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过他说了,会一直感激您,下辈子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您的恩情。”杨雨萱轻拭着眼角的泪,神情间其实是轻松的,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很多事她早就看开了。
“那你怎么会到黎家来?”黎震霆已经想到,必定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悄悄进了黎家,偏又一直不说破自己的身份,应该是有什么目的。不然就他施于裘枫的那一点小小的恩惠,值得杨雨萱来黎家无怨无悔地照顾他这么多年吗?
杨雨萱咬了咬嘴唇,还是有点犹豫,“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我丈夫去世五、六年之后,我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那时候我在仁济医院妇产科做护士,有一次给一个孕妇做超声波检查,她知道自己怀的是男孩之后,非常高兴,还一个劲儿说要告诉姐姐知道,还告诉我她姐姐就是黎先生的妻子,现在的黎夫人,薛冰芙。”
黎子阳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早变了,“杨姨,你是说---”
“要知道,那时候黎先生的公司已经锋芒大露,生意越做越大,提起星辰国际,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何况我一直感激黎先生救我丈夫的事,所以对于他的事,总不免多留意一点。”
杨雨萱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粗枝大叶,没什么气质的女人会是黎夫人的妹妹,后来看到她的名字“薛冰蓉”,就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不管怎么说,亲姐妹就是亲姐妹,如果不是,薛冰蓉难道还会乱说话吗?
“是了,”黎震霆想起一件事,“冰芙当年从怀孕到子辰出生,也是在仁济医院做的检查,想来她们姐妹俩一定经常一起的。”
“我只见过她们一起来过一次,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杨雨萱小心地选择着措词,“本来这样也没什么,可到了最后要生产的时候,佟夫人的孩子明明不到预产期,却坚决要求医院为她做剖腹产手术,而且还用一个很大的红包堵住妇产科主任的嘴,要她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是吗?”湛清漪突然开口,眼神锐利,“既然没有人提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杨雨萱所说的一切越来越离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就一定会牵扯到一桩很大的阴谋,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听这话,杨雨萱突然打了个哆嗦,脸上迅速失去了血色,“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希望从来不知道!”
其实这些事,她是真的不愿意再想起来的,那时候她根本还一无所知,像平常一样上班下班。那天晚上,就是薛冰蓉秘密找妇产科主任商量事情的晚上,她们选择的地点是护士更衣室。
那里面有上白班和上夜班的所有护士的衣物,所以显得很杂乱,几个大的挂衣架占据了大半的房间,藏个把人是不成问题的。杨雨萱那天晚上下了夜班,正站在挂衣架后面换衣服,妇产科主任和薛冰蓉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本来她没想偷听她们说话,想要出声打招呼的,但薛冰蓉上来就是一句“我一定要做剖腹产”,把她给吓到了,就捂紧了嘴没有出声,然后听到她跟妇产科主任吵得很凶,说要提早把孩子生下来,还要她对外宣称,她生的是女儿。
“女儿?”湛清漪怔了怔,“为……什么……”她突然不敢问了,因为她已经想到,薛冰蓉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雨萱苦笑,“当时我也不清楚,人人都盼着生儿子,佟夫人还真是奇怪,她怀的明明是男孩,却非要让人家知道,她生的是女儿。妇产科主任当然是不同意的,说这样违反她的职业道德,佟夫人就软硬兼施,后来我隔着衣服缝看到,佟夫人给了她一个很大的红色,她就答应了。”
湛清漪“哧”地笑了一声,“钱就是好使。”
黎子阳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闻言白了她一眼,意思要她不要乱说话。
“然后?”黎震霆同样很沉得住气,继续问。
“后来就是那样啊,佟夫人提前剖腹产,生了个女儿,”说么这里,杨雨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轻松了许多,“我当年一直在纳闷,佟夫人怀的明明是男孩,到底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后来我听说黎夫人晚两天生了个儿子,虽然没有凭据,我还是觉得这当中肯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就---”
“你就以特护的身份进了黎家,想查清楚这件事?”湛清漪点了点头,还真是佩服杨雨萱的隐忍力呢,二十多年了,她竟然守着这么大个秘密,从来没有露过半点口风,是个人物。那她要是一直查不到什么,或者说是她多想了呢,难道她要在黎家做一辈了特护吗?
杨雨萱摇了摇头,自嘲地笑,“清漪你太看得起我了,说什么查不查呢,而且黎夫人也不一定有什么问题,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可黎先生是我们家的恩人,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实在不忍心看他被骗,可我进了黎家之后才发现,有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像得那么容易,我又没有任何证据,要是乱说话,一定会天下大乱的。”
黎家认定了黎子辰就是名正言顺的星辰的继承人,当然会对他宠爱有加,怎么能容忍别人说他半个不字?就算杨雨萱心有疑惑,也绝不敢多说,所以才一直保持着沉默。
后来黎子辰一天一天长大,那么顽劣,不堪造就,再加上她原先对黎子辰就心有芥蒂,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不像是黎震霆的亲生骨肉。而更奇怪的是薛冰芙对黎子辰的态度,不冷不热,不亲不后,哪像是一个对待自己亲生儿子的母亲?
说到这里,湛清漪赶紧点头,“我也有同感,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是不是,子阳?”
后一句的目标突然转过去,黎子阳还没有从刚才知道真相的震惊当中回神,没有听到,也就没回答。
“可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我也不想让黎家起内乱,所以才一直不说,”感觉到黎震霆很久不说话了,杨雨萱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才又说下去,“后来看着黎先生为子辰那么难过,那么失望,子辰对子阳又那么坏,我心里很不好受,有好几次想把事情说出来,让黎先生去查,如果子辰不是……那黎先生也不用那么痛苦了,可是……我不敢,我……”
她一住嘴,别人又都没有说话,气氛又一次僵住,空气似乎都不再流动,每个人都觉得压抑得难受,喘不过气来,苏景天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冷汗来!
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黎震霆白着脸说话了,“既然你有这份心,就应该早一点把事情告诉我,那无论真假,我都可以查个明白,也不用左右为难这么多年。”听他这语气,就是没打算责怪杨雨萱,而且无条件地相信她说的话。
“对不起!”杨雨萱流着泪,连连道歉,“黎先生,我知道你很不好过,可是我真的不敢说,我怕万一是我多心……”说起来她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伤心地哭过呢。
“杨姨,别哭,爸没有怪你的意思。”黎子阳很心疼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你没有错,我们都不会怪你,别哭了。”
黎震霆点了点头,“我已经有言在先,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伤害到你,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好了,雨萱知道的也就这些,你们也都听到了,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回去吧。”
黎子阳犹豫着,“爸,我陪你---”
“不用,”黎震霆一摆手,看样子很冷静,“我想事情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你们都走。”
老爷子发话了,小辈们也不敢不听,纷纷退了出来,在门口对视一眼,苏景天先走,杨雨萱去收拾,黎子阳送湛清漪出去。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