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个月的颠簸流离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夷国的都城。和谡朝、宛国的都城相比,夷国的都城精致不足,却大气有余。
皇宫中少见雕梁画栋和琉璃碧瓦,整个宫殿以黑红二色为主体,端的是庄严肃穆。宫室的式样也相当古朴,行走在其间让宛央感受到一种厚重的历史沉淀感,不知道这些宫室存在了多少年,或者从上古时代起,这些恢宏壮丽的宫殿就耸立在夷国的国土上,以永恒不变的目光注视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子民了。
宛央跟在薄城身后登上石阶,来到了夷国的权力中心——伏虎殿。夷国的现任国君姜尧正坐在大殿上方的一张金色椅子上,鹰隼一般的目光直视着她们。金色的椅子上铺着一整张虎皮,绚烂斑斓的色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上品,也增添了大殿和姜尧本人的威武之感。
姜尧约有五十几许的年纪,他左右的两张椅子上,左边坐着他的王后司徒氏,右边坐着他的长子也是太子姜胜。
“臣薄城参见君上,得蒙皇恩庇佑,此次前去边关幸不辱命。”薄城朗声道,示意宛央向姜尧见礼。
宛央恭敬的裣衽为礼,“民女参见君上。”
姜尧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道:“不必多礼,想必谡朝皇帝已经向你说过了,此次送你前来是让本君收你为义女,以便他日嫁回谡朝。”
“是啊,既然如此,姑娘倒是该改称一声父君了,”司徒皇后笑道,又转脸向姜尧道:“臣妾要恭喜君上,不单与谡朝结盟,还收了个女儿。”
姜尧并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从今日起你便是夷国的天香公主,你且随皇后去罢,薄城留下来向朕回禀一下边关的情况。”
看来姜尧是个言简意赅的人,宛央与薄城对视一眼,便跟着司徒皇后离开了。
这样的情景,让宛央想起自己初入永朝时,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是让自己跟着他的皇后离开。眼前的司徒皇后,虽然容貌迥异,但那份高傲的神情和娇俏的语声竟与萧皇后如此相似,或许,这就是成为皇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最终都会成为那个凤冠下面目模糊的上位者,保持着永恒不变的威仪,忍受着永恒不变的寂寞。
“陛下也真真好笑,随便就给了个天香公主的封号,真真是半点韵味也无。”司徒皇后的口气很是随意,全然没有宛央见惯的宫廷女子的谨言慎行。
“是了,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司徒皇后的语气虽保持着之前的随意,但眼神已经若有若无的在宛央面上打转。
“回娘娘的话,民女小字绾绾。”宛央将薄城为她取的名字说了出来,反正现在自己也是一个没有身份和来历的人。司徒皇后明亮的目光中掠过些许了然,只微微点了点头。
“谡朝未来的皇后,能让萧源费这么大力气也要娶的皇后,何须自贬身份口称民女呢?”司徒皇后一语道破关键,见宛央不答,她轻松的笑了笑,“你无须紧张,本宫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很好奇你的身份罢了。”她又重新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下宛央,这样一个女子,究竟是有什么地方能让那个冷酷的帝王着迷的呢?
当初永朝覆灭的事,夷国也参与在其中,所以也是多少了解一点情况的。萧源为了帝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然而今时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成为皇后,怎么想这件事都不会太简单。
然而宛央只是淡淡地笑着,仿佛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司徒皇后纵然心里再是好奇,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在夷国后宫住了几日,宛央对这里的情形也略有了些了解。现任国主姜尧登基已有二十余载,皇后司徒氏亦是从太子妃之位名正言顺成为皇后,并为姜尧生下了仅有的两个儿子。姜尧的后宫虽不乏妃嫔,但却是一无所出,想来是姜尧为了防止子嗣间的权力倾轧而采取了什么措施。
夷国在数百年前只不过是北方草原上的一个部落,即使后来建国也只是偏安北地。但自从上一任国主即位后,因国力日渐强盛且兵力充足,北地苦寒,不若南方富庶,便生了南扰之心。从那开始,每隔几年夷国都会派兵攻打南方边关,但也仅限于在边关的几座城池乡镇抢掠一番,以补充物资,从不深入。
姜尧即位后深以为虑,毕竟抢掠之事并非正道,还可能引发后患。所以在萧源提出要与夷国合作里应外合覆灭永朝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朝中大臣当时极力撺掇他向萧源要来几座城池作为报酬,但姜尧本人却筹谋深远的多,他要求萧源在边关开放市集,与夷国互通有无。这样一来,也避免了要屡屡发兵掠夺物资,谡朝边关的百姓也可免于战乱之苦,萧源自然是乐得应允。
近年来,夷国不仅是国力,连百姓的生活也好了很多。所以当萧源再次来请他帮忙时,姜尧很快就答应了。虽然他们曾经是盟友,但是沙场如官场,永远不会有永恒的盟友。姜尧自己没有女儿,所以无法与谡朝结为姻亲,如今萧源主动送来这个契机,他岂有拒绝之理?
这些情况都是薄城陆陆续续告诉宛央的,这些日子以来,薄城几乎每日都要进宫来看宛央。子鱼和子袁至今不知所踪,若不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有一个薄城,这宫中的日子就更加无趣了。
能说的情况都已说的差不多了,薄城喝茶解渴的空当,宛央看到她的神情微有伤感,便开口问道:“你和无双……现在怎样了?”
薄城脸上微有黯然之色,“还能怎样,我倒觉得他现在与我疏远了许多,竟像是在躲着我一般……”她微微叹息,“大约是觉得我太麻烦了,不愿意做我的护卫了罢,想来也是,他那样的人老是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
见她越扯越远,宛央心里暗暗觉得好笑,“你可曾将你的心意明白告诉与他?”
薄城一怔,“明白告诉他?”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可是我已经表现的这样明显了,他却还是故作不懂,若直说了,岂不是以后更没有办法相处了?”
宛央微笑道:“你不直说,他也未必能懂啊,他不是对你也很是关心,可你却同样不肯相信他对你亦有情啊。”
“这……”薄城语塞。
“不妨找一个只有你们两人的时机,干脆对他直说了便是,你们已经耗了五年了,还想耗到什么时候,我可是听这里的婢女说了,君上有意要为你择婿呢。”宛央循循善诱道,薄城虽平日做起事来大胆果决,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但遇到感情之事却也会有如此的小女儿态。
薄城脸上的神情渐渐坚定,“好。”她点点头,人已经跳起来向外跑去。宛央无奈的笑笑,她还真是个急性子,听了这话便一刻也等不得了。
薄城住的是自己父亲从前的将军府,自从父亲战死沙场后,母亲没过多久也郁郁而终了,曾经显赫一时的将军府,如今除了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仆外,便只住了薄城和无双两个人。
因为无双重伤初愈,所以这些天来薄城进宫时从不带着他,只让他留在府邸好好休息。然而当她急匆匆地推开无双的房门时,却发现他并不在房内。
“福伯,无双去哪里了?”她找到管家问道。
偏生那福伯已经上了年纪,年迈耳钝,让她重复了好几遍才听明白。“无双公子啊,我之前见他往浴间去了,小姐若有什么事等他出来再说罢。”
福伯的话还未说完,薄城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径直推开通往浴池的门,才看到无双赤着上身站在水中,虽然面具仍未取下,但一双眼已经在面具后面愕然的睁大。
薄城的脸微微烧红,然而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做下去了。她笨拙的解开衣衫,仅穿着亵衣慢慢走入水中。
无双已经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她向自己走来。薄薄的内衫入水即湿,勾勒出薄城一直隐藏在冰冷铠甲下的美好身姿,无双觉得自己已经不能顺畅的呼吸了。
她在距他只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吐气如兰:“无双,我想一生一世都与你一起,你,可愿娶我?”
他不做声,薄城脸上的表情渐渐由期待变为失望,当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时,身子却被一双火热的手紧紧揽住。
无双将头深深埋在她略感单薄的肩膀上,语声中蕴着无限狂喜,“得妻如此,何其幸哉!”
薄城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转身推开他一些,伸手去取他脸上的面具。面具脱落的瞬间,她屏住了呼吸,除了额上那道略显狰狞的伤疤外,他的面容几近于完美。
双方的视线都胶着在彼此身上,再也无法压抑住汹涌的情感,无双握紧了她的纤腰将她拉近自己,吻上她嫣红的唇畔。彼此气息交接,辗转的温柔一点点变得灼热起来。无双手臂加力,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急切的寻觅着更多的甜蜜。
浴池中的热气渐渐模糊了他们交缠的身影,波纹荡漾的池水映照出他们对彼此的需索。虽然这是薄城主动挑起的,但此时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权,只能如同藤蔓一般绕在无双身上。水花四溅间,他们用彼此的温暖填补着空逝的岁月,书写着属于他们的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