,是为佛家中所说的四魔之一,即第六天主也。名曰波旬,此云恶爱。即释迦佛出世魔王名也。”
萧源坐直了身子,颇有兴致的问道:“哦,如此何解?”
秋兮然微微一笑道:“此曲意在以俗世爱恨扰乱人心,即以魔音乱心,凡聆此曲者大多神思恍惚,难以集中精力作画,而这位姑娘,”他目光投向那红莲,“佛家中莲花即为佛之象征,足以见作画之人能不受天魔调影响,且以佛化身喻之,兮然甘拜下风。”
秋兮然略微犹疑了一下,似乎还有些话想说,却还是忍住了,只是微笑着向宛央作了个揖,面有赞赏之色。他的目光在红莲上流连了片刻,眸中参杂着些许困惑。
“那么这第二场,是杨尚仪胜了。”萧源瞥了皇后一眼,之前她直呼杨莞的名字,显然是不承认她尚仪的身份,萧源故意称她为尚仪,果然皇后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尚有第三场未比,皇上未免太早定论了。”皇后道,向一边的宫监示意了一下。
宫监立刻扬声道:“第三场为才艺展示,各人自择拿手才艺展示。”
既有了许盈盈的凌波舞和秋兮然的琴曲在前,自然是不能再展示这两样了,否则只能徒惹笑柄。高滟略思忖片刻,便朗声道:“嫔妾请求与杨莞姐姐对弈!”她对自己的棋艺很是自信,料想必能取胜,虽然前两场均负,但只要胜出这最后一场,便能与林慕雪和杨莞打个平手。
“臣妾以为不若让她们两两对弈,看如今天色已晚,便规定下快棋如何?”秋慕然提议道。
皇后是知道高滟的棋艺不错的,便也不反对。立刻便有宫监撤下了画案,摆上了两副棋具,高滟与杨莞对坐,秦洳则与林慕雪一组。
宛央面前的棋墩为香榧木制成,雕工细致,隐有幽香,是难得一见的佳品。云子更是难得的珍品,白子温润如美玉,微泛淡黄色。黑子则漆黑一点,殊无杂色,拿起看时却呈墨绿之色,晶莹剔透。黑子讲究的是“仰视若碧玉,俯视若点漆”。这一副云子配以香榧棋墩,实在是当世双绝。
秦洳那边的棋子与这副别无二致,棋墩却稍微逊色,是黄花梨木所制,虽算得是上品,但与香榧棋墩相较终究是逊色了少许。
宛央执黑先行,棋子触手生温,落于棋盘上却也毫不闻声。高滟的脸色立刻变了少许,看她的起手式便是不凡,古人常说落子无声,现今大多数人都是难以做到的了。端看她落子时毫无声息,可见棋艺定然不凡。
高滟收敛心神,全力应对。由于皇上已经吩咐了要下快棋,所以两人落子都是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交换了几十手,局面初成。然而宛央却一改开局时的稳重,突发强手,打入白棋阵营中。
高滟显然被宛央的突然发难弄懵了,虽然她棋力不弱,但也只是在闺中与父兄姊妹下棋罢了,临战经验并不丰富。此刻面对宛央疾风骤雨般的攻击,竟绌于应付,连连恶手。她偷眼打量着棋盘对面的女子,竟有些望而生畏,那个容色平淡的女子此时身上散发出震慑人心的气势,让高滟不由得心生畏惧。
高滟心神动摇之际,宛央已抓住时机,以自损目数为代价强抢先手,高滟虽然竭力稳住阵地,但气势已失。双方又下了约摸半个时辰,高滟不得不投子认输。
皇后虽然不懂棋艺,但从高滟的面色看来已经知道了结果,不由得狠狠剜了她一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片刻后林慕雪与秦洳也决出了胜负,秦洳以微弱优势胜出。
三场已经都比完了,宛央已经胜出第二局,与秦洳也没有了再比试的必要。
萧源看了皇后一眼,见她也无话可说,便道:“杨莞上前听封。”
“杨氏才学出众,正式封为御前尚仪,领五品女官俸禄。”
“奴婢谢皇上、皇后恩宠。”宛央恭敬叩首,此事就算尘埃落定了。皇后虽然心中很是不忿,却因己方三人惨败而无话可说,只能自己生闷气。
秋慕然的若有所思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杨莞,刚刚入宫没几日就能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她唇角微勾,看向一脸恼怒的皇后,有那个沉不住气又愚蠢的皇后在,杨莞这个尚仪也未必能做的安心,自己还是坐山观虎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