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望着冷夜仿佛强自压抑什么而快速离去的僵硬身影,蓦然感到心中仿佛被轻轻敲击了一下,不是疼痛的感觉,然而让人闷闷的,很不舒服。那个人明明一向都比常人更能够忍耐,今天怎么如此失常,竟然对着两个小女孩锋芒毕露——就算他平素不是怜香惜玉的绅士,然而对待女人总还是彬彬有礼的。
或许是太过能够忍耐了,所以到达极限了吧。苏暖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微微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看了看仍旧呆愣在门口的两名室友,略感担心的问道:“你们两个,还好吧?”
两人听到苏暖柔和低缓的声音,才渐渐缓过神来。董琳虽然面色仍旧苍白,然而毕竟她平时就有些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性格,这时候也从那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威压之下缓过劲儿来了,为了不让苏暖担心,扯了扯嘴角走过来轻轻拍拍苏暖的脑袋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儿,这次的确是我们不对——不过刚刚,你家那位真是挺吓人,够范儿啊!”
虽然说得轻松,然而那尚未恢复正常的面色清楚地表明刚刚直面冷夜的怒气是怎样让人胆战心惊的经历。苏暖有些抱歉地笑笑:“对不起,他的确是脾气不太好,当初我们也闹过很不愉快的事情。”想起刚刚和冷夜重逢的时候,苏暖的笑容有些无奈,那个时候他甚至还几乎掐死自己呢!
苏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刚刚对董琳说的那番话,已经把自己自动摆在了冷夜女朋友的位置,所以才会代替他向别人道歉。
小小平日里就是小孩儿心性,这时候那股子委屈害怕的劲头还没有完全过去,听到苏暖的话立即有些炸毛地朝着苏暖嚷嚷道:“这叫‘脾气不好’么?!我刚刚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男人呢?枉费他有一副好相貌!果然像是暖暖形容的,他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渣!”哗啦哗啦一通发泄,小小心中的憋气好多了,脑筋也渐渐清楚,随后便感觉自己刚刚那一通有些过分了——怎么说今天自己也不占理。她心知理亏,扁扁嘴低下头,可是倔劲儿上来又不想道歉,就这样杵在那儿。
喂喂,这“人渣”二字明明是你们说的好不好?苏暖满脸黑线十分无语。然而相处了快一年的姐妹,也知道小小只是一时气不过,并没有什么恶意,又见她一副想要道歉却不好意思说的样子很好笑,于是“扑哧”一声笑道:“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们了。等我出院了好好请你们一顿,就算是代替那个家伙赔罪了,不点儿你看成不?”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同时诡异地陷入了沉默状态,三双六只眼睛刷刷刷齐齐看向苏暖,把她看的一阵头皮发麻:“怎、怎么了?”为什么都看她?想了想,她补充道,“先说好啊,我可是贫下中农的生活水平,像是学校外面那家四川小菜馆之类的地方还请得起,至于必胜客之类的,就两个字——面谈!”
“切,谁关心这个,不管是贵是便宜,好吃就行——四川小菜馆不错。不过我们是因为别的事情看你的。”董琳一个白眼,非常强烈滴表达了对苏暖不在状态的鄙视之情,“我们是在感叹你刚刚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刚刚那人的女朋友一样。”
“何止是女朋友,不知道的单听你那语气,还以为你们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夏蓝依旧一针见血。
“怎么可能?!”苏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夏蓝见状连忙在她身后塞了一个靠枕让她靠的舒服一点,而苏暖此时完全没有心情在意这些事情,她急急地说道,“你们也看到了,他不是个脾气温柔的,而且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顶多能够以礼相待,而且,而且之前他还有过无数的女朋友……”苏暖的语气很是急切,好像是要急于澄清什么一般,然而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低落,任谁都能听得出字里行间的在意。
“你的语气好像是弃妇啊~”董琳吐槽,而小小则在一旁用力滴点点头表示认同。突然,小小皱眉问道:“你家那个他有很多女朋友?你说过刚才那个人叫做‘冷夜’吧?难道是‘那个’冷夜?”小小着重地强调了“那个”两字。
苏暖点点头:“我想,他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冷夜了。”心中却暗暗惊诧:难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把那个家伙当做自己的男友了么?
所谓的“那个”冷夜,就是指那个是不是就要登上A市各大报纸新闻头条,被一干小青年羡慕嫉妒外加崇拜,被无数商场老者点头认可的后起之秀;就是指那个被全国商业界内广泛瞩目,并时常会被请去某个大学做一场演讲,引得无数鲜花掌声的商界精英;是那个凭借冷峻深邃的五官、挺拔的身形、坚毅和优雅并存的气质被刊登在时尚杂志上,并被无数少女熟女誉为“黄金单身汉”的那个男人。
几个妮子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还是倒抽一口凉气,同时惊讶苏暖怎么能如得了这种对他们来说宛如云端人物的眼的。苏暖自然不可能告诉她们真正的缘由,只好岔开话题看向小小和董琳道:“说起来,虽然你们是腐女,可是一见到帅哥居然最先反应不是花痴,而是为他做攻受配对——我记得你们在大街上看帅哥不是这样的啊?难道转性了?”不仅是那两个,就连比较正常是夏蓝也是除了最开始的惊艳,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丝毫没有女孩看帅哥的花痴相,该说她们脑结构不同于常人么?
董琳立即咬牙切齿道:“真是‘驴子不可教’(于是乎请忽略这孩子应用各种成语俗语的水平= =)。神马叫做‘朋友妻不可欺(你确定是‘妻’?!)’,你的男人我们同寝室的姐妹也只能腐一下来满足我们欣赏美男的心理,怎么可能起觊觎之心?”
小小也连连点头:“不管那人如何,总是你看上的,就是你的人,而且你们两人看似也正在交往——或者说预备交往中,横刀夺爱这种极品奇葩才能做出的事情,我们海华丝不屑于为之的!”说着又再次确定一般的点点头。
“什么、什么准备交往啊,八字没有一撇呢……”苏暖被她们左一个“你的人”,右一个“你家的”弄得不好意思,又开始拼命摸耳朵,“再说了,那个人论脾气、论人品、轮节操,哪一样都不如白子桓啊,我怎么会喜欢……”
“别摸了,耳朵要掉层皮了。”夏蓝淡声打断苏暖有些不知所措的言语,同时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定定地看向她,说道,“可是即便如此,你也喜欢他不是么?”
“你说什么?”苏暖一愣,有些茫然地望向眼前这一向沉默却细心的女孩。
“我说,”深吸一口气,夏蓝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即便他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是你仍旧喜欢他,仍旧在乎他不是么?”
“可是我……我应该喜欢白子桓的啊……”苏暖迷惑地摇摇头。她这么说,并不是想要找到一个人做挡箭牌,而是她的的确确对白子桓心有好感,而且对他也有过脸红心跳的感觉,所以苏暖才十分肯定。
“那么,你为什么会喜欢白子桓呢?”难得夏蓝继续耐心地出声询问,而没有陷入沉默。另外两人见夏蓝的语气不同平素格外郑重,也不敢搭腔,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苏暖听到夏蓝这么一问,脸上微微发热,然而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漫上笑意:“他……脾气很好,对我很细心,之前我很喜欢的贝壳手链就是他特意为我从海南带的,”说着,她的眼睛瞥向床边小柜子的上面,那串手链正静静摆在哪里——由于苏暖片刻不离身,甚至连中枪的时候也带着,因此直接带到医院来了,“跟何况,跟他在一起很安心,很快乐……”
“这么说和白子桓一比,那个冷夜简直是一无是处么……”小小情不自禁咕哝一句。夏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显然小小的话也正是她想要问苏暖的问题。
听到小小这么说,苏暖不由自主地反驳道:“没有‘一无是处’吧……比如说……”比如说什么呢?比如说那个人工作努力的样子很迷人,比如当她深陷险境而他孤身犯险救她出来的时候让她感觉心安,比如说他在风沙的天气为自己遮挡尘土让她感动,比如他把普通的稀饭做成那个样子让他感到好笑之余感觉这个男人也很可爱,比如……比如……
蓦然,苏暖忽然说不出话来,因为要说的太多,反而不知道要从哪一点说起了……
手上传来微微用力的轻握,让苏暖游离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一抬头,迎上夏蓝微微含笑的眸光,她对苏暖轻轻点头:“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说,“你对白子桓的确是喜欢,然而那更多的却属于小女生对白马王子的爱慕和憧憬,然而你真正喜欢——或者说比喜欢还要喜欢的——是冷夜。”
在苏暖及另外两人不解的目光中,夏蓝微微一笑,带着某种历尽世事的通透:“你是因为白子桓的优点而靠近他,却并没有因为冷夜的缺点而远离他。”
当你看到某个人的有点而被他吸引,你看到的是他闪光的一面,亮丽的一面,这样对对方产生好感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当一个人真正将所有的缺点展现在你的面前,对你坦白他灰暗的一面的时候,才是你们真正走进彼此的时候。
因为优点而被吸引的,叫做喜欢;而因为缺点而包容的,才叫做真爱。
感情是不能掺杂任何谎言的——即使这谎言是善意的。因为,感情虽然神圣,却并不是美丽的童话,它本身就充斥了光影交替的两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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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让一向台词较少的夏蓝挑了一把大梁,点醒了苏暖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