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村里只有少部分人家是朱姓,其余都是杂姓,属于外乡人迁徙过来。
老村长朱有才老来得子,五十多岁的人取了个年轻外姓女子,次年就生了个大胖娃娃,取名叫朱鱼。鱼和余同音异字,表示富余之意。
朱有才脸上生光,满月时候办了桌酒,请来全村人吃喝。按照惯例,村里人都要随个喜,最不至也要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村西头住了个田姓穷秀才,前些年因为乡考失利,觉得无颜面对亲朋,于是逃避到了朱家村,也算是个有学识的人。
孩子满月这天他也来了。
“哎哟,这不是田秀才嘛”,一个村妇扯着大嗓子叫道,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朱有才正忙着应付亲家公老李,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老李被叫做李三,四十多接近五十岁。平日里两人称兄道弟,不想朱有才竟然娶了李三的女儿为妻。
李三是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奈何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偏生让朱有才这个死老头迷住,背着李三私下和朱有才幽会。两人一来二去半年多,竟然搞出了大肚子,生米煮成熟饭,李三也没有办法。
酒桌上,李三独自喝着闷酒,朱有才虽心中得意,但看到多年好友这么难受,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端着酒杯走上去,说了几句亲上亲加亲的安慰话。
李三郁闷到吐血,举起拳头就甩了过去,幸亏旁人拦住,不然好好端端的喜事极有可能变成丧事。
朱有才没放在心上,还是要敬亲家公酒,并且自罚三杯谢罪。这边刚喝了两杯,就听到有人喊着田秀才来了,于是也不管李三脸上是什么苦涩表情,放下酒杯就迎了过去。
“田秀才能来真是太好了,快里面请”,朱有才笑嘻嘻地拉住田秀才往里走。
“田秀才还没随礼呢”,那个村妇还继续扯着嗓子在后面大叫。
田秀才脸上有些红晕,很不好意思,但又没办法,十多年寒窗苦读,只学了些之乎者也,却没有赚钱的活计,家徒四壁,哪里有余钱。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朱有才接过了话头。
“你这疯寡妇给我闭嘴,田秀才是读书人,怎么能这样无理”
“人家张寡妇是看上了田秀才,想要和田秀才多说上两句话咧”,村里面不乏看热闹不闲事大的人,在旁边立马接着道,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去去去,赵老四,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瞎说什么”,那被称为张寡妇的村妇回转身去,叫骂道。
田秀才的脸色更红,僵在原地。嘴里不停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之类的话语。
村长朱有才也笑了,觉得这个田秀才也很有意思,拉着田秀才来到亲家公李三身旁坐下。李三哼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酒。
朱有才道,“老兄弟,你看你那是什么态度,在田秀才面前还耍脾气”。
李三气道,“我这是看你不顺眼,跟田秀才有什么关系”。
“我跟小兰是两情相悦,恋爱自由,你应该祝福我们”
“祝福你个大头鬼,往日我与你称兄道弟,与你掏心窝子,没想到你竟然不顾叔侄情谊,对小兰下手,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是我李三看错了你”
李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
“正是因为情谊在前,我和小兰的结合才是亲上加亲嘛”,朱有才嘿嘿笑道,气得李三把杯子一摔,就要上来干架,田秀才站起来想要劝架。
“两位息怒,古语有云,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家要和气,和气才能生财,和气才能万事皆兴”
奈何李三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满是酸腐意味的话,一把推开田秀才,大步冲出,挥起拳头就打,将朱有才打翻在地。
朱有才躺在地上嚎叫,村里人赶忙上来拉开了李三。
房间里的灯光闪了一下,一个清秀的人儿急匆匆跑出来,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正是李小兰。
“我的朱郎,你怎么了”,只见朱有才两只眼睛乌青,口鼻上都是鲜血。
待看清眼前情况后,李小兰气愤地怪罪起李三,“爹,咱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下手那么重”
听到一家人三个字,李三更加愤怒,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哭喊道,“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朱有才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血迹,浑然不在意伤势,接过李小兰怀中的孩子,抱到李三面前,说道,“亲家公,来看看你外孙”。
那李三本想一脚踢翻朱有才,却看见面前乖巧的孩子,两只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一时间所有的怒火都消去了。
李三小心地接过孩子,孩子也不哭不闹。
“这是我家鱼儿吧”,李三声音颤抖,内心无比激动。
“是是是,是咱家鱼儿”,朱有才和李小兰没好气道。
李三看着怀中的孩子,越看越喜欢,嘴上忍不住道,“真是个好娃娃”。
村里人都笑了起来,都认为村长的家事比城中唱戏法的还要精彩。
这出闹剧到这里总算结束,李秀兰把孩子抱回了屋里。朱有才将田秀才扶起,送回桌边吃酒。李三也不闹了,杯子中倒满酒,几个人对喝起来,顺便唠些家长里短。
“正好田秀才在这里,我要先敬你一杯”,朱有才给田秀才倒了杯酒,两人先喝了起来。随后说道,“我老汉五六十岁,虽然也认识几个字,但要想把这个娃教出来也不可能,田秀才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以后这娃就让你多上心了”。
李三正吃着菜,听到这话,也端起杯子与田秀才敬酒,希望田秀才能教会娃儿读书认字,直接把先才推了田秀才一把的事情给忘了。
“不敢当,这几年蒙村长和大家照顾,也应该为村子做些事情,教朱鱼读书是应该的”
朱有才不知想到了什么,发了会儿呆,又敬了田秀才一杯酒,说道,“村里面也有些人家的娃娃大字不认识几个,不如给你弄个草堂,你平时就在草堂中教他们读书识字,也有个生计”。
田秀才已经有了醉意,村长的话落在耳中就像陈年老酒般,让他更加兴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酒过三巡,几人都喝得醉醺醺,天色不早,差不多就该各自回家了。李秀兰从屋内盛了些甜果出来分发给村里的人,同时也讨个喜,让大家给孩子说上两句好话。
张寡妇一点没客气,用一个布袋子将甜果装走大半,嘴里也塞满甜果,惹得大家不满,她一点儿不在意,收好布袋子就要离开,似乎是觉得这样走了不太好,又停下来乐呵呵道,“我看这娃生得可爱,将来肯定能娶到媳妇儿”。
朱有才额头上又多几道皱纹,脸色不善地看着她。
“呸呸呸,你这说的什么话,寡妇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赵老四挤到前面,对张寡妇很是无语。村里人也跟着起哄,说张寡妇才是没人要的。
张寡妇脸上有些挂不住,指着一群臭男人就大骂,“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走过我家门前时,哪个不是翻墙爬窗的偷看老娘,还好意思挤兑我”。
“还有村长,你前几天在我家后门偷偷摸摸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李小兰听到这话,恨恨地看了眼朱有才,也不讨什么喜,直接回屋去了。
亲家公李三一气之下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朱有才内心倒是冤枉,这张寡妇真是可恨,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赶紧把她撵走了。
赵老四上前来抓了几个甜果,也说了句好话,“我看朱鱼将来是做大官的”。
朱有才笑呵呵把他送走,其他人也陆续上来随喜。
“多乖巧的孩子啊,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
“我看这孩子身上有祥瑞,上天必定保佑,一生平安”
“这娃气质非凡,与众不同,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朱鱼颇有秀才气,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