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刚刚醒过来,苏晓的声音很是虚弱喑哑,轻飘飘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那音量就算没有蚊子哼哼一般大小也差不多。但是这样的她不过短短一句话,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仿佛被冰冻一般的寂静中。
苏暖心中狂跳几下,小心地打量着苏晓的面色:她现在虽然面色依旧苍白憔悴,但是已经不复刚获救时候的疯狂样子,显然已经恢复了相对理智的状态。确定了这一点,她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担心:刚才苏义和沈静华吵嚷时候那些对她而讲完全是诛心之言,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这时候,苏义和沈静华也从刚刚被打断的沉默之中回过神来,先后围到床边询问苏晓感觉怎么样,而苏暖则在这个时候发现,冷夜不在。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吧。
“女儿啊,你……和你一起出去的都有谁?”苏义看向苏晓问道,“你放心,爸爸一定会给我的女儿讨回公道。我苏义的女儿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了去!”
苏晓并没有立即答话,只是定定看着面前的父母,毫无表情,仿佛这件事情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苏义被女儿古怪的样子弄的有些尴尬,到后来简直有些恼羞成怒了,于是渐渐不耐烦地低吼:“你倒是说话啊?!”
沈静华毕竟是做母亲的,相比之下能多体谅一点女儿此时难过的心理,因此并不怎么急于让苏晓解释什么,但是听到丈夫的低吼,还是吓得一哆嗦,随即在一旁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话是催促,但是语气比之于苏义却是轻柔的很多。
苏晓面色古怪地盯着两人又看了片刻,随即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就是几个惯常在一起的朋友。”说着念出了五六个名字。
苏义仔仔细细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后来已经面色阴沉,让人一看便背后冒凉风。他咬牙切齿地问道:“这么说,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瘪三?!”
而站在一旁的沈静华虽然没有丈夫这样明显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是面上失望的表情还是非常明显,甚至连苏暖这个位于旁边床位,视角并不良好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晓的笑容又扩大了一点,苏暖这下子看的清楚,那勾起的唇角充满了尖刻的嘲讽地意味,她呵呵呵地低笑几声,声音是无法形容的苍凉:“嗯,只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瘪三,而并非什么名门世家的少爷公子,就算是打死他们也付不起多少精神损失费的。真可惜啊!您说是不是呢,‘爸爸’?”最后的那一声“爸爸”苏晓似乎是从牙根挤出来的声音,讽刺的意味扩大到了极点。
“啪——”只听得一声脆响,苏暖猛然一惊,原来是苏义受不了女儿如此奚落甚至是嘲讽自己,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一个巴掌甩在了苏晓原本就有伤的脸颊上,使得那原本美丽的面孔更加惨不忍睹。
甩完这一巴掌,苏义气的直喘粗气,面部肌肉不停地抽动,指着苏晓骂道:“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这个孽障,简直白养活了你二十多年!你说,你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嗯?!”此时的苏义双眼暴突,状若厉鬼,指着苏晓恨不能拨了他的皮的样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晓冷冷一哼,又躺回被窝把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管身后的动静了。
“你——”苏义刚想再次冲向前,苏暖一皱眉,大声喊道:“叔叔,你要做什么?!”说着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急忙跑下床来拦在苏晓的病床前。
苏义和沈静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睡在一旁的苏晓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醒了,而且刚才他们两人的丑态很可能已经完全落入苏暖这个“外人”的眼中,一时间苏义恼怒之余,对苏暖也没什么好脸色,恶狠狠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都不出个声响?!”
苏暖心中冷笑:你们的吵架声都快赶上地震了,我就算睡得再沉也该被你们吵醒了。再说刚才我起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发出过声响,只不过你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这儿,正盘算怎么利用自己的女儿捞好处呢!!
然而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苏暖顾左右而言他道:“叔叔,我知道晓晓发生了这种事情,你和婶婶都着急的不行,虽然您打了晓晓,但是我知道那只是你们太担心她了正所谓‘关心则乱’。但是现在的晓晓浑身是伤,而且又刚刚醒过来,实在不能再受到什么刺激了。”
这一番话算是给苏义了一个台阶,告诉他自己对于他刚刚那些丑态百出的行经只是理解为“关心则乱”,一时冲动所导致,再告诉他苏晓此时并能受到刺激。这样全了苏义的面子,苏晓甚至自己才能够免于继续遭殃。因为苏暖知道,
苏义也懂得就坡下驴见好就收,闻言立即收起了气急败坏凶神恶煞的样子,换上了好叔叔的无奈面孔叹了一口气道:“哎呀,你这个妹妹实在是太不争气了,竟然惹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可怎么办啊?她如果像是你这样省心听话就好了!”说着摇了摇头。
苏暖闻言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地看向背对她自己看向窗外方向的苏晓,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只要是有任何人在任何时候拿她们两人作比较,如果被夸赞的是苏晓,那么她就会立即趾高气扬的朝苏暖示威性地哼一声;但如果她是被比下去的一方,那么绝对会立即炸毛据理力争,没理搅三分,总之绝对不会乖乖服气的。
但是这一次,苏晓竟然仍旧一动不动面向窗外,像是没有听见刚刚苏义那一番话一般,完全没有反应。苏暖心下奇怪,然而碍于苏义和沈静华两人在场,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感觉,可眼角还是不自觉向着苏晓的床位飘过去。
苏义和沈静华见苏晓完全采取“隔离政策”不搭理他们,便又和苏暖客套了两句,顺便拍了拍冷夜的马屁,另外保证到时候她去苏氏绝对会“多加关照”,然后就走了。苏暖立即跑到苏晓的正对面看了看,却发现她眼睛合拢,似乎是睡着了。
她微微困惑地皱了皱眉头。从刚刚苏晓对她父亲的话来看,她一定是听到了父母争吵时候的那一番话,一般来说听到父母在自己被欺负之后竟然盘算怎么捞取更多利益不是应该感到伤心失望甚至暴跳如雷么?怎么她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感觉?更让苏暖感到惊讶的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苏晓竟然能够睡得如此香甜沉稳,怎么想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该不会是伤口恶化了?想到这里,苏暖连忙走到床边探了探苏晓额头上的温度。嗯,虽然还有一点低烧,但是没有昨晚刚刚救回来时候那样吓人;而且她的呼吸也很平稳,简单测了下脉搏,也和自己的差不多,没什么异常情况。
苏暖这时才微微舒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心道可能是她真的由于身心双重打击太过疲劳,所以只是昏睡而已。由于苏晓看上去暂时没有苏醒的意思,于是苏暖打算趁这个空当出去“方便一下”。
可是在苏暖前脚踏出病房关上门的一瞬间,原本正“陷入昏睡”的苏晓便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睡意。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将刚刚趁另外三人不注意,偷偷从桌子上的果篮旁边拿在手中的水果刀小心地藏在了床垫的双侧夹层之中,然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慢慢躺了回去……
夜晚,医院陷入了一片黑色的静寂之中。在查房的护士离去之后,苏晓在黑暗中小心地摸索着找到了白天藏起来的水果刀,把它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冰凉凛冽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瑟缩一下子,随后心底漫上来的是无尽的悲凉:就这样吧,一刀下去,什么都可以结束了。那一晚其实在她看来并没有十分恐惧,毕竟她的私生活一向都不怎么严谨。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向认为可以随意撒娇,并且完全信任的父母竟然在自己遭受这样的事情之后还盘算怎样用自己肚子里可能怀上的孩子换取好处!
你们约翰斯这样,我就越不让你们如愿!想到这里,苏晓忽然涌上来一股子狠劲儿,便用力地往手腕上割下去。
疼!真的非常疼!!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伴随腕间滑落的温热液体一起流走,苏晓渐渐开始害怕起来:她真的要就这么死了么?
其实无论是她起了自杀的念头还是刚刚割腕的举动,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都是因为一时的赌气任性。这样说也许非常无情,但是事实的确如此。苏晓私生活一团糟,早就不是完璧之身,虽然被粗暴对待让她受到不小的惊吓,但是还绝对不到要寻死觅活的状态。真正让她受不了的是父母对她仿佛谈论一件商品一般的态度:她一直被骄纵着,被宠溺着,怎么能够忍受被无情的利用——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父母!!所以因为这一股“不能忍受”的气愤,她才在冲动之下想到了一死了之。
然而现在,当她真的站在死神的面前,眼睁睁看到他的死亡镰刀朝自己砍来,人性中强烈的求生本能开始渐渐苏醒,一个声音渐渐在心底凝炼而成:她不想死!!
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强烈,到最后,终于驱使这幅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身躯跌跌撞撞跑下床冲出门外,虚弱却拼命地呼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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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的就是渐渐离间苏晓和她的无良爹妈,这只是开端,灭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