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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七月【十二】

如果一切都只停留在那一刻,那么这个故事会美妙很多,可是事情的发展很多时候会和人们的念想背离,比如七,比如心月,比如所有人。

独善长老迎着海风站着,风吹起他灰色的长袍,像大风吹起的彤云席卷海岸。他仿若不觉的定定站着,望着九天之中的弯月,目光痴醉迷离,神色中带了几分悲悯。

七就站在他的身后,纵然成了新一任的最强守护者,在独善长老面前他依旧只是个安静顺从的徒弟。海风刮起的时候他便一动不动的陪着师父站在风里,师父不说话他不会多嘴,他知道师父召他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师父这般样子了,除了祭灵石那次以外他还从来没露出过这般悲凉的眼神。

“七,你看到那颗星了么?”独善长老没有回头,苍老的声音被海风一吹,散成碎片。

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颗巨大的星星,浪花轻轻的跳跃着,似乎在洗涤这颗星子,渐渐的它由橘红变成了血红,形状也越来越大,足足有茶盏那么大。

心中隐隐的有一丝不安,七将目光落到老人身上,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到答案,可是除了皱纹老人脸上再没有什么表情,就连方才的悲悯也消失了。轻轻叹了口气,七答道:“徒儿看到了,师父,那颗星很大也很美。”

独善长老回过头来看着七,良久忽然笑了。“还很毒。”

七立即明白了师尊的意思,望着那颗几欲滴血的赤色星子幽幽的道,“那是不祥之兆么,师父?”

“还记得《稚兔岛吉凶谱》么,关于星辰的那一卷?”

老人淡笑着望着七,鹤眼中隐隐闪着几分睿智,那种深沉而淡薄的光华让七不禁感动,微微点头他道:“记得,星子出东方,明而白者,天帝之灯也,主大吉,护土安家万世升平。反之,星子出西方,赤而亮者,鬼帝之眼也。毁天灭地逃命无门,大凶之兆者也。”读到最后七的脸庞变成了青灰色,眉心火焰型的印记也被天边的星子染得艳红如血。

星子出西方,赤而亮,大凶之兆也。

“我们有大灾难了,是吗?”心中微微一凉,七看着老人颤抖地问。他并不怕死,作为守护者他随时都准备把命献给他的主人,可是他不想死。

只是不想死,并不是怕。

“不是我们,是整个稚兔岛,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老人叹息一般的说着,拄着权杖慢慢的从崖壁上走下来。

七伸手扶过老人,一步一步的走陪着他走下大崖壁,他终归忍不住回头去看那颗血色的巨星,直到海浪将它卷到地平线下。

“师父,又会死很多人是吗?”

“这场巨大的劫难里,整个稚兔岛都会毁灭。”独善长老淡淡的说着,眼睛微微的眯着,即使这么近,七依旧看不到他的情绪。

“为师希望你能为稚兔族做些什么,孩子,你愿意吗?”

猛然听到这句话七没有抬头,目光看着衣摆上的云纹。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少年,明澈清晰的眉眼,干净纯粹的容颜,心口钝钝的痛了一下,他用力将他拉出脑海。“身为稚兔护法,七理当为族人出力,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死,多可怕的字眼,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死了就再也不能与他站在一起了。

可是心月,我是为了你。你终究会成为稚兔族的族长,这美丽的小岛最终会是你的领地,我会为你守住这领地,哪怕搭上我一条命。

远离了海岸,老人的声音渐渐明晰,却依旧苍老悲凉,七仔细的听着,生怕错过什么讯息。“为师曾经说过三殿下天资聪慧,若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代明主。可你知道三殿下的真正命格么?”

“真正的命格?”七不解的望着老人。“徒儿不知。”

“稚兔岛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仙卿和魔君。仙卿是稚兔岛的救星,魔君是稚兔岛的灾难。仙卿降生可护佑稚兔岛万世安宁,魔君临世,会导致生灵涂炭。若仙卿和魔君同时降下,仙卿可压制魔君的魔性,二者相持,可致平衡。”

“师父之意是,徒儿是魔君?”七心中咯噔一跳,难怪那些孩子打小便叫他妖怪。原来他真的是妖怪,还是祸害族群的妖怪。

“不。”老人微笑的望着弟子,眼底浮起一丝欣慰。“你是仙卿。”

“仙卿?”七又是一愣,连带着心中的那个问也提了出来。“那么魔君也一起降生了吗?”

老人微微的点点头,拉着七的手慢慢的朝护法院走去。“魔君也一起降生了,凡事有因有果,魔君降生是这场灾难的因,魔君的消亡便能使这场劫难有一个完满的果。”

“楼阳就是魔君吧?”七眯细眼睛,看着护法院大门处昏黄的壁灯冷幽幽的问道。

老人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更加用力的抓紧了七的手,“魔君不是大太子。”

感觉心脏突然缩了一下,踏在台阶上的脚也涩涩的缩了回来,七担忧的望着老人,脸色也开始渐渐变白。“不是他,难道是心月?”

独善长老不再说话,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七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不,不会的,他不可能是魔君。”

“孩子,你可还记得吉凶谱里关于星辰的记载中有一节讲到魔星。”

七只觉得心中难受得厉害,使劲在脑子里搜寻着魔星的记载,希望从中能找到推翻心月是魔君的证据。“魔星者,君之幻化,生人形,喜效他人之形貌。貌之同,却得天之灵韵,传神美貌更甚初者。”

“你再看看三殿下的形貌,明明比大殿下晚生了四年,却是一模一样的相貌,细看之下,比之前面两位殿下更多了几分灵气。”

七颓然靠倒在石雕巨兽上,哀哀的望着独善长老。“依师父之意,徒儿要如何做?”

“很简单,诛魔君,杀心月。”

老人微笑着说着,一双鹤眼中隐隐的涌起几分煞气。七猛然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孩子,你是作为稚兔族的守护者存在的,三殿下目前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是你,你的成功几率是最大的,若你不肯出手,稚兔便会毁于一旦。孩子,就当为师求你了。”

老人泪流满面的说着,当真一头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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