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刚刚你是在摇头,对吧?”陶儿以手抚额,把首饰往怀里胡乱一揣,“一个大男人,都不会养活自己……诶,你是贵公子爷,不会下厨也正常……”
“在下并非不会。”从缘笑着解释道,“只不过……境云先生这里的食材多为补品药类,需要具备七分熟稔才可作出色味俱佳的东西出来。”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其实那种大锅我也不会,就算连烧火……得了,那我们难道要这样饿着?”陶儿塌了脸哀戚戚的叫道,“境云先生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用等了,他们需等到太阳落山才会回来。”从缘也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苏木为你留了午膳,没想到那小子遇到走访一兴奋居然忘了。”
“啊?难怪!”陶儿抱怨道,“我说境云先生怎么会这么狠,治好了我又要把我活活饿死……不过幸好有从大人在,怎么样?我们去镇上吃一顿?”
从缘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陶儿拽了起来,“什么都别说了,快易容吧!正好我憋得很,想出去转转呢!”
“……”从缘好不容易才跟上她说做便做的调子,瞧见她迫切兴奋的样子,不觉噙了一丝笑意。
他微微点了点头,陶儿立马兴奋的跑进内室换衣服。他望着她一阵风消失的身影,突然想到苍茫剑的事情,遂快速扯下宣纸的一边写下一行字,开窗召来白鸽将消息送了出去。
没过多久,陶儿便带着沈羽为她留下来的易容面具,亦步亦趋地跟着从大人上路了。
他们走在一条布满青苔的石路上,陶儿眼睛四处瞄着,皱着鼻子望着街上稀稀落落的人以及生意惨淡的店面,大多数居民都面容愁苦,病怏怏的样子。时不时便有一群乞丐互相打斗驱逐而过,破盆子饭碗叮叮当当,用浓重的口音说着她听不懂的骂人话。
“缘大哥,境云先生他们就住在这里……给人会诊走访?”陶儿看着本是在阳光中却略显沉闷压抑的街角,有些不解的问道,“在我感觉,境云先生似乎和这里的人……不太一样……”
“不错,境云先生是在一年前才迁至此处的。”从缘微微回忆道,“他曾说过,越是黑暗的地方便越需要更多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来帮助。”
他目光轻轻扫过门可罗雀的大街小巷,目中带了一丝沉痛继续说道,“几乎无人能想到,堂堂未央的帝都,竟会有一个如此贫穷落后的角落。境云先生正是想以行动来证明,他并不因贫而看轻他人,任何未央的子民都是一样的,他的病人并无三六九等之分,皇亲贵胄、商人农夫还是叫花子,在他眼中并无分别,都是他至高无上的看护者。”
陶儿顿时对境云先生又上升了几分好感,难怪从缘会与他相交多年,果真是个令人钦佩的无私医者。
走了一会儿,陶儿又四处仔细看了一下,这条街里大多都是男子,女人见不到一两个。难道,这些都是单身汉?
刚奇怪的想着,身边又是几个乞丐尖叫着呼啸而过。
陶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紧紧抓住了从缘的袖袍,恐怕那些残羹剩饭啥的溅她一身,惨兮兮抬头道,“咳咳,缘大哥,他们难道不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要饭吗?城管难道不罚他们?”
“城管?”从缘第一次眸中浮现一丝冷色,“那些女子,怎肯到这样的,她们认为最肮脏可耻最地位卑劣的地方来?就算有再高的俸禄她们也不会愿意!”
“从缘。”她埋了头低低叫道,不知说什么好。位高权重,谋利欺压,是人都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欲望。如今的女尊世界,亦是逃不过这样贪官横行,政治昏暗的命运。从缘,他定是心里愤懑又无力,不齿又痛心的吧。
她身为郡主,又在他眼中是什么样子的人呢?她也无权说些什么抨击现实的话,只能轻轻重复他的名字,以此来平息他的怒火。
那两个字让她叫得令人觉得舒适而好听,不禁令从缘微微缓了神色,带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怎么了?”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日光存在的同时,不可避免的会留下黑暗的阴影。这里店铺大多都到午时便打烊了。我们去城南吧,那里客商贸易较多,也是帝都最热闹的地方了。”
“真的?”陶儿立刻来了兴致,眼睛锃亮的望着眼前尽管易容却不失气度的男子。
“那我们现在就去!我简直迫不及待了!”殊不知,她想逛逛这个帝都传说中最繁华的街市有多久了。
瞧着她因兴奋而颇带光彩的面庞,从缘不禁扬起嘴角,目中笑意盈盈,“既然你伤好的也差不多了,我们便现在就出发。”
拐了几条街,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的店铺也愈发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陶儿喜滋滋的拽着从缘的袖子,恐怕在人群中和他走丢。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男子在身旁,她就不用担心有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这……这简直和城北是天差地别!”陶儿不可思议的说,只一个帝都便能让女帝,她最大的姐姐给搞出南北差距来,实在是令人佩服。
“这是因为七郡主……你及笄,所以女帝下令广开粮仓,扩大交易,民间集中庆祝十五日。一系列诏令使得城南呈现此胜景。”从缘慢慢说,眸子深处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为我?开玩笑吧?”陶儿不可思议道,又在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士后惊讶道,“哇,这么多女的!”
从缘微微一愣,她不知道女帝召集天下角商于此,夜夜烟火,醉酒笙歌只为她一人的庆贺么?继而又想到,自小养在深宫里的她,恐怕连民间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过几眼吧,就算这热闹是为她,她自己也很难真正享受到。
思及此,他不禁叹了口气,宫中若论头脑单纯莫过于乐平五郡主,但若说行思聪颖,质却如璞玉者,莫过于这七郡主陶儿,是以他也一直未对陶儿有什么成见,对入郡主府也听之任之,如今,他对朝中发生的一些令人愤恨的事情,放在她身上反而是多了一丝谅解。自己并未察觉,现在的他,已渐渐把陶儿同宫中其他人慢慢分离开来。
“喂,缘大哥,你觉不觉得帝都的北面和南面,一个像男人国,一个像女人国吗?”陶儿压低了身影在他身边道,“刚才我就想问,城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单身男人呢?男女中和一下,岂不是更符合自然规律?”
从缘有些苦笑不得,真不知她脑子里哪来的这些怪想法,不过她描述的现象倒是很恰当,“城北的居民大多数都是穷人,怎会有女子愿意收留他们呢?这里是繁华市井,锦衣玉食的女子自然是居多。”
女子地位果真强悍……陶儿满头黑线的想。但是,看来那条俗语仍旧不变,男儿没钱找老婆难啊。
她略带了些思虑,四处张望找着饭馆,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缘大哥,你为什么没嘱咐我,我是不是不应该叫你的真名了。”她拉下他的身子,伏在他耳边说。
“你说呢?”他目中含笑望着她。
陶儿顿时一阵恶寒,貌似她叫过,好像不止一次吧……
“无妨,之前那几次并无险情,这就算了。”他瞧着她懊恼的神情,不紧不慢道,“以后叫我缘大哥就好。”
“那会不会还是引起别人的猜疑?”陶儿忙问道。
“与缘同音的字不在少数,即使惹人怀疑,但我每次易容的相貌都不同。”他没有补充暗卫在旁的事情,简单解释道,“不用担心了,我们去找一家饭馆吧。”
“唔。”陶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可是没走几步,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情。
“啊……还有那个。”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嘀咕道,“我们这样出来在一起逛街,真的没有问题么?我的意思就是……会不会……会不会对你的名节有什么影响?”
一鼓作气说完,她便大红了脸。
“哈哈。”他又低声轻笑起来,“你呀……总是这样。”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净是胡思乱想,什么名节?哪听来的?”
陶儿红着脸瞪了瞪她,女尊世界,她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
不过,似乎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调笑着,面对他时自己的羞涩和紧张会缓解不少呢。
其实她所谓的“名节”问题,直到很久以后,陶儿才知道,他们这样在街上,并不会被人误认为什么,顶多是个哥哥妹妹罢了。而真正的意中人之间,是会佩戴信物的。
“我们就在那个小店吃吧,我喜欢热闹。”她望见前面的一个露天的面馆,立刻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二人于是走进面馆,挑了一个比较干净的位置坐下,各点了一碗面。
“想不到清汤清水的,你倒是吃的颇香。”从缘不一会儿便吃完了,瞧着她吃的大汗淋漓的模样微微笑道。
“哼,饿的时候自然吃嘛嘛香。”她拍了拍半饱的肚皮,“虽然没什么太大营养,不过相信街上还有其他好东西,一会儿接着添添我半饱的肚子。”
“营养?”从缘被她拉着起来,付了钱后又往街上走去,“那又是什么怪词?”
“就是吃了对长身体没什么用处。”陶儿翻了翻眼,“长期吃呢,会面黄肌瘦,浑身没劲。佝偻腰,罗圈腿。懂吗?”
还没等从缘有什么言语,她又突然被一个摊子五颜六色的华丽绸布给吸引了过去,拽着从缘又颠颠跑到那个摊子前。
“这位姑娘。”那卖绸布的是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娇媚的望着她做了个礼,又对从缘抛了一个媚眼,“可是看中哪条锦缎了?今天是七郡主及笄民间大庆的最后一天了,再不买就没有机会了哦。”
“这是……”陶儿拿了一条放在手里,觉得触感超级好,瞧见老板娘腰上用此绸缎扎了一个奇怪繁琐却不失漂亮的结,不由得心生欢喜,微微动容。
“老板,要两个吧。”从缘瞧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微微笑着对她说,“挑两根你喜欢的颜色吧。”
陶儿高兴道,“哇,你真够意思!”接着她便快速跳出两根颇具古雅端庄气息的绸带。
“看看我的眼光怎么样……”她笑着转首,正对上他含笑明亮的眼眸,那深如潭水的眸子浅浅倒影出她微微失神的样子,让她顿时一阵恍惚。
明媚的阳光,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
心仿佛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一切的一切,仿佛很久之前便曾经这样发生过。
而她,似乎只是为了等待这一瞬,伴着时光呼吸间吹出的箫声,穿过了无数条历史的鸿沟,跨越了千百年的匆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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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现在进入阴谋中的小轻松环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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