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里,三具尸体并列摆放着,凌小贤郑重的点燃三炷香,插在他们旁边。然后转向欣姨娘,道:“当着三个死者的面,是你自己交代整个犯罪过程,还是我一层一层扒了你的皮呢?”
欣姨娘面色不善,公孙庄主怒道:“什么犯罪过程,你不要含血喷人!”
凌小贤不看公孙庄主,只盯着欣姨娘,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由我来说吧!”她转向那三具尸体,道:“从头开始吧,先说这位连帮主。”
她走到连帮主尸身旁,掀开盖在他头脸上的白布,露出紫黑色僵硬的脸,欣姨娘吓得别过头不敢看。
果然是做贼心虚,凌小贤冷笑一声,开始说道:“连帮主自从来了玉笔山庄,就整日不见人,大家心知肚明,他不是来喝喜酒的,而是冲着宝藏来的。并且,他在寻找宝藏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引来杀身之祸。
那夜,你想假借拜访之名,在连帮主食物内下毒。可巧裘副帮主也去找他,你爬上屋顶,准备伺机而动。当连帮主拿出茶水招待的时候,你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所以将七星海棠的毒顺着丝线滴入他的茶水中。你还很小心的将屋顶上的脚印擦掉了,但是你百密一疏,移动过的瓦片留下了痕迹!并且,犹豫不能直接接触七星海棠,那根沾了毒的丝线,还留在了瓦片下!”她从身边拿出一块丝帕,丝帕里包裹着的,正是那根沾了七星海棠的丝线!
欣姨娘狡辩道:“就凭这个,你怎么能证明下毒的人就是我呢?”
“这个的确不能,”凌小贤道,“你别急,听我说完就是。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除去了连帮主,却留下裘副帮主的命呢?直到裘副帮主也死了,我才明白过来。你总要有个人帮你背这个黑锅吧?但是你没想到,我能那么快就想通这点,你也没想到,裘副帮主会在死前扯下你的……哦不,是公孙夫人的衣服!这下子,不光他要死,公孙夫人也要死了!”
欣姨娘的呼吸有些急促,一只手拽着公孙庄主的袖子,手心里全都是汗。
凌小贤笑笑,说道:“回到第二个死者,朱顺,当时公孙夫人来给大家敬酒,她走之后你来了,可是烛火忽然就熄灭了,两三秒的时间,朱顺就死了!当时,我们所有人怀疑的目光都在裘副帮主身上。不光是因为他就坐在朱顺旁边,也是因为他曾和连帮主的死有关!这也正是你想看到的后果。所以裘副帮主被抓,但是我发现,朱顺身上的伤口似乎是一个戒指造成的,而裘副帮主,手上并未戴戒指!
可惜呀,当我赶到柴房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要不是他给我们留下了死亡线索,恐怕没多久你们就会宣布他是我诶罪自杀的吧?他的死亡讯息,将我们的视线引向了公孙夫人。而如此巧合的,公孙夫人却在这个时候跳崖了!当时我们几个轻功还算过得去的人一起去追都没追上,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留下了脚印,但是公孙夫人竟一点脚印也没有!反而留下了一道类似滑板一样被拖拉的痕迹!
当时我还在奇怪,难道这世上真有雪上滑这玩意儿?直到枕楼跟我说了一件事,而我也去查探了一下,这才发现其中的奥秘。”
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欣姨娘终于忍不住问道:“苏公子告诉了你什么?”凌小贤看向苏枕楼,苏枕楼点点头,道:“我告诉她,我是个瞎子。”
欣姨娘一愣,凌小贤道:“一个人的面部有五官,所以有视觉,听觉,嗅觉和味觉。四种感觉,一般人这四种感觉都差不多平衡。但是若失去了其中一种感官,那么其余几种就会变得特别灵敏。枕楼?”
苏枕楼接口道:“正因为我是个瞎子,所以我的嗅觉和听觉都比一般人要灵敏。欣姨娘,虽然你极力掩饰,但是你和公孙夫人身上的气味,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因为她们的气息是一样的。昨夜,公孙夫人依次敬酒的时候,我就饿觉得有些奇怪,而后来欣姨娘你进来之后,我的疑惑就更大了。不光是气息,还有说话的声音。”
凌小贤道:“其实,美国的科学家已经证明……额……那是一个很先进的国家,反正他们能证明,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自然没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样的人,不光如此,这世上也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声音。虽然公孙夫人极力压低自己的嗓音,但是枕楼还是听出了,公孙夫人和欣姨娘的声音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公孙夫人和欣姨娘,其实是同一个人!”
欣姨娘身子猛地一震,指尖颤抖,即使是在冰窖里,她额上也冒起了汗珠。倒是公孙庄主比她淡定,怒道:“你再胡说八道,老夫就……”一转眼触到萧承鄴冷冽的目光,他不说话了。这位“吕掌门”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只一掌,便将裘副帮主十成的功力反弹,到把裘副帮主自己给震晕了。
凌小贤接着说道:“当时,我也不太相信,因为毕竟这十多年来,从来没人怀疑公孙夫人和欣姨娘其实就是同一个人。所以我去问了你的贴身侍婢小翠,她记得一件事,就是你被公孙夫人训斥的那次,她很清楚的记得,虽然你和公孙夫人在一间屋中,但是只听到你苦苦哀求的声音,却听不到公孙夫人训斥你的声音!
一个人在盛怒之下怎会不说话?而你悲伤过度,却字字清晰,这不让人觉得奇怪吗?其实,那是因为当时房中只有你一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孙夫人!那么,这么多年来,有你的地方就没有公孙夫人,有公孙夫人的地方没有你,就很好解释了!那个跳崖的公孙夫人只是一具木偶,不,应该是比木偶更轻的东西,所以才会在雪地上滑得飞快!”
她忽然一个箭步冲到欣姨娘面前,抓住她戴戒指的手冷冷说道:“因为这是公孙庄主送你的定情信物,所以你才不肯将这个扔掉吧?昨夜烛火熄灭的时候,你早就算清从你的位子到裘副帮主的座位要怎么走,走几步,所以才会那么快就杀了他!若你还想狡辩,不如就用这戒指和他背上的伤口对比一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欣姨娘瘫倒在地上,喃喃道:“不用,不用了,我说就是。”
“欣儿……”公孙庄主痛心疾首的抱住她。
欣姨娘缓缓说道:“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十六年前,那年和小姐一起嫁进玉笔山庄,刚开始的时候,小姐和老爷也算是伉俪情深。可是后来发现,完全不是的!小姐嫁进公孙家,其实就是为了玉笔山庄的宝藏!她处处试探老爷,老爷自然不会告诉她,所以她对老爷越来越坏!甚至想……想除掉老爷!
我发现了小姐的阴谋,觉得老爷实在太可怜了,他待小姐那样好……我告诉了老爷,让他多防范小姐,这事不知怎么被小姐知道了,小姐狠狠的打了我一顿,还要把我卖了。是老爷阻止了她……从此以后,我就跟老爷……我们之间持续了半年,有一次,我发现我……我怀孕了。但是,小姐也发现了,她逼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不肯告诉她,她怀疑是老爷的,要打掉我的孩子!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保住我的孩子!可是她还是不依不挠,处处想置我于死地,有一次,她把我逼到悬崖边,狠狠的踢我的肚子,想把我的孩子踢死,我终于忍无可忍,和她打了起来,然后……然后我一不小心,就把她推落到悬崖下面去了……我,我当时心里很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报官,我去自首,但是我真的舍不得我的孩子啊!”
公孙庄主痛哭流涕的说道:“欣儿,别说了,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能好好保护你,都是我的错!当时我也舍不得你,舍不得我们的孩子,是我让你不要去报官的,也是我让你装成她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凌小贤默默,他们两人抱头痛哭着,许久,欣姨娘才道:“我听了老爷的安排,假装是小姐,生下了仙儿,于是这么多年来,我一面是公孙夫人,一面又是欣姨娘。”
“那些寻宝的人呢?”
“他们该死!”欣姨娘恨声道,“老爷告诉了我宝藏的事,那些都是金子啊!我不能让公孙家的宝藏落入别人手里,自从生下仙儿之后,我愧对她,我一辈子都无法跟她相认,所以从她出生以来,我就秘密的用那些金子给她打造嫁妆,可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发现了这一点,竟然把注意打到仙儿的嫁妆上!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所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只要我的仙儿过得好,我不会在乎我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只要她……只要她以后过得好……明日,就是仙儿出阁的日子了,可是我……”
凌小贤望了望萧承鄴,又看了看苏枕楼,摊手,耸肩,然后牵着彩萍的手出去了。
最后,从冰窖外面传来飘渺的声音:“彩萍我带走了,等你们女儿风风光光的嫁走之后,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