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鄴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融化成苦水,却无法解释,只好问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凌小贤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和离书。”
萧承鄴心头大震,立即斥道:“不行!”眼里露出哀求,小贤,你非要和我走到这一步吗?
凌小贤不说话,却将剑锋稍稍一划,孙依柔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她冷笑道:“王爷要是不答应,就休怪我无情了。”萧承鄴,是你逼我的,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逼我的。
孙依柔,或者是凌小贤,两个人,你只能选择一个。
明明是两个人的世界,却有三个人的身影,这对我来说太痛苦了,与其这样纠缠下去,不如痛痛快快的做个了断吧!
当你对我说我是你的唯一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容忍一切,只要你心里有我, 王府后院里的女人再也不能成为我们的障碍。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存在的东西,就算多么想要无视,她们依旧是存在的,不因你的冷落就停止她们的痴心妄想。
萧承鄴,现在是你做出决定的时候了,你选择维护你的孙依柔,那么我凌小贤,将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萧承鄴和凌小贤痛苦凝望,而最紧张的莫过于孙依柔,她偷偷看着萧承鄴的脸色,看到他脸上的挣扎,心也跟着揪紧了。这一刻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是两个人都好像在经历着世纪之战一样的漫长。
终于,萧承鄴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写下和离书。”
凌小贤忽然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原来心碎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啊!好像有一把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凌迟她的心脏一样,体无完肤,血流遍地,却连吭都不能吭一声。
她的唇边扯出一丝笑容,仿佛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轻轻说道:“那么,我在这里等你。”
萧承鄴怔了怔,她竟连这点时间都不想给他了。苦笑着转身,他真的走进书房,提笔在上等的散发着清香的蓝色小笺上写下“放妻书”三个字。他呆呆的望着这几个字,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们成婚三载,真正像夫妻一样相处却只是最近的短短几个月,现在,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吗?
但是孙依柔……如果没有她,自己会不会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呢?
他终于又提起笔,开始逐字逐句的写下:盖闻伉俪情深,夫妇义重,幽怀合卺之欢,念同牢之乐。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共同床枕于寝间,死同棺椁于坟下,结缘三载,则夫妇相和。而今有怨,遂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缘业不遂,见此分离。聚会二亲,以求一别,所有物色书之。相离之后,重梳蝉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丙寅年十二月初一,萧承鄴字。
写好之后,唯觉遍体生凉,凉透心底指尖颤抖,双目生涩。
“写好了吗?”凌小贤笑语盈盈站在书房门口,悠悠而望,仿佛写的不是和离书,而是某一日的菜单子。
萧承鄴抬眸,惊见她的笑靥,方觉自己上了一个大当。关心则乱,他却忽然醒悟小贤其实根本就不会杀死孙依柔。
可是他已写下这封和离书了,他也答应了给她,只能双手奉上,苦笑着说道:“你一直想要的,现在,也算满足了你的心愿。”
凌小贤接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文采斐然,虽然不常显露,但是以出手就绝非凡品。将和离书对折好,放进自己怀中,看了萧承鄴一眼,眼中不知何时已泪迫于睫,含泪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却是你想给的。”
转身离去,未曾看到萧承鄴眼中剧痛,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觉心口一阵揪痛,几乎痛到五脏俱裂,身影一晃,眼前骤然迷蒙,一口鲜血当即呕了出来,浅蓝色小笺上触目惊心的红。
凌小贤行尸走肉般走回听竹院,她的心碎了,灵魂也死了。独坐窗前,默默发着呆。
踏雪和寻梅面面相觑,但看她的情形,心知一切皆成定局。
许久,凌小贤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她们面上有些慌乱,大约很是担心自己。冲二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叹口气,道:“去收拾东西吧。”
二人什么都没说,听话的点点头,然后先帮凌小贤收拾好,再各自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到了傍晚,屋里的东西都空了,多出几个箱笼来,那些从听风细雨楼带来的护卫却被留下,凌小贤给他们留了一个任务,就是把王府和听竹院之间想通的那道门堵上,然后再离去。这期间如若有人阻止,或者有人想进入听竹院,格杀勿论!
孙依柔因为“受惊过度”而躺在床上,琉璃低眉顺目的站在床边,孙依柔轻声问道:“你真的问清楚了,王爷写了放妻书给王妃,王妃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连连点头,信誓旦旦的说道:“奴婢打听的清清楚楚,王爷给王妃写了放妻书,王妃是哭着回听竹院的。听竹院这会儿恐怕已经人去院空了,奴婢亲眼看到踏雪姑娘雇了两辆马车,王妃和寻梅,踏雪坐前面那辆,后面那辆放了好几个箱笼呢!”
孙依柔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知道了,琉璃,赏。”
琉璃看了那喜滋滋的小丫鬟一眼,拿了五两银子给她,让她买糖吃。小丫鬟高兴的退了下去,现在王妃走了,以后这王府里就是侧妃最大了,自己还不得好好巴结一下呀!
孙依柔躺着,唇边的笑意怎么也退散不下去,摸了摸脖颈上那道浅浅的血印,满足的说道:“琉璃,这下真是出人意料,本以为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却不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琉璃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府里,再也没人能越过小姐你去。”
孙依柔笑了起来,忽然敛容,紧紧盯着她。琉璃大惊,慌忙低下头去,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着小姐了,至于成为王爷的女人,她……真的不敢再想。一丝苦笑蔓延在琉璃唇边,心底也仿佛泡在无边的苦水里。
倒头来,却还是孙依柔不声不响的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