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飞跟着付陵朔一起回了西城别苑,进了易苑,两人坐于凉亭之间。婢女忙过来斟上了茶水,放下了点心。
杨云飞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付陵朔:“付兄刚才在酒楼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看那几人全都脸色一绿愣住了。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付陵朔见斟茶的婢女走远,看了杨云飞一眼,也不想瞒他:“我与杨兄相交已久,自把杨兄当做兄弟一般。只是一些家丑,杨兄听了便埋在肚里好吗?”
杨云飞笑着点头,越发觉得好奇。
付陵朔捏着茶坏,不紧不慢道:“很多年以前。夏国,也就是晴龙世家的国家。它还未覆灭前,是我们易国的强敌。这个想必你也听说过?”
杨云飞点了点头:“天下皆知,是你们易国灭了夏国,你舅舅靖仁王亲自带兵破城的。晴龙世家后裔因为之前救过天充皇,后被天充国收编。才有了今日的夏云侯。”
“在那场战争中,死了很多人。我母后有个妹妹,为了国家做了细作潜入夏国皇宫成婢。没想到的是她与晴龙世家的姻亲离烟世家的一名男子生了感情。姨娘最终对那人说了自己身份,两人不愿看到自己亲人相残的场面,便一起私奔走了。之后还生了一个孩子。”
“噗……”杨云飞听到这里口中的茶水直喷了出来,咳了几声后皱眉:“那孩子该不会是离烟龙吧?他是你表哥?”
付陵朔闪开身子避开了杨云飞喷出的口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道:“离烟龙的爹有个妹妹,是夏国皇后,也就是晴龙卓天的娘。舅舅攻破夏国都城时,他又回到夏国与晴龙世家并肩做战,而且就死在那场战争中。舅舅带回了姨娘,离烟龙被晴龙世家的人救走了。姨娘回到易国后已有了身孕,不久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曦月。”
杨云飞愣住:“木曦月是离烟龙的亲妹妹?”
付陵朔点头:“她自小在靖仁王府长大。但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与晴龙世家接上了头。成了他们潜藏的细作。”
杨云飞又是一愣:“木曦月?细作?真没看出来。原还以为她是个本份的可怜女子。”想了想,“这就是你娶殷绛雪不取木曦月的原因?”
付陵朔哼笑一声:“我也原以为她是个楚楚可怜的女子,从小我就对她很好。可是她却要出卖我们。她是晴龙世家的人,我岂会娶她?”
杨云飞叹了一口气:“唉,想想这木姑娘其实也是有千番委屈的。谁会不恨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呢?”
付陵朔目光清冷:“所以是仇人,注定不会走到一起。”语毕,心中陡然一颤。殷绛雪别离时的表情分明是把他也看成了仇人?苦苦一笑,仇人?又何常不是呢?
杨云飞在易苑用过晚饭后便告辞回了风苑。付陵朔回到房间,从柜中拿出一件与黑夜同色的衣衫和一个微粗的画卷。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天空的弯月,眉间几段愁思。夜越来越深,窗外吹来了清凉的淡风。他垂眸看着手中的黑衣和画卷目光清冷。
肃王府,梨落苑。今夜月色蒙胧,殷绛雪独坐梨花树下,静静望着眼前被月光照亮的一湖碧波,思乡之情由然而生。心中泛起阵阵苦涩,莫不是就为了躲那一个人,要终身不能与父母兄姐相见?越想越觉得失落,缓缓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可这偶一回头却看到远处一个黑影从院墙上一闪而过,让她心中陡然的一惊?刺客?
殷绛雪犹豫片刻后,轻步跑过追影而去。
芙蓉榭阁,肃王府的另一处别苑。在殷绛雪入住梨落苑后,霍镜寒便搬来了这里。此处荷塘数亩,碧叶莲天,比梨落苑的梨花千树又多了一些颜色。凉亭内,霍镜寒独坐月下自斟自饮,眸光与夜色一般清冷。
一阵轻风吹过,黑影如幽灵般缓缓落到霍镜寒身后,似落叶一般轻浮。
“你来了。”霍镜寒没有回头,嘴角淡淡一丝笑意。
黑影拉去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张俊美的玉面,清冷的看了一眼霍镜寒的背影,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于霍镜寒的对面。
霍镜寒拿起一个酒杯帮黑衣人斟上了一杯,伸手一个请姿:“辰王请。”
付陵朔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抬眸道:“云王可对凌王有所防备?”
霍镜寒冷冷一笑:“打霍镜辉懂事起便对霍镜霆有了防备。几年前派人还差点把霍镜霆给废了。不过霍镜霆命大,被晴龙世家的人给救了。还有了晴龙世家在朝中的支持,更成了他的死敌。”
付陵朔放下酒杯:“看来传言非误。霍镜辉与晴龙世家结亲完全是尊了圣旨,没有半分自愿。”
霍镜寒点头:“晴龙世家与霍镜辉的功绩同样显赫,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霍镜辉容不下晴龙世家,晴龙世家又岂会让他当了皇帝。刚好霍镜辉对霍镜霆下手时又被晴龙家给救了,便扶起了霍镜霆与霍镜辉对抗。至于那场赐婚,让晴龙风敏嫁给霍镜辉完全是父皇为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化解恩怨的搓合。谁料,两家全不领情,至今依旧是面合心不合。”
付陵朔听完后,把手中的画卷放于桌上涮的展开:“跟晴龙世家勾结的岂会只有霍镜霆一人?”伸手指着画中人问道,“这个人肃王认识吗?”
霍镜寒低眸一望。朦胧的月光映在画卷上,画中是个貌美的女子,颦笑之间甚是动人。
“月色虽是黯淡,却也可以看出个大概。是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付陵朔缓缓一笑:“敢问肃王,如今你们天充皇宫最得宠的是哪位嫔妃?”
霍镜寒一愣,又低头看了画中人两眼,惊诧道:“鸾妃?是有五分像。据本王所知,鸾妃面相虽显得年轻,可实际年纪已有四十左右。而这画中人看着却似十七八岁的样子。”
“这是她年轻时的画像。”
霍镜寒愕然:“辰王如何有她年轻时的画像,莫不是查到了她的什么底细?”
付陵朔拿起酒杯,不紧不慢道:“李鸾本是易国人。还是本王舅舅靖仁王府里一名将军的妹妹。她对我父皇有意,而我父皇却取了我母后。她便因爱生恨仇视我父皇母后,在我与我同胞兄弟满月之时,偷走了我孪生皇兄远走无音。直到去年,她又出现在了靖仁王府,还带着血魔回来报仇。”
“血魔?”霍镜寒顿了一下,“可是血龙珠所至?”
付陵朔点头:“看来肃王也听说过血龙珠?用血龙珠修练嗜血神功,内功越是深时越容易成魔。”
霍镜寒舒了口气后淡淡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问道:“你们没有想到她当年从你们易国逃走后便来天充国成了妃子吧?”
“不错。当年皇兄失踪后,父皇母后派人追查各处。甚至也到天充国来过,最终无功而反。”
凉亭中的两人谈得会神,而亭外十几步远的假山后,殷绛雪却听得心惊。她惊得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妃子身世,皇子被劫,而是这两人的关系和那黑衣人的身份。肃王爷怎么会与易国有所关联相计同谋,这不是通敌卖国吗?这与他关联之人居然是她的丈夫付陵朔?突然想起之前在庭院中发现的白鸽,现在忆起,想必是两人一直在有书信往来。看来易国跟肃王都有图谋。心中冷冷一笑,刚刚以为找了一片安静之处,却不道又是是非之所。而这是非居然跟付陵朔有关系?
殷绛雪屏住呼息,悄步转身,唯恐引起两人的注意,大气不敢出一个。
“什么人?”身后一声怒喝,殷绛雪提着的心重重掉落深谷沉去,还是被发现了。她心一横,硬着头皮大步跑开。
付陵朔皱眉,忙站起身掌下凝气,出手挥气打去。
殷绛雪只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瞬间击于肩下,全身震痛后身子倾倒向了前方,却始终忍着没发出一声。胸口觉得窒闷,噗得一口鲜血吐出。
“肃王府里也出了奸细?”付陵朔转头看向身旁的霍镜寒。
霍镜寒皱了皱眉,快步走了上去。当他走近看到女子侧面时,心中一惊,忙俯下身去扶她:“颦儿……”
殷绛雪没有回头,只是垂眸不语,轻捂着胸口。
“颦儿,你怎么样?”霍镜寒坐于地上,将殷绛雪紧紧抱入怀中,心痛得厉害。
付陵朔第一次见霍镜寒如此惊慌失控愣了一下,只想着这女子必是他的妃子。顿了顿,淡淡道:“肃王你自会处理自己的家务事,本王就不耽误了。临走时奉劝肃王一句。什么事是大什么事是小,肃王心中自是清楚。别因一个微微女子毁了一生的心血。她听了不该听的事,见了不该见的人。是杀是留由你决定,只是今后若因此出了差错可再后悔莫及。”
听到付陵朔的声音越来越近,殷绛雪忙侧首将头埋入霍镜寒怀里,心中惧怕。他此时的阴冷让她想起了去年他假扮血魔时的样子。那是她一生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