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天的转暖,宛央却渐渐春困起来,尤其是下午,常是一睡就两个时辰。这日紫玉见她睡了,便只吩咐了粗使丫鬟在殿门口守着,自己去内务司办点事情。
不知是近日来睡得多了还是怎的,今日宛央只睡了一会儿便醒了,清荷居寝殿的窗外便是花园,平日里鲜有人迹,今日却很清楚的听到有人在说话。
“咱们皇上可真是威风啊,又打了个胜仗。”声音尖细,应该是个太监。
“那有什么,你没听说过秦将军是百战百胜的吗,何况那宛国如今已是个空架子了,还自不量力的来向咱们皇上挑衅。”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宛央本是迷迷糊糊的听着,心跳却忽然急促起来,她猛然从床上坐起,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身子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这回宛国真是失策了,连夷国都对咱们俯首称臣了,何况宛国。”
“是啊,原本以为那什么铁军会有多厉害,结果还不是去年就……”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似乎说话的那两人走的远了。
宛央的目光呆滞地停留在紧闭的窗子上,耳边似乎有嗡嗡的声音,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却无法平复从内心一点点吞噬掉神志的恐惧感。她猛然睁开眼睛,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坐在殿门处睡眼惺忪的小丫头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追了上去。
宛央漫无目的的跑到寝殿后的花园,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若不是仍在狂跳的心提醒着她方才听到的可怕话语,她几乎都要以为那是一场梦了。可是她分明如此真切的听到了宛国和铁军,想起当初和四哥分手后就再无联系,她的心又向下沉了几分。
“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就跑了出来?”侍女和宫监都追了出来,见她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赤裸的脚已经沾满了泥巴,还有血迹一点点的从脚下渗出来,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七手八脚的将她扶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紫玉难以置信的说,她只是去了一趟内务司,为的是替将要入宫的莫林打点相应事宜,结果回来就看到宛央神色怔忡的坐在榻边,殿内一片混乱。
“紫玉姐姐,你回来就好了,小姐下午不知怎的突然跑了出去,连脚都划破了。”宝烟说道。
紫玉见宛央脚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便屏退了殿中众人,自己蹲在她身边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宛央的脸颊苍白,却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做了噩梦而已,一时魇住了。”
紫玉立刻担心道:“什么噩梦,怎会……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没什么,大约是最近睡得多了。”
“小姐,您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奴婢啊,您现在怀有身孕,一切当以孩子为重。”
“是啊,”宛央的目光投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我还有孩子呢。”她的语声虽轻,紫玉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她语气中有些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对了,莫林再过几天就能来宫里了,”紫玉努力装出欢快的语气,试图转移宛央的注意力,“到时候就多个人能陪您说话了。”
宛央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视线胶着在自己的腹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小姐有什么烦心事,可以与奴婢说说啊?”紫玉试图引她开口,“老是这样憋在心里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的……要不要奴婢去请皇上来,这几天皇上大约是忙着呢,都很少过来。”
宛央霍然抬头道:“不要叫他来。”
“小姐……可是与皇上闹别扭了?”紫玉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我要睡一会儿,你先退下罢。”宛央冷淡地说。
紫玉见她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静静的退了出去,想想还是放心不下,便吩咐宝烟去了勤政殿传话。
然而萧源正在与秦安父子商讨朝政,宝烟虽将紫玉的话传给了一边伺候的刘公公,刘公公却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禀告皇上,宝烟等了半晌无果,只好无功而返。
紫玉悄悄去殿中查看了几次,见宛央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心急如焚之下只好打发宫监去找了商桓,商桓倒是很快就来了。
“怎么回事?”商桓皱眉道。
“是小姐……今天下午忽然自己跑了出去,回来后就一直很古怪……”紫玉犹豫的说。
商桓眉头紧锁,低声道:“有没有通传太医?”
“传太医要有皇上口谕,可是皇上正在勤政殿议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散不了。”紫玉为难道。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宛央竟已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商大哥怎会在这里?”宛央笑问。
“这……”她来的突然,商桓一时竟词穷。
“是奴婢担心您,所以才请了商大人来的。”紫玉忙道。
宛央唇角勾起一朵笑花,“你这个丫头就是容易大惊小怪,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烦了商大哥来。”
“奴婢知错。”紫玉急忙跪地请罪,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心情转好,只是见她如此心也放下了大半。
“紫玉也是担心你。”商桓道。
“这个是自然,快起来吧,”宛央道,又回头向商桓道:“不知皇上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我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他了,是以今日才会噩梦连连。”
“没什么,左不过是些朝堂上的事,”商桓亦微笑回道,“既然你已然无事,我就先告退了。”
“好,”她柔声说,“请恕我不远送了。”她面上虽笑着,心下却仍是一片冰冷,几乎是竭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站在原地。
“商大哥!”
商桓还未走出几步,宛央却又叫住他。他伫足回身,看到那单薄得仿佛连风都能吹去的女子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央儿今日觉得很是不适,不知商大哥能否再请秋先生来诊脉。”
商桓想到上次的事,便道:“秋先生近日便要返回南疆去了,恐怕很是忙碌,不若请太医来?”
宛央面露失望之色,却仍是说:“如此便有劳商大哥了。”
不知是否错觉,商桓觉得她的气色极为不好,不仅让他想起一年前那一袭烈烈红衣明丽无双的女子,与眼前人几乎是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