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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对不起

卞成龙听到陈健这句话,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没想到这个人最后的心愿居然是吃到自己做的菜!这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最起码对于卞成龙来说做一道菜哪怕是做一桌子菜斗不过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对于有的人来说,比如普通人,他们的眼里卞成龙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在他们看来他就是厨神了,想要吃到厨神的代言人所做的菜,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呢?

然而卞成龙知道陈健并不是普通人,他曾经是厨神身边的人,自己的厨艺再高超也不可能胜过厨神的,也许陈健心里真正想着的是另外一些事情吧?比如那个当初有缘的小姑娘孟霓裳,比如那个叫做焦凡的少年人,再比如因他一念之差而险些惨死的刘恒翔,甚至于那个被他选择打算作为厨神传人的许文强最后走上不归之路的事也在陈健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吧?

陈健念念不忘的,是一道菜吗?亦或是一段往事,或者是一场他无法醒来的噩梦和无法解开的心结吧?卞成龙的心中也有着那样的噩梦,有着那样的心结吧?想起当年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陈健的选择,如果陈健并没有下凡来,那么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更不会有唐夏黄玲儿她们的事,那些痛苦却无法解脱的噩梦,久久纠缠着卞成龙,挥之不去。在这一刻,卞成龙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给这个人做一道菜,哪怕是他最后的心愿。

卞成龙茫然地想了一回,终究还是推门走了出去,只是他没有关门,也许是忘了吧?阿彻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这里,阴笑着走进去看着昏睡着的陈健,伸手在他额上画了一个符文后转身离去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此刻的陈健只是一个又脏又臭又挑剔又不识抬举的老乞丐,人见人嫌,就算是他现在死了可能都没人会去过问的吧?阿彻看向白虎城皇城的方向暗自说道:“魔神大人,我已经解决掉陈健了,呵呵。”在屋子里,陈健额头上一点黑色的玄冥鬼气闪烁几下,消失了。

卞成龙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那群江湖人和焦凡还在唧唧呱呱说个没完,但是卞成龙却看得出焦凡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也许吧,对于焦凡来说陈健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跟卞成龙又有那么多过往,所以他的心中早就将陈健当成了仇敌一般,而现在居然发出英雄帖请人找回陈健把他还给接回家来,更无奈的是这也是大哥的意思,焦凡觉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哥这是怎么了,不仅把这个坏人接回家来,而且还要亲自拿吃的给他送去,要知道前段时间陈健在舞衣阁闹腾把他的下人伙计都整没了好几个呢。

可是现在他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卞成龙的意思不管是对还是错,他都会照办,而且只会努力办到最好,却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这会焦凡见卞成龙从那边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知道他心里不开心,于是打个招呼道:“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呢?”

卞成龙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觉得有点烦而已,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焦凡心里知道他是不喜欢这些江湖人了,可是却也只能装糊涂道:“也好,大哥,不如让张大哥和王大哥陪你出去走走吧。”张羊王伟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好好说说陈健这事,这次逮住了机会哪能放过?于是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去,上前来拉住卞成龙不撒手,唧唧呱呱说了一大堆兄弟情深什么的话。

卞成龙无奈地耸了下肩膀道:“好吧好吧,两位哥哥,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做做说说话解闷子也好。”说罢率先走了出去,张羊王伟朝焦凡使个眼色也走了。

卞成龙这一走,这些江湖人就有废话说了,这个说:“焦凡兄弟,这个人是谁啊,这么拽啊,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那个也说道:“焦凡兄弟,这人居然敢对你不冷不热的,兄弟们替你教训教训他去!”焦凡烦躁地皱起眉头说道:“有劳各位了,牛大壮,你快吩咐下去准备酒宴,对了,那乞丐……哦,不,陈健那里怎么样了?你叫人去找个郎中来给他瞧瞧吧。”

牛大壮不乐意地答应着,暗地里将陈健在心中骂了个半死,只是他看得出来卞成龙的身份非同一般,所以也就不敢胡来,生怕焦凡看在卞成龙面子上收拾他一番。出去叫了个郎中,又叫住了几个在集市上摆摊卖东西的插着草标卖杂货的,牛大壮挑了些能用的叫送到舞衣阁去,那些人也都知道舞衣阁的名头,各自挑了货物送去了。

牛大壮这样转了一阵,一路上看看热闹啥的挺高兴,蓦地里一抬头看见一个药店的招牌,这才想起来要给陈健找郎中的事来,一拍大腿叫声惭愧走进去叫了老郎中,然后替郎中背着药箱啥的一起回舞衣阁去了,路上少不得再骂几句陈健。

等牛大壮带着郎中回来的时候,发现陈健睡的那个屋子前有人一闪而过,牛大壮吃了一惊,再看时却没人了。于是狠狠骂自己一句,琢磨着大概是王伟张羊他们在练功,或者是焦凡和那些江湖人在切磋,又或者是那个卞成龙回来了。想着他决定过去看看,如果真的是卞成龙的话,看到他这么听话卖力少不得有些好处的。于是他乐颠颠地过去了,推门就进去,谁知屋子里却没别人,只有陈健吃力地扶着床边在那慢慢站起来。

原来是陈健醒来了,牛大壮正要骂他几句刻薄话,外面焦凡说道:“牛大壮,郎中来了吗?给他看过了吗?”说着走了进来,那郎中听到焦凡的意思,便晓得这乞丐模样的人就是病家了,于是走过去让牛大壮把陈健扶到床上躺好了,拿了药枕替陈健把脉,一边把着一边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这样的身子已经是没多久时日了,有什么遗言心事就快快了结了吧,少不得就在这两日了。”说完连诊金也不要了,背起药箱走的个干干净净。

焦凡看见陈健在那里躺着一动不动,只是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屋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摇摇头要走,可是陈健忽然说话了:“焦凡。我求你一件事,可以么?”焦凡没料到他忽然叫出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有事要求自己,不禁诧异道:“什么?你认出我来了?”陈健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有的时候可以想起一些东西,有的时候却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叫陈健,对吧?我做过很不好的事,所以你恨我,对不对?”

焦凡听着他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可是陈健却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声音越来越闷:“我想见到卞成龙,你能找到他吗?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做的那些很过分很不好的事,我害了很多人。焦凡,我求你,告诉我吧,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好像空了一块。”焦凡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大喝道:“你真的不知道了吗!那好,我就告诉你,你是个混蛋!”

陈健听到焦凡骂他,却只是苦笑了一下淡淡地听着,任由他骂着。而焦凡的话也给了陈健一点提示,原来自己真的希望那个叫卞成龙的人原谅自己啊。

那是几年前了,沦为乞丐饿的快要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似乎很熟悉的人,那个人说他叫楚申,楚申告诉他,如果有一天能吃到一个人做的一道菜,那么他就可以解脱了。而那个人的名字,他记得很清楚,因为楚申是把他紧紧抱住后锁着眉头说出那三个字的,卞成龙。

是啊,如果有一天卞成龙肯做菜给自己吃,那么就表示他肯原谅自己了吧?然而这么多年的等待之后,他并没有找到卞成龙,却总是处于饿死的境地,可是他没有死。似乎自己曾经是个很好的厨子,厨艺了得,可是每次做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一切都毁掉了,包括那些本可以拿来吃的东西。

每次接到别人的施舍的时候他也想大口吃下去,那样就不会饿的那么难受,可是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是天上的神仙,不能做这样的事。他也想过自杀,可是却死不了,因为他还没有吃到那个人做的一道菜,哪怕只是一口剩菜。

还有机会吗?陈健问自己,也是问焦凡。焦凡无奈地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因为长期过度的饥饿,他已经变得皮包骨头了,脸颊和眼窝深深陷下去,看起来那么可怜可悲。甚至于他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这一切都在表示着一件事情,他的大限将至。然而焦凡没想到陈健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跪了下去:“求你告诉卞成龙,我对不起他,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吗?也许是吧。焦凡看着陈健跪在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下一刻,陈健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再动了。焦凡凑上去伸手一摸,只觉得他呼吸微弱的很,心里知道不好,可是卞成龙的事他又不好说什么,更不好做主,于是慌忙叫来牛大壮他们吩咐马上去找卞成龙回来。待得卞成龙进了门的时候,陈健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只是嘴唇微微翕动着念着卞成龙的名字。

焦凡于是拉住卞成龙说道:“大哥,陈健求我跟你说句话,他说他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也许可以化解掉心中的一道隔阂吧?卞成龙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陈健在朦胧中闻到了一阵清香,那是许久都没有过的味道,他知道这是卞成龙来了,卞成龙端着一个木盘过来,里面摆放着几道菜一个汤和一碗粥,都是他精心做的。陈健忽然喘息起来,喃喃道:“卞成龙……对不起……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了。

陈健,死了。

虽然卞成龙做了菜给他,可是却没能吃到一口……

但是,他的心愿已了,因为卞成龙终究还是给他了一道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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