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珉手足无措的捧着那个新生的婴儿,看着萧今缨焦急的跑进跑出,偏生那孩子又哭得他心烦意乱,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萧今缨进屋后就没有再出来,他颤巍巍的搂着怀里的孩子,跟了进去,竟看到萧今缨躺在地上,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怎的。
“今缨。”他叫了一声。
萧今缨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待她起来后李珉才发现她脸色灰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无神的眼睛盯着他,低声道:“盈儿不见了,一定是那个稳婆。”
才说得这一句,她便两眼一闭向后倒了下去,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李珉一时间竟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犹如一场噩梦,宛央生下一个身患恶疾的孩子,萧今缨的孩子却又离奇的失踪了,若不是手里抱着的婴儿用哭声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会以为自己在做恶梦。
两个女人、两个孩子,如今都是他处理不了的境况,偏生这一切还要着落在他手里。
他思索了片刻,叫来最得力的手下吴临,命他带一队人在四周搜查之前请来的那个稳婆,因着事态紧急,所有人得到命令后便连夜出发了,整个村子一下子空了一半。
李珉苦笑着看向怀里的孩子,她大许是哭得累了,吮着自己的手指渐渐安静下来。新生的婴儿眼睛还未能完全睁开,却已经能从浮肿的眼睑间窥见那纯净瞳孔,分外浓黑。
里屋传来宛央微弱的喊声:“今缨,今缨。”
李珉知是她醒了,便抱着孩子进去,勉强作出一个微笑,“醒了?”
宛央脸色虽然还是蜡黄的,但看起来精神还好。她的目光渴求的集中在他手中的小小襁褓上,纤弱的手臂艰难的举起来,作出一个要抱孩子的姿势。
李珉忙不迭的坐到床边,小心而笨拙的将孩子放进她的臂弯。那小婴儿似乎懂得这是自己的母亲,依恋的将脸颊凑了过去,在宛央的衣襟上急切的寻找着。宛央颇为惊讶的看着女儿的举动,随即想到了什么,脸颊便是一红,颇为尴尬的瞥了李珉一眼。
李珉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注视着那婴孩撅起了花瓣一样的小嘴,好像在找什么,小鼻子也是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分外可爱。盈儿因是足月出生,生下来时比这女婴的个头要大很多,哭声也很大。而这个女婴娇小的仿佛可以托在掌中,连哭起来都是娇柔的,格外惹人恋爱。他注视着她的举动,随口问道:“她在找什么,这小模样真是可爱。”
宛央的脸更是红得透了,别过目光没有回答。李珉见她如此,忽然反应过来,立刻便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弹起身子,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待放下了门帘才向内嚷道:“我就在这儿守着,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便是。”
宛央听他的声音如此慌乱,饶是情景尴尬,还是险些笑出声来。
那婴孩却越发的不耐烦起来,嘤嘤的发出了娇弱的哭声,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反复在她胸前磨蹭着。
宛央见她如此,不由得心生怜爱,轻轻亲吻了她柔嫩的脸颊,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孩子感觉到她的触碰,立刻将小脸转了过来,小嘴急切的凑向方才她亲吻的方向。
婴儿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仿佛都能牵动宛央心底的柔情,她轻轻哄她道:“别急啊,娘这就来喂你。”
虽然她的语声很低,但屋外的李珉还是听到了,顿时也红了脸,拖了把椅子走到离房门最远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片刻的尴尬过去后,心上又沉甸甸的压满了为难,恰好鲁大夫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走进来,李珉急忙上前拦住,小声道:“现在不方便,待会儿再让她喝吧。”
鲁大夫毕竟年长,立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拍拍袖子道:“那老夫先告辞了,此药连服三天,三天后再请我来复诊,”他背起之前丢在这里的药箱,复又叮嘱道:“下次再像这般打家劫舍的行径,老夫是不会随你来的。”
李珉面上一红,赔罪道:“事出紧急,实在是得罪了先生。”他从袖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鲁大夫手中,鲁大夫倒也不客气,拿了就要走。
李珉却又叫住他,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那孩子……可还有解救之法?”说这话时,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心虚的看了一眼里屋的帘子。
鲁大夫犀利的目光盯住他,微含怒气道:“你这是信不过老夫的医术了?”
李珉赔笑道:“先生不要多心,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稚子无辜,却要遭如此大难,还请先生好好想想,是否还会有转机,如今孩子已然生了下来……”
鲁大夫沉吟片刻,才低声道:“人非草木,老夫看着那孩子也甚是于心不忍,只是……倘若要求片刻生机,这世上恐怕只有两个人能做到。”
“是谁?”李珉立刻目露喜色,急切追问道。
“一个是鬼医秋羁然,另一个便是药王邹铭,”鲁大夫答道,“不过鬼医久居鬼神谷,据说脾性也是古怪的很,而药王邹铭这几年也已经销声匿迹。”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能治好孩子的恶疾?”李珉追问道。
鲁大夫似乎颇为蔑视的看了他一眼,道:“老夫只是说倘若有人能做到,当世也唯此二人罢了,此二人是当世医者之首,能否医治老夫也不敢妄言。”
说完后,鲁大夫将药箱往肩上背了背,又叹了口气,便离开了。李珉怔然的立于原地,反复咀嚼着鲁大夫方才的话。
其实鲁大夫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念想,存着一线希望罢了,李珉颓废的想。然而脑中却忽然浮现出宛央看着孩子的情景,美丽的脸上无限温柔,那婴儿虽然尚未长开,却依稀能看出清秀的影子。
李珉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目光中也重新燃起了希冀,哪怕就是一线希望,他也要去试试。鬼医和药王享誉天下,难道还救不了一个孩子吗?
然而一个念头却突兀的浮上心头,那是萧源和宛央的孩子,他们覆灭了永朝江山,或许这便是报应了。纵使他能原谅宛央,因她毕竟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痴情女子,但那个孩子身上还流淌着萧家的血。萧氏和李氏已然注定了誓不两立,他为何要去怜悯敌人的孩子,倘若不是他们……
李珉摇了摇头,努力想将脑海中的杂念摒弃,“稚子无辜。”他低声劝说自己,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