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肖星楼心中疑感,自己又何尝认识过格格。
“请肖公子随我来。”那两女子说完转身当先领路。
肖星楼举步跟在背后,也不再问什么,这些琐事,他也不想多问,反正到时自会清楚的。
三人穿过花园,又在宫中七拐八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到了一扇门前停住,门前垂着帘幕,屋中灯光闪亮,那两个宫女道:“肖公子请进,奴告退。”说完,悄然分向两边退下。
肖星楼略一迟疑,撩开帘幕举步踏入屋中,见屋中一张小圆桌上摆着两套杯盏,一桌酒菜,一个少女在桌前笑嘻嘻看着他,正是娜达。
肖星楼微微一笑,径直走到桌前在另一张椅凳上坐下,向娜达道声:“好!”
娜达盯着他,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我是个格格啊!”
“你本来是不是格格?”
“是啊!”
“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娜达现出很失望的神情:“你这个人,有时很有趣,有时真令人扫兴。”
“噢?”
“在你眼中,我其实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可是你却连装出个奇怪的样子来哄我都不肯。”
肖星楼给她这么一说,一时间倒也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微笑。
在无法回答女子的话时,微笑确实是个好办法,既能掩饰自己的尴尬,显示自已的涵养和高深莫测,同时还能争取时间想下一句话。
哪知娜达却像个专吃男人的小妖怪一般,一点也不肯放松,又说道:“你一个人坐在那儿傻笑干什么?”
肖星楼的微笑一下变成苦笑,他自认自己的微笑一定能够帮自己度过难关的,不料撞在娜达手中却使自己落入更窘迫的境地,忙道:“我高兴所以笑。”
““高兴,你高兴什么?”
“因为又遇上你。”
娜达脸上露出了微笑:“遇上我有什么高兴的?”
“要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又觉得自已年轻了许多。”
说这句话时,肖星楼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脸皮居然也厚了,说出这样肉麻的话来脸一点也不发烫。
娜达吃吃地笑了:“你这个人吹起牛皮来连脸都红,上次还记得你说和我在一起使你觉得老,现怎么又倒过来了。”
肖星楼不语。
沉默,其实也不是很好的武器。
娜达突又叫道:“哈,我明白了,你是在哄我,还当我是小孩。”
肖星楼接口道:“怎么,你不喜欢被人当孩子?”
“当然,做小孩有什么劲!”
“做小孩有什么不好,小孩可以有许多美好的幻想,可以做错事不受责怪,可以……”
“谁说做错事不会受责备,这次我的大汗哥哥又要骂我到处乱跑了。”
“皇太极是你哥哥?”
“否则我怎么能住在宫里?怎么,你讨厌我了?”
肖星楼微笑:“在我眼里,只有朋友和敌人之分,朋友是永远不会讨厌的。”
娜达听了大喜:“怎么,你当我是朋友?”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不愿意?”
娜达已要跳起来了:“我当然愿意。”
“这么深夜了,你叫我来干什么?”
“大汗哥哥说你在庆功宴上吃的不多,好像不高兴,所以我就再小请你一次啊!”
“夜这么深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太好,你在请的话就明天请吧!”
“那不行,今晚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否则我心里不安!”
“哦?什么事?”
娜达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声音低低地道:“那天在关东道上,是我先打了人家一个耳光,所以……”
肖星楼惊地想那天的事,一个大汉捏住娜达的手,满脸羞怒,原来是这么回事。
肖星楼默然,屋里的空气下沉闷下来。
娜达又低声道:“其实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们抓去吧,他们这么多人,我又不会武功,只能靠你,等他们向你说明我的身份,我怕……”
她越说声越低,说到最后,声音竟已带了哭腔。肖星楼听她抽抽噎噎的,只好又去安慰她───害人的是她,倒要别人先去安慰她。
“这事其实与你又没有多大关系,就算知道你是格格,我也会救你的,反正无论怎样,和他们的梁子是结定了,我又没说不原谅你,你何必这么伤心?”
“你真的原谅我?”
“朋友之间,有什么错不可原谅呢?”
娜达抬头笑道:“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肖星楼这才注意到娜达的脸上其实并无泪痕───原来又给她骗了一回。
这个女孩,实在是个能害死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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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星楼在皇宫中已待了三天,但仍未能见到皇太极的面,这三天中,娜达一直拉着肖星楼在沈阳城中到处乱跑,也令他无法抽身去找皇太极。
今天晚上,肖星楼终于有机会摆脱娜达去找皇太极了。
今天的月亮并不好,躲进云层背后不肯见人,夜色黑沉。
肖星楼迳直走入皇太极的书房,没有人拦他,他可以随时去找皇太极,这是皇太极给他的特权。
书房很大,灯火通明,皇太极坐在龙书桌前对他微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你来了,请坐。”
肖星楼道声“谢谢”即坐下。
“我早知道你要找我,有什么事?”
“为了和平。”
“和平?”
“不错,我们和我们的和平。”
“明朝早已是日薄西山了,你是来替一个垂死的国家求医,我们之间,哪有什么和平可谈。”
“垂死?”肖星楼精神激动起来:“你以为凭你一个小小的民族的力量,就能灭亡明朝?”
“我的国家虽小,但有许多的人才辅佐我,而明朝这个堂堂大国,又有多少贤良被受到重用?”
肖星楼默然,皇太极说的话是塥实,朝廷内部党锢之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有了党争,就有了成见,就会有许多的贤才被埋没,大唐的牛、李两党之争,北宋的新旧两党之争,不都是如此。
皇太极冷笑,继续道:“熊廷弼如何,他费尽心力守卫辽东,最后又落得个什么?孙承忠又如何?袁崇焕又如何?老实说,我们得以发展到这样的实力,有一半是靠明朝的皇帝,如果他能重用熊廷弼他们,只怕今天我就不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只是一个没落的王朝,你即使能挽救它一次,也只不过让它再腐朽下去,再臭上几年,而且会比以前更臭,你又何必这样做,还不如到我们这里来,看得出你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我一定会重用你的。”
肖星楼道:“这个王朝再腐败、再臭,但它依然是我的祖国,要改造这个国家,也要靠我们自己,绝不容外人来插手,这一份感情,你又如何体会的了。”
“你们总有一种怀旧的情绪,总是眷恋即将逝去的东西,无论它多么的丑恶,都想尽力去保护它。”
肖星楼苦笑道:“逝去的东西总是美好的,能把握住它,总比怀恋它过去的美妙要好。”
“流星是美妙的,你能抓住它吗?”
“这样说,有些事是人力无法能办到的?”
“正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尽力了,就无愧,人生一世追求的是什么,只不过是无悔二字罢了。”
“那这样说来,你真的要挽救这个垂死的王朝。”
“不错,我是来和谈的,看你有没有诚意。”
“我们有一个习惯,只与同等的敌手和谈,而你们,现在已没有资格了。”
“你以为你们真的这么强,我们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吗?”
“明朝军队涣散,将领大多贪生怕死,贤将良才又受党锢牵制,朱由检更派出大批内臣监督军队行事,这些人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即使有力量抵抗我们,那也是有限的。”
“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虽师老财匮,然以天下之全力倾注于ー隅之间,盖犹裕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