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贤醒来的时候,看到满屋的明黄,她微微蹙眉,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更不会是安夏王府,再看这里的陈设,竟有些像皇宫。房间没有窗户,所以不知道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只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想必正在下雨。
她撑着床边坐起来,屋里的地龙烧的很暖,香炉里的香熏得正好,袅袅婷婷的烟雾缭绕。她赤着脚走在地毯上,这才发现这里正是皇帝寝宫紫宸殿里的西暖阁,她竟这样睡在了这个帝国的心脏。
外面传来衣衫婆娑的声音,她转过身,看到承谋急匆匆的走进来。承谋看到她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先是一愣,继而走到她面前,激动的说:“小贤,你醒了?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以为我差点害死了你!
小贤中了心花怒放丹的毒,承谋并不知晓,当小贤跟着萧承鄴一起倒下的时候,他冲过去抱着她,这才看到了她手腕上的血线。当时他的脑海中一阵轰鸣,几番思想过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萧承鄴没有在谢家庄的时候毒发,为什么听风细雨楼的人会这么着急的找圣池金莲,原来是为了小贤!而他,却霸占着着株圣池金莲,当初他险些就把这东西毁掉了!若不是这东西太珍贵,世上仅有这一株的话,他真的会毁掉的!可是他多么的后悔,他差点就救不回小贤了!
小贤轻扯唇角,问道:“你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吗?其实,我也以为我三番四次的会死掉呢,可是,真奇怪,为什么我总是死不了?”她抬起手,挽起袖子一看,笑了笑,说:“难道我产生幻觉了吗?”
承谋忙道:“没有,没有,你没有产生幻觉,我已经找到圣池金莲了。小贤,你已经没事了,你以后都不会再有事的。”
小贤怔愣半晌,顿了顿,才冷冷吐出两个字:“是么。”她不再做声,呆呆的坐在床沿,眼镜定定的望着一个地方,没有再挪动身子,就这么坐着。
承谋半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担忧的说道:“小贤你别这样,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好不好?”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冷,屋里很暖和,穿着单衣走来走去都没有关系,可是她的手为什么一点温度都没有?好冷,冷到人的骨头里去了。
可小贤没有理他,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承谋陪了她一会儿,冯德过来说哪几位大人来了,承谋无法,看了看小贤,吩咐新调来的两个宫女好好照顾她,又让人去请太医,这才离开。
这两个宫女一个叫双玲,一个叫双珠,都是性子活泼可爱,长相甜美乖巧的机灵人儿。之前没有伺候过别人,是内务府特意挑选出来的。她们看到小贤这样坐着不说话,对视一眼,双珠上前说道:“姑娘冷不冷?先上床躺着吧,瞧您,也没穿鞋,这要是冻着了,可不是好玩儿的。待会儿太医就过来,您先躺一会儿好吗?”说着便扶了扶小贤,小贤好像没听到她们说话,却没有反抗,她们既扶着,她便也由她们扶着躺下。
双玲帮她把枕头垫高,让她半躺着,问道:“姑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什么东西?你都昏迷了七天了,一定饿坏了吧?”
小贤的眼皮微微一动,抬眼看她,问:“已经七天了吗?”
双玲点点头,道:“正是,这些天您只能吃汤药,进些参汤,姑娘的身子怕是都饿空了吧?姑娘想吃什么,说与奴婢听,奴婢告诉御膳房给您做。”虽然她跟着这位姑娘的时日不多,大多只是照顾她,但也看得出来,皇上对这位姑娘分外上心。刚开始几天,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一刻都不离这儿。皇上问怎么还不醒,太医们支支吾吾的,都说没什么事儿了,为什么不醒却是不知道。皇上气的了不得,险些把其中两个太医推出去斩了。
后来看这位姑娘用的进去药,便让用着,把御药房所有最好的药都拿来了,还拿出来本留着皇上自个儿用的千年人参百年灵芝。大伙儿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样看重一个人的,便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顾着,还好她是醒了,这要是再不醒,指不定皇上会不会真的要人的命呢!
“我确实有些饿了。”小贤轻轻说道。
双玲和双珠喜道:“那姑娘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小贤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双珠比双玲心细,便问道:“姑娘想不出什么,奴婢帮姑娘做主如何?就要一碗小米粥,再来几个开胃的小菜。这几日姑娘尽吃药了,想必嘴里寡淡的很吧?”
小贤可有可无,挥挥手说:“随便你了。”
双珠便让双玲照顾着,自己去御膳房传话。
此时太医也来了,隔着帘幔给小贤把脉,然后说她身体没什么,就是有些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小贤隔着明黄的软烟罗,依稀看出太医身上穿的不是一般所见的石青色朝服,而是白色。
“宫中谁薨逝了吗?”一时有些恍惚,竟这样问道。
那太医磕磕巴巴的说:“不、不是宫中的贵人,是、是安夏王……”
凌小贤微微一愣,然后平静的点了下头,问:“哦,怎么死的?”她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是不知道官方是怎么昭告天下的。
“暴、暴毙……”
她勾了勾唇角,“暴毙”这是个很好的词儿,凡是死因不明或是不能言明死因的,都是用这个词儿打发了的。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词儿也会用到萧承鄴的身上。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这词儿用到自己身上呢?对了,应该不用的,自己早就不是那什么王妃,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罢了,谁会关心一个平民百姓的死活呢!
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死讯和死因,她的心里才真正落成了,原来,他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