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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鬼医

“子恪……”宛央难以置信的叫出声,“今缨,她还在里面。”

萧源停下脚步,冷冷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谁都无法替她改变。”

宛央倏然回首,看到今缨正站在二楼的窗口处,背后是浓浓的黑烟,她在咳嗽的间隙却露出凄美的微笑。宛央看到她的口型在说:“成王败寇,我不悔!”

商桓已经带着众位大臣默默离开,就像这里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来去的侍从已经推来了水龙车,但没有萧源的命令,没有任何人去救火。宛央拦在萧源身前,“她是你妹妹,她还有身孕,你快下令救火啊!”

萧源脸上是宛央看不懂的神情,他平静的开口:“我已经劝过她了,是她要与李璟同生共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救得回她的人,也无法让死去的心复活,”他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一字字道:“何况,那还是李氏的骨肉。”

宛央忽然觉得心下一片冰冷,眼前的萧源如此陌生,以最平常的口气谈论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生死,让她无法不认为他是为了斩草除根才……她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那里,也有一个小生命。

萧源终于回身向毓琛宫看去,今缨已经不在窗口了,他闭上了眼睛。眼前还是那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孩,她微笑着递来栗子糕,她惊讶的说好漂亮的眼睛,她埋首在衣柜中为自己挑选衣服,她娇嗔的说哥哥什么时候娶个嫂子回来……他在那个家中唯一的亲人,就在这场大火中。

他睁开眼睛向前走了几步,感受到火焰的灼热和浓烟的熏人,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感受到泪意。然而浓烟只是让他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眼中却殊无泪意,薄如刀削的唇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原来,自己已经冷漠到了如此地步。

“萧源!”宛央脸色已然苍白,眼眶也被浓烟熏得红红的,脸颊上泪痕纵横。“你不是说会放李璟与今缨离开吗,你怎么可以看着他们……”她已然冻得青白的手指执拗的指向大火中,指尖微微颤抖。

萧源脸上微有动容,沉声叫道:“莫林,还不快带小姐去歇着。”

莫林急忙上前拉着宛央道:“娘娘……小姐,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这里侯爷自会处置的。”

宛央甩开她的手,执拗的站在萧源身前不肯离开。萧源这才第一次看清她,仅仅在亵衣外披了一件宫装外袍,长发松散的垂下,整个人狼狈不堪的外表下却有偏偏有着比任何人都高贵的风姿。

她清澈的眼底明白无误的写着坚持两个字,去而复返的商桓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沉默的站在一边。宛央与萧源间隔着一步的距离,在漫天大火前冷冷对峙。

宛央伸手到腰间,掏出了另一半虎符,纯黑色的虎符静静的躺在她素白的掌心中,分外醒目。她轻声说:“子恪,我以江山性命托付于君,难道真的不肯听我一言吗?”

萧源眸光沉黯,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经过商桓身边时将一枚金色的令牌丢进商桓手中,低低说了两个字:“救火。”

宛央听到那两个字,忽然觉得全身脱力,幸好有莫林在身边扶住了她。商桓吩咐侍卫全力救火后,走到宛央身边,沉默的脱下披风裹在她身上。

“小姐,”莫林替她将披风的带子系好,“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这里烟太大,对……孩子没有好处。”

宛央轻轻点头,心下有些难言的失落。这些天来她曾无数次的设想过会在怎样的情形下与萧源重逢,可事到临头却是这样一番情景,她感受着披风上残留的暖意,才觉出自己的身子有多冷。只是,那个为她披衣的人,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他……

燕池宫已经被鲁莽的士兵损毁的差不多了,所以商桓将她们安置在了一处偏僻的宫室,那里虽然荒废已久,但找了几个宫女来略作打扫便能居住了。

“清荷居,”宛央念出黯淡的牌匾上的题字,微笑道:“名字倒很是清雅。”

“您快上床上躺一躺吧,今天也闹得够瞧的了。”莫林替她解开披风,扶着她上床上躺下,又向商桓道:“商大人,宫中的太医可还有,今日小姐受了凉,又在那里被烟火熏了那样久,还是找个太医来诊诊脉才稳妥。”

商桓点头道:“宫中的情况还很是混乱,我还是去叫秋先生来吧。”

“可是秋兮然琴师的弟弟,人称鬼医的秋羁然?”待商桓已经走了,宛央才好奇的问道。

“正是,”莫林答道,“秋家自祖上就与萧氏交好,此次秋老爷子更是派了自己的两位公子带领门人来协助侯爷。”

秋家,在南疆是个不灭的传奇,据闻历代秋家家主都身怀绝技,其门下的诸多门人亦是人才辈出,虽然秋氏并不涉足朝堂,但其在江湖上的势力实在不可小觑。宛央虽身在宫中,也不可避免的听闻许多秋家的传奇,比如这一代的大公子秋兮然是当世第一琴师,二公子秋羁然却是亦正亦邪的鬼医,岐黄之术虽精,却更为擅长用毒易容等偏门医道。

秋氏兄弟名声虽大,为人却偏走低调一派,并不常常在江湖上出现,因此上次的归省夜宴中请到了秋兮然抚琴一曲,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如此想来,必定也是萧家的面子。宛央上次有其他事情忧心,所以并未对秋兮然留心,只能模糊的记得是个相貌不俗的白衣青年,琴技确实当得天下第一的称号。

真正在江湖中名头最大的,却是秋氏的大小姐秋慕然,传说她美貌不可方物兼以智计非常,因长兄痴迷琴技,次兄痴迷医道,唯一留在秋家独挑大梁的却是这位小姐。想到自己听过的这些传闻,宛央自嘲的笑了,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幸得见秋氏兄弟,说出去也算是个传奇了,不知以后还会不会见到那位有名的美人儿秋慕然。

正出神间,商桓已经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宛央凝神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脸容却是平淡无奇,丝毫看不出有其名满天下的兄长的影子。

“秋先生,烦请您为小姐诊脉。”商桓的语气很是恭敬。

“哼,本少爷如今倒是成了你们的郎中了,这个也要医,那个也来寻。”秋羁然的声音虽然清冽动听,说出的话却实在是不中听。

商桓陪笑道:“若是寻常人,也不敢劳动先生。”

“下不为例,再随便来烦我诊脉,哼哼,”秋羁然冷笑了一声,“吃晚饭的时候可要留心啊。”

“是是。”商桓觉得自己后背出了些冷汗,鬼医秋羁然的威胁,分量十足啊。

秋羁然随便的往榻边一坐,拿起宛央的手腕,只不过片刻便放下了。

“如何?”莫林急切的问。

秋羁然不答,只是走到案前龙飞凤舞的写了张药方,隔空丢给商桓。宛央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知宣纸轻薄,如何能丢出去,可见他的武功也不可小觑,不禁对秋氏有了更多的好奇。然而秋羁然丢下药方,人已经自顾自出门去了,轻飘飘的抛下一句:“三碗水煎成半碗,每日两回,连服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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