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至风呼呼,“淮南三叛”遭戮屠!
无力回天又何如? 一醉两月装迷糊。
“嗨——我的那位山大人——请你暂留尊步!” 夫人韩霜正忙着收拾桌案上的杯、盏、盘、碟,抬眼瞟见丈夫山涛出离客厅,转身要往后院走去。料定他又是老套路——牵马走人。这回她打定主意,不再保持沉默。心中暗自思忖(cun):我终日里宅在府中憋憋曲曲,郁郁闷闷,何不借着“敲山震虎”与他痘痘乐子。遂向站立在庭院中得丈夫发起了“攻势”:“马给你喂好了,你也酒足饭饱了——干么呢山大人——又要拔腿开溜?她见山涛正满脸堆笑地望着自己,便愈发装腔作势,冲着丈夫叨叨唠,叨叨唠,不厌其烦,不依不饶——
韩雪莹故作嗔态气哼哼,她虚张声势瞎蒙哄:
“你个死鬼,鬼迷心窍把官弃,
为妻我,大惑不解要问清。
做官时,抑郁烦躁躁坏了你,
成天的,阴云密布脸铁青。
好像似,谁欠你二百赖了账,
又像似,热鏊上蛤蟆不安宁。
俺娘儿仨,三茶四水侍奉你,
吓得俺,“咱也不敢问不敢说呀”(网络流行语)。
我纳闷,现在得你,天也晴朗气也清。
你那老脸上,容光焕发,漫天雾霾清了零。
莫不是,花街柳巷去吃花酒,
迷上了那缠人得狐狸精。”山涛听到这里,手摆得货郎鼓似的,连声分辨:“这绝对没有得事!纯粹是诬陷栽赃。你是我唯一的好夫人。”
“我呸!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你当真?对着镜子,照照自己那副尊容,七褶八皱的脸,像老枣树皮”
山涛山巨源依然笑容可掬:“夫人点评的恰到好处。我只不过是去山野竹林里会友吃酒而已。”
“我真奇了怪啦——那野竹林的魅力比我强,
迷的你,一日不去心痒痒。
想当初,俺二八芳华嫁给了你,
曾憧憬着,妇随夫贵享荣光。
跟着你,同甘共苦相依傍,
这十二年,相濡以沫共炎凉。
欣喜你,一步侥幸受褒奖,
入朝班,官居吏部侍郎(相当于中央组织部副部长?)
我问你,做官高升谁不想?
而你却像,‘铁脖颈’董宣——‘强项令’
一级一级——从朝堂连降五级到地方。
虽说是,那老古董忒倔犟,做七品县令,人家还是比你强。
谁像你现在撸得精精光。
不惑之年你偏愚惑,
与皇上东躲西掩捉迷藏。
交了些,不三不四的狐朋与狗党,
终日里,猴尿马尿灌黄汤。
一个个,正话不讲偏把玄话讲,
云山雾罩耍熊腔。
果然是,充耳不闻雷霆响,不睹泰山眼如盲。
国家安危不思量,啊呸!躲进竹林瞎标榜。”
山巨源,连连摆手喊:“别忙——请先打住!容我把话说细详。
夫人呀,现如今,势局动荡风云酿,
那个傻瓜,鸡蛋硬向石头撞?
不得不,言不由衷把玄话讲,是非曲直肚里装。
请夫人,再寂寞一时莫怅惘,
有朝一日,挣来个,“三公”夫人给你当。”
“我呸!你可劲他忽悠!牛皮吹得震天响,你那是‘指山卖磨’——空头支票将我诓。现成的,朝廷大员你不向往,却妄想,天掉馅饼砸鼻梁。”
心平气和,波澜不惊,是山涛山巨源的一贯作风,更何况面对比自己年龄小十多岁的爱妻。见夫人叨叨累了,遂即又陪着笑脸对韩霜言道:“夫人息怒多原谅,不几时,我山涛,鲲鹏展翅任翱翔。我若是,今生今世亏负了你,夫人呀,待来世,我山涛,结草衔环必报偿。实话今日对你讲,我近日新结识了两位好友是忠良。契若金兰,肝胆相照,高兴的我嘴巴合不上。夫人若怕被我诓,那么就,将他们邀来咱府上,你一睹风采观其详。”
韩霜心想:见好就收,‘就坡下驴’罢,欣然应道:“如此也好,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也让我替你“把把脉”,以免交非所类。常言说得好,家有贤妻,夫在外不惹横祸。
“这让我想起来一辈古人来了——
晋献公宠骊姬陷害太子,让她儿继王位名叫奚齐。
大太子名申生被逼自缢,
二公子名重耳,一路逃亡马不停蹄。
十九载躲追杀东投西依,
恰如同漏网鱼惊魂兮兮。
果然是龙陷浅滩泥鳅相戏,
又如同虎落平阳群犬围欺。
郑文公闭城门不放进去,
数顽民赠食品却是土泥,
去曹国又遭受到野蛮待遇,
他们君臣受凌辱令人酸鼻。
曹国的上大夫名叫负羁,
散朝后愁眉不展,声声叹息。
他贤妻吕氏女叮嘱负羁:咱不要随波逐流,落井下石。
适方才,妾采桑郊外相遇,
妾观他君臣十人,个个英奇。
我打点财和物你暗中送去,
晋重耳复王位必有那日。
果然是十九年,否尽泰至,
有狐偃和赵衰保重耳登基。
晋重耳称文公,吞并郑、曹两地,
他成为春秋时五霸之一。
晋文公为报恩封赏负羁,
这多亏僖负羁家有贤妻。
丈夫呀,你快去邀好友来家里,
到天黑,我躲暗地,偷窥覰,须堤防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好不容易听完了这番漫无边际的“谆谆(zhun)训导”,山巨源如释重负。却也正好来个顺水推舟,遂即说道:
“还是夫人英明,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为夫这就前往邀约。
只怕他们来了,你会心猿意马,
将我这“老枣树皮”似的老脸,瞅也不瞅一眼了。
夫人呀,我结识的,嵇康本是豪杰人,他侠骨剑胆爱抚琴。
论才学,文压相如胜子建,诗赋著述可等身。
中散大夫他却归隐,郡主曹粲他夫人。
嵇叔夜,身高八尺似天神,目似朗星,面如敷粉似玉人。
夫人呀你与他见一面,怕学文君去私奔。”
“我呸,呸!无分寸,为妻我是何等人!以你那鸡鸣狗盗,椯度我贞妇节妇之心。哎呀对了,却又一件提醒您——那个什么“酒仙刘伶”,还是让他“迴避三舍”千万别让他降临。”
“这是何因?夫人?”
“曾听人讲——刘伶醉酒失人性,他赤裸裸地脱干净,他那夫人没看住,他满大街,东扑西撞抓蜻蜓。他夫人追上将他哄:你害臊不,丢人不?你那一窝,滴溜当啷全出笼。他却说:夫人呀,你不懂——天地就是我的衣和裤,夫人呀,你怎么钻进了我的裤裆中?你说说就他那种熊德性,还竟然大言不惭,妄称酒仙盗虚名。”
山涛无奈好奉承:“我的夫人是谁——玉洁冰清,月容花貌,锦心秀口,不请刘伶就是了。” 说着,就要去马厩牵马。
“且慢!你听我说完,还有那个名叫阮咸的——
曾听人言,荒唐人名叫阮咸,
亲爹亡故,跪灵堂却心不在焉。
听人报,未婚妻不辞而别已走远,
他拉过毛驴,身穿孝袍,‘驴’上加鞭。
与其妻骑一驴共同回转,还觍着脸,逢人谝——‘人种丢了不划算!’
果然就未婚先孕失检点,生下了阮孚小儿男(即阮遥集)。
就他那“熊色”,我懒待见,枉在竹林称七贤。
夫君你去把好友请,为妻我,采购鲜鱼到河滩。
红烧锦鲤做酒菜,生猛海鲜都买全。
你干么,磨磨蹭蹭不动弹,迟迟慢慢黑了天。”
此时的山涛山巨源,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这是哪来的车轱辘话?纯粹是沾风绰影,添油加醋,节外生枝,鬼话连篇。不说自己喋喋不休,却还倒打一筢,怪我磨蹭?他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去马厩里牵出马来,府门外扳鞍认镫,策马扬鞭,匆匆而去。
韩夫人这才款动莲步,走进了西厢房。发现室内空无一人,便连声召唤:“畅畅、爽爽—两个死丫头,一个也不在屋。”
在堂楼门右侧西窗前边,长着一株枝杈繁茂的石榴树。两个相貌难分彼此的花季少女,正猫着腰站在树下,昂着头“一三、一六、七、八、九”地数着石榴。两张红扑扑,粉嘟嘟的脸蛋,在油光碧绿的叶片掩映中,恰似将成熟的水蜜桃,挂坠在枝条上。似乎还滚动着露珠,左摆右晃,光彩照人。
随着一阵飒飒风响,一群不速之客凌空而降,无一例外,整齐划一,全副茶褐色外套。这帮贼头贼脑的小麻雀,在枝条间上蹿下跳。它们一个个摇头晃膀,小眼球轱轱辘辘,紧盯着枝条上一颗颗龇牙咧嘴、裸露出红宝石般的石榴籽,相互间挤眉弄眼,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窃窃私语……
飘飘落下来两口花山鹊,翘起了长长的蓝尾巴,鼓囊起了大腹便便的洁白肚皮,“喳—喳喳,喳喳—喳”放开嗓门,一唱一和。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爽爽叫着。
“还不快快轰跑它们——两个没良心的东西——嗤唠——!”韩夫人循声喊道。
两个小丫头冷不防听到夫人的呼唤,哧溜从石榴树下钻了出来。刚刚数清楚的九九八十一颗石榴,却又忘得一干二净,数时缓慢忘得也快,白费了两人半天工。
“我们在这里呢夫人”两个女孩齐齐地站在韩霜面前,低着头悄声说道。
“若在晚上,还当真吓我一跳。你们两干什么呢?捉迷藏?惦记我的石榴?!”
“夫人冤枉好人,我们在赶家雀呢。”姐姐畅畅咕嘟着双腮,赶忙辨解着。
“夫人说暂且留着观赏,待到中秋节再品尝,我们怎么敢偷吃呢!”妹妹爽爽也紧跟着帮腔。。
“得,说一句你们回两句,你们两个听着——快上二楼,将我的梳妆匣、化妆品,青铜镜,擦面巾……一样不落地搬到西屋来,今儿个晚上,我就在你们房间暂住一宿了。”
“夫人这是为何?我们俩的房间你又不是不知道——窝窝憋憋,狼狼藉藉的。”畅畅不解,瞪大了双眼,望着韩夫人。
“夫人莫不是和老爷闹分居?怪不得刚才吵得那么凶呢。”爽爽眨巴着眼睛,像似显摆精明,又似乎是“幸灾乐祸”。
“你们两跟我吊诡是不是?人小鬼大。今儿个家中来稀客,你们老爷要陪着他们彻夜宴饮。我懒得相见,图个清闲——你们俩还不快去,果然是懒人会佻怼(tiaodui)。”
两个小丫头哪敢怠慢,齐声应了句“是,夫人。”互相对视了两眼,吐了吐舌尖,快步跑进了堂楼。好一阵噔噔咯咯、咯咯噔噔,上上下下,腾腾折折,总算将夫人的梳妆,洗盥用品一件一件,像搬家似的倒腾到了西厢房——一个光可鉴人紫檀色镀金香樟手匣,内盛装着粉盒,口红,洗面乳,面巾,牙粉,蔻丹指甲油……
那面玲珑剔透,精工雕磨的椭圆形青铜镜,镜架连体,周遭边缘镶嵌着五彩缤纷的玛瑙、翡翠、绿松石。而镜子背面的浮雕式彩绘人物图案——炼石补天,那位女娲娘娘脸如满月,目似秋波,裙袂缥缈,惟妙惟肖。
“假如我们的房间里有这些东西,今天也不用这么折腾了,是吧夫人?”小畅畅心有所欲。
“你们小孩儿家无须这些脂呀,膏呀的,素颜朝天最好。”
“我们俩一直是‘小孩儿家’……那咱们家的小少爷今年该有十二三岁了吧?”小爽爽鼓足了勇气,不失时机的接上了话茬,颇具挑战意味。
“啧!啧啧——痛快地说下去!含沙射影?”夫人韩霜冰雪聪明,心跟玲珑杯似的,听出小丫头的弦外之音,把她呛得够戗沉吟了片刻,默默沉吟了片刻,凄凄然说道:“当年我若不早早嫁出,何以安置你们个累赘?我的美好青春年华,生生断送在你们两个小讨债鬼。”夫人韩霜提起了十年前那场惊天血案,未语先泣,声泪俱下,边哭边诉,说出来十年前的祸难,道出了十年来的辛酸,要知事情原委,稍待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