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不能。
即使有南郭先生的前车之鉴,我也无法对这样一只怀着狼崽的母狼下手。
繁衍是上天赋予生灵最神圣的责任,有时甚至超越了生命本身的意义,在这点上,几乎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可以达成共识。
我叫阿花从背包中拿出一些蛇肉,慢慢地走近母狼,打算将蛇肉扔给它,表示一下自己和解的态度。
但我逐渐接近的行动却让母狼焦躁起来,它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停止了踱步,喉咙中发出低吼并死死的盯住了我,它的肌肉紧绷着,随时准备冲过来。
我被母狼的气势喝住了,不敢在动弹分毫,一狼一人就这样僵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火把噼噼啪啪的在烧,我的脸上淌下了汗滴,母狼身上的伤口不断的在淌血,但它依旧保持着准备攻击的姿势。这时我的余光忽然看见,阿花正在迂回的朝母狼侧面前进,她的动作很轻,当我发现时,她已经离母狼不远了。
这时我无法阻止她,那必然会引起母狼对我的攻击。阿花的手中拿着我给她得的背包,背包的口大开着,看样子她是想用背包把母狼的头套住。
这就意味着,如果阿花失手,会直接面对母狼锋利的爪牙!在这样的孤岛上,没有任何医疗设施,如果伤口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能让阿花以身犯险,哪怕是由我来吸引母狼,然后阿花再实施捕捉,也会降低危险性。
想到这我开始挪动脚步朝母狼靠近,并不断的晃动火把,恫吓母狼,母狼被我的动作吸引住了,不断的向我示威,但却没有冲上来。
这时阿花不断的接近母狼,他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忽然间母狼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神采,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在摇曳的火把映射下直透我的大脑皮层,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它是狼,但我确信我在它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我的戏谑和嘲笑。
不对!有诈!
母狼忽然间朝阿花的方向转过头去——原来它早就发现了阿花的存在!
我与母狼的对峙,是为了造成阿花偷袭的成功,但母狼与我的对峙,却是将计就计,在等待阿花接近后将我们逐个击破!
我低估了这头母狼,我只是记得它们的纪律和勇敢,却忘记了狼在自然界也是战术大师。
静如山岳,动如疾风。
疲惫、恐惧和衰弱,这些曾经让我对敌人产生恻隐之心的一切伪装,在母狼朝阿花扑过去那一刻瞬间消失。我能看见的,只有母狼齿尖的闪光汇集出的一条亮线。
我的心猛的一抽,仿佛看见了阿花喉咙被撕咬开后倒地挣扎的样子。
“阿花!”我嚎叫着,拎着匕首冲了过去。
但阿花离母狼太近了,母狼的双爪已经按在背包上,并朝阿花的喉咙咬去。
但阿花的的反应居然很快,立刻扔下背包往后跳开,并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面部和喉咙。
在母狼的牙齿咬在阿华手臂上的同时,我的匕首也砍在了母狼的脖子上,母狼惨叫一声,松开阿花逃开。
我顾不得母狼,急忙拉过阿花的胳膊查看。阿花笑了笑,对着我晃了晃胳膊,展示了一下她的鳄鱼护手。
我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护手的作用还真不是盖的,我和阿花都被它救了一命。
这时再朝母狼看去,才发现刚才那刀砍得不轻,从母狼的耳后到前腿之间有一条大大的伤痕,鲜血顺着前腿流到地上,倒影出母狼狰狞的嘴脸。
形势急转直下,雀起鹞落间我们已然完成了第一次交锋,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接下来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了。
狼的战略思想都非常明确而且务实,它们很少攻击比自己战斗力强的动物,而它们狩猎时采取的战术,也一定是最省力、最容易达成目标的战术。如果他们狩猎一群羊,那他们一定会用很长的时间观察,然后选定最虚弱、最老迈的羊作为攻击的目标,力求一击制胜。
刚才母狼选择阿花作为首要攻击目标,也是因为阿花较我的攻击力较弱,可以成为突破的缺口。
而目前母狼怀有狼崽,又身负重伤,在我和阿花的包围下,它又会有什么战术呢?
逃跑!
木门已经被我堵死,母狼别无他路,朝我佯攻一下,闪开一个空隙后,居然朝壁炉逃去。
可能是它昏了头,以为壁炉是一个门,用力跑过去后咚的一下撞到了里面的墙壁。但它手挠脚踢,居然顺着烟囱爬了上去!
都说狗急跳墙,没想到狼急了能爬烟囱!
圣诞老人也是这样爬出去的吗?
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突然间变得有些搞笑。
我壁炉旁等了一会,刚开始还能听到爪子挠墙的声音,但到后来渐渐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感到有些奇怪,又怕被母狼暗算而不敢钻进去看看,只有继续等着。
我看到壁炉里的干柴,本来想用火把将它们点燃,但阿花拉住了我。
我看了看阿花,她的眼里有些忧伤,但却充满了坚定。
“妈妈。”阿花清楚的说出了这个词。
我知道她指得是什么。
我摸了摸阿花的头,拉着她坐到壁炉的旁边。
母狼不会挺很久的,除非它从烟囱爬出去。如果它真的能爬出去,那就随它去吧。
我们就这样背靠背坐在壁炉旁,守了一夜。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猛然惊醒,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睡着了。阿花靠着我的后背,头枕在我的肩膀上,依旧在沉睡着。
我坐在原地,把阿花轻轻的扶到我的腿上,看着她沉睡的样子。她的长发瀑布一般散落,紧闭的双眼上,长长的睫毛不时的会抖动几下,嘴唇微微上翘,就像是在做着一个让她开心的美梦。
对我而言,在这样的孤岛上能够遇见阿花,难道不是一场美梦么?
阿花醒了,发现自己躺在我腿上,而我正怔怔的看着她。阿花脸上微微一红,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容。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
我和阿花来到壁炉前,一夜的时间,母狼没有出来,看来它真的是逃走了。
有时候我不得不相信奇迹,尤其是在我经历了这么多奇迹之后。
我尝试性的把头探了进去,想看看是否我的判断准确,虽然我觉得这有点无聊,而且壁炉里面的炭黑蹭了我一身。
阳光从烟囱的开口洒落,照在烟道上,一切都能够看得很清楚。
但我还是怀疑,是不是我自己看错了?
因为在烟囱通道的墙壁上,我看到了镶嵌在石壁中的几级铁梯,
而在铁梯的尽头,居然有一个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