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火光摇曳着昏黄的光亮,照亮了这个小屋中的这几个人。
我,阿花。
还有那个吊在树上的陌生人。
我曾经多次的怀疑这个岛上不止我和阿花两个人,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们刻意的隐藏着自己的存在,在暗处悄悄地窥视着我们。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但显然那绝不是什么善意。
但是当这个人真的出现的时候,我觉得我出乎意料的冷静和沉着,可能是这么长时间的求生经验磨练了我的意志,也可能是我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自己在小岛上的生活而变得麻木了。
那个人躺在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看来是在吊起来的时候被树撞到了头。
我仔细端详着他,这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和夹克,衣服里塞满了树叶,可能是用来取暖的吧。身材削瘦矮小,乱蓬蓬的头发前端看得出曾经漂染过黄色,一张削瘦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在他的耳朵上还带着一个耳环。
不是两只,而是一只,那只耳环就戴在他的左耳上,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
阿华仔细端详着这个人,对我说:“哥哥,他是来自你的世界的人么?”
“是的,但我们的世界很大,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我说道。
也许是我们的谈话声唤醒了小伙子,慢慢的他睁开了眼睛,喉咙中开始发出痛苦的**。
我把他扶起,慢慢的给他灌下一些热水,他那寒冷的身体渐渐的有了温度,四肢也开始活动开来。
当他的意识开始清醒,目光触及到我时,眼神中忽然流露出恐惧的神情,身体一边奋力向后躲着,口中一边颤抖的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我只是。。。只是….是他们让我来的…..是他们….“
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剧烈的抵抗和言语已经让他又处于昏迷的边缘,我连忙用手制止了他,示意阿花拿来一些做熟的山药和肉干递到这个小伙手上。本来极度不安的他看到这些吃的,用疑虑的目光看了看我,还未等我回应,变急不可耐的把食物往嘴里塞去。
顷刻间那些吃的便被这个小伙吃得精光,甚至连山药皮都没剩下。
“还….还有么…..好吃….太好吃了…”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说道。
我让阿花多拿些过来。这次他吃得慢了些,但是慢慢的,他那塞满食物的嘴中慢慢的传出几声哽咽,两行泪水从他的眼中滑出,在脸上划出两道黑印,淌过嚼着食物的嘴唇滴落到床上。
“我….我好久没有吃到熟的东西了…..真好吃…我…..“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我知道饥饿的滋味,也能体会到他的痛苦。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填饱他的肚子,至于饥饿对精神造成的摧残,只有让他自己去化解。所以我只是静静的看他哭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渐渐的他止住哭声,神色也变得正常起来。
“说说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问道。
他看了我半晌,忽然说到:“正阳,我认识你,你不记得了我了么?”
他知道我的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你….你是….”我仔细打量他,恍惚间忽然觉得这个人的确有些眼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他。
忽然间我的记忆深处仿佛打过一道闪电,在那深沉的夜中,几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脸被瞬间照亮,却又极快的黯淡下去,那是….那是…..
我猛地拽起他的衣领吼道:“你是大洋航班上的人!你是…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在我激烈的拉扯下,他本来就苍白的脸上又有了一种灰白的颜色,恐惧的神情再次浮现,他颤抖着说道:“正哥,你想起来了?我是办公室的小吴啊!”
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正是我们人事办公室的员工,叫吴德兴。
我并不清楚一个做人事的员工和A国的项目有什么关系,但我仔细回忆开去,他的确是飞机上的一员,而且是在坐在飞机的前端,也就是飞机在海上迫降时段裂开的飞机前端。
难道他们都还活着?
“你们不是在迫降的时候被冲走了么?你们….是怎么到岛上的?”我问道。
“是救生艇,迫降后我们跳出机舱外,当时风雨很大,有许多人没有穿上救生衣,当时就被淹没了,只有几个人活了下来,就在我们漂流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艘救生艇。”小吴说道。
“救生艇?是黄色的救生艇?”我问道。
“没错,是一个黄色的救生艇,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死人,妈的,但是我是最早爬上去的,吓得我又一下子跳下去了。”说到这小吴皱了皱眉头,好像回想起一些不太想回想的记忆。
“死…..死人?难道也是一个….女人?”我结结巴巴的问道,脑中回想起我遇到救生艇的情景。
“不是,是一个男人,那个人好像…是一个警察。”小吴说。
“警察?他是穿着制服么?我记得飞机上好象没有穿制服的警察,否则我应该能有印象。“我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一边说道。
“没错,他并没有穿制服,我认为他是警察,是因为他身上有警察才有的东西。“
“证件?还是….”
“手铐,有一副打开的手铐。还有,一只..一只手枪。“小吴说。
“手枪?飞机上怎么会有手枪?即使是警察也….”我非常惊讶的问道。
“所以,我们都认为那个警察一定是在押解一个重刑犯,才会着便衣而且带着手枪吧,只不过没想到,一场空难下来,我们这些老百姓没事,那个警察却死了。“小吴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
“手枪现在在谁的手里?”我没有理会小吴的揶揄,问了他一个关键的问题。
在这个弱肉强食、没有法律的原始小岛上,一支手枪的意义,是绝不亚于现实社会中***的威慑力,如果手枪落在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手里,那对岛上所有的人来说都会是一场梦魇。
“在机长手里,他现在是我们的头。”
“机长?“
“对,他拿着枪,因为他带领我们从小艇找到了陆地,也带着我们在森林中生存了下来,所以我们都比较相信他。也乐于让他掌管武器。不过…..”说到这里,小吴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没….没什么…”小吴悻悻的说道,好像有什么顾虑。
“既然我们困在同一个岛上同气连枝,我希望我们能够相互坦诚一些,如果你们的机长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头,我想你也不会想现在这样。如果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到你们也说不定。”我对小吴说道。
小吴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没错,我们的队伍的确出了问题,这问题多多少少还和你有点关系。”
“和我有关系?“我有点诧异的问道。
“其实,自从你在海滩上第一次点篝火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你的存在了。“小吴说。
“什么?那你们为什么……”
“因为食物。“
小吴的表情有些难堪,接着说道:”当我们来到岛上的时候,甚至还有不少的粮食储备,因为在飞机出事的时候,飞机的前部存放着许多用于飞机餐的食品。我们当时并没有长期在岛上生存的打算,以为很快就能等到救援,结果直到你来的那天,我们的储备已经明显不足了,我们怕你在分走一份食物,所以…”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一个人在岛上垂死挣扎?我想哪怕我像堆垃圾那样在沙滩上腐烂,你们也不会去看一眼吧?“我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愤怒,我想起我刚刚来到岛上时遭遇的那些艰辛和磨难,仿佛都成为了愉悦这些极度自私的人的一场闹剧。
“对不起….这…这并不是我们的决定…..只是机长的决定….”小吴满脸愧意的说道。
“可我是你的同事,是你的同胞啊!难道你就没有抗争过?”
“机长是我们的头,他决定着食物的分配,还有枪,我怕….对了,不只是我,还有营销部的张主任和刘总他们也没有表达异议!我……”
我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的讲话,我算是彻底的看清了这些公司的精英,平时衣冠楚楚,人前台上说着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做的事情却是如此龌蹉不堪,为了一口吃的,完全可以不顾廉耻的出卖任何人。
“算了,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对小吴说道。
“我们虽然没有出现,但也时刻关注着你,当你第一次打到一只鳄鱼的时候,我们团队里第一次发生了争执,因为那时我们的食物已经非常不足了,每天只能以野果果腹,甚至有人饿死,我们也尝试打猎,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小吴说。
我冷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小吴接着说道:“当时我们就有人提议要把你接纳进我们的队伍,但是机长并不同意,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他甚至把提议的人打了一顿。但是他也同意开始以打猎作为食物的新来源。终于,我们在森林的一个角落发现了很多野兔。“
“野兔?呵呵,然后你们以后就一直以猎取野兔为生?“我问道。
“是啊,刚开始还好,但是后来,大家却变的越来越虚弱,甚至还有几个人死掉了,我们…我们以为是遭到了瘟疫,所以再也不敢吃了。但后来却看到你和你身边的女孩没有丝毫感染到瘟疫的样子,反而捉到的猎物越来越多,所以我们决定,趁你们不在家的时候,定期来你们的房子里偷一些食物,这次轮到我了,所以…”小吴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
我并没有再次责怪他,人在身处险境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两种极端的情况,一种是变得极度勇敢,另一种是堕落得极度的无耻,这也正是为什么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的民族会出现几乎同样多的英雄和汉奸。
但我并没有告诉小吴瘟疫的事,并没有告诉他兔肉虽然是易于获取的食物,但它缺乏人体所必需的脂肪和维生素,长期单独食用会引发兔肉综合症的事。因为我觉得我还没到以德报怨的境界,如果生病的是我,我想他们也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我。
我看看阿花,看着这个自从我来了岛上才慢慢学会说话的小女孩,再想想这些所谓的社会精英,我真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的教育到底是想培育一些什么样的人出来。
忽然间我想起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甚至让我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我拉住小吴的手问道:”你们现在还剩下几个人?“
小吴看我神情严肃,有些不知所措,赶忙说道:“一共还剩下七个人,我,张主任,刘总,机长,刀疤脸,艾美,老孔….就这些了,有什么问题么?“
“那个重刑犯!那个重刑犯在哪里?“
“重…重刑犯?不是淹死了么?“小吴说道。
我指了指阿花脖子上带的钥匙说道:“这是手铐的钥匙!是在岛上找到的!“
“你….你的意思是?”小吴惊恐的看着我说道。
“那个重刑犯,就在这个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