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花已经忘记了射箭,扭头看去,只见老孔手持弹弓岿然而立,隐藏在帽檐下的眼中绽放出自信坚定的神采。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远处响起。
几乎与此同时的,是雉鸡短促凄惨的叫声,炭头第一个冲了过去,我们则紧随其后。
雉鸡倒在草丛中,头部血肉模糊,翅膀却尤在不停扇动,炭头看的兴起,上去一口咬住雉鸡后背,前腿却死死地按住猎物的身体,过不多时,那雉鸡便不再挣扎了。
炭头也不管猎物是谁打的,径直把雉鸡叼到了我的面前,我拿下来仔细查看,却看见雉鸡的头部居然被打掉了一小部分,没想到改进后的弹弓威力居然强大如斯。
“老孔,真有你的,大伙晚上有烤鸡吃了。”我一边说,一边把雉鸡丢给了老孔。
老孔笑着对我说道:“我还是觉得鸡汤比较健康。”
三个人的归途,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忽然有了些许乐趣。
只有在沿途路过小吴和刘总死难的所在地时,我们才回忆起来,刚刚发生在这个小岛上发生过什么残忍的事情。
我们掩埋了他们的尸体,曾几何时,他们还在为如何在岛上继续生存而绞尽脑汁,如今,他们已经安静的融入泥土,皈依了小岛的生命轮回。
当我们刚刚翻下盆地的边缘时,便已经听到了人的呼喊声。
“他们回来了!”
“等…等等,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
“我们快点过去吧!”
过不多时,刀疤脸,艾美、和张主任从不远处的树林中朝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看到他们全都安然无恙,我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我并非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在我刚到岛上时,他们曾经放弃了对我的帮助,我对此并未完全释怀。但我决定和他们合作,却大部分是出于对自己和阿花的考虑。
在我和他们并未公开化的接触时,双方基本还可以保持相安无事,尽管他们有时会做些鼠窃狗偷的事情,但矛盾并未激化。
但在他们的领导人机长死后,这个本来就羸弱的团队基本上已经宣告土崩瓦解,如果某一天他们的生存开始无法保证,却具备了凌驾这个小岛所有生物的武器——枪,面对着相对富足的我们,结果往往是可悲和恐怖的。
战争,掠夺,奴役,玉石俱焚……
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刻满的故事都不外如是。
尽管现在枪保管在老孔手中,但我并未从内心深处完全的信任他。
人类在处于极端情况下,往往会迸发出两种迥然相反的精神气质,这也是为什么在特定历史时期下,英雄和汉奸的数量几乎一样多的原因。
老孔属于哪一种,至少是现在,我无法确定。
所以合作,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老孔,到底怎么了?机长呢?”张主任抓住老孔的胳膊大声的问道,艾美和刀疤脸也在旁边附和着。
老孔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我,看来他是对自己语言的总结能力不太自信。
我叹了口气,慢慢的把这一晚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大家。
大家的眼神随着我的诉说而变得绝望,当我说到机长死亡的事情时,艾美的尖叫和刀疤脸的怒吼几乎同时响起。
“不可能!我不相信!机长他怎么会…”刀疤脸忽然疯了一般冲向我,双手狠命的揪住我的衣服,我并没有反抗,倒是老孔一把推开了刀疤脸,对他说道:“接受现实吧!这都是真的!”
“天哪,那….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天哪….”张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埋到了手中,甚至开始慢慢的啜泣起来:”我们一定会饿死的….一定会....”
“你给我闭嘴!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在,我们才会这样被动!“刀疤脸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张主任身上,而张主任却泻了气般,不再有任何反驳,蹲在地上,哭的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孔…孔哥,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我知道,你是我们中间最有本领的人了,你一定有办法的。“艾美走到老孔身边,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胳膊问道。
孔哥?
我忽然间觉得有点想笑,偷眼朝老孔的方向看了一看。
“孔哥“消瘦的后背似乎有些僵直,在竭力的往后躲着,却又不太好意思抽出被艾美紧紧缠住的手。
可惜他的脸被帽子和胡须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到有没有脸红。
“呃….是这样,正阳,决定和我们合作,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个团队的了。”老孔回头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默认了老孔说的话。
“正阳,小正,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对吧!你那么厉害,我们有救了!”刚才还在捂着脸啜泣的张主任听到这里,忽然间一下子站了起来跑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肩膀用力的摇晃起来。
我忽然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团队的力量,就这么一会,我和老孔已经被牢牢地控制的无法动弹了。
“哼,他?就算加上他又能如何?他是神么?就算他解决了我们的食物问题,他可以解决我们的安全问题么?他能把我们救出这个小岛么?还有那个怪物,看看他的胳膊,怕是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吧?“刀疤脸在一旁狠狠地说道。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凝结了周遭的空气,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去。
“没错,我不是神,我做不到你说的那些。“
老孔看了看我,以为我要打退堂鼓,想要和我说些什么,我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我做不到,老孔做不到,你做不到,死去的机长,也做不到。“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为什么做不到?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没有尖利的牙,没有锋利的爪,没有温暖的皮毛,我们吃东西要吃熟的,我们在冬天要穿衣服,我们走路要穿鞋。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在包裹中将老孔刚打的雉鸡取出,指着它说道:”我们甚至还不如这只野鸡。“
众人静静地看着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我们还剩六个人,”我看着大家说道:“如果你们不信任我,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们要一个承诺,对不起,我无法承诺你们什么。”
“食物,安全,或者是逃离这个岛,这一切,我都无法保证,在这岛上,有着无数的谜团,有着看不见的危险,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是渺小的,除非,”我伸出我的手,缓慢却坚定地说道:“我们真正的团结起来。”
我的手平伸着,手上鳄鱼皮护手的系带被风吹过,轻轻的摆动着。
就像像一面旗帜,召唤着他的同伴。
阿花那熟悉的小手。
老孔那消瘦的大手。
艾美那细滑白嫩的手。
张主任那肥胖的手。
最后,是刀疤脸那满是纹身的手。
终于。
六只手,紧紧地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