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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云

2000年6月,毕业联欢会,一支叫做“空地”的乐队登台演出,据说乐队成员都是校友。主唱神情忧郁,头发遮住眼睛,黑色上衣破破烂烂,抱着一把斑驳的电吉他,我忘记了他唱的是什么,只记得他声音粗砾,让人上瘾。演出完我去后台找他,告诉他我对他着迷,他只是哦了一声,我说好的,从此分别。

2001年,9月,我去兰州找他,他喝多了,问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他,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就这样,我们晚上去酒吧演出,白天回旅社睡觉。一个月后,他不辞而别,我默默坐车回北京。真想骂他,又觉得没意思,我没哭,就是感觉累,睡了两天两夜,我妈哭了。

2001年12月,他突然打来电话。我们在太平湖见面,他告诉我乐队解散了,他认识一个女鼓手,准备再组一支乐队。他一直抱着我,说怕我冷。

2005年,4月。康复中心,他目光呆滞,右手腕缠着绷带,医生说这是他第四次自杀。他妻子刘琳也来了,坐在长椅上哭。我没敢过去说话,怕他情绪失控。

2006年2月。正在忙碌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他走了,自杀。他终于成功了。把手机装好,继续忙碌,可眼泪不争气,不停掉在地上。

2006年7月。我准备徒步去旅行,没有特别的目的,就是想自己出去走走。弟弟偏要跟着我,无奈只好一起。走出北京不远,看见路旁有座帐篷,旁边停着一辆皮卡,和弟弟商量搭车,于是过去打招呼,走出来的人居然是…………。

男人抬头看着女人,目光焦灼,他把笔记本递到女人面前,压抑着怒火问:“这怎么回事!”蔡欣擦了擦泪水,努力保持平静,她抓起一管笔,在纸上迅速写到:你叫李学知,初中二年级,和高佳恋爱,十年后分手,后来认识刘琳,不到半年领证结婚。我叫蔡欣,追你四年,你和高佳分手后,我们俩也失联了一段时间。你结婚,后来精神分裂,我都不知道,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的记忆可不是这样的!”男人恶狠狠的说,但声音并不大,“我记忆力非常好!每个时间,每个细节,都刻在脑子里!我…………”,“你死了。”蔡欣在纸上快速写下这三个字,男人瞬间呆住,空气安静了四十秒,感觉像是一个世纪,在男人不耐烦之前一秒,女人接着写:你死了,自杀!没有遗书,没人知道为什么。蔡欣飞快的书写着,每一个字都敲击着他的神经。原来自己在三十岁来临时,终于自杀成功,自己的妻子刘琳伤心过度,住进了医院。高佳闻讯赶来,利用关系带走了尸体,等三天后刘琳可以下地行走,准备火化丈夫的时候,被告知有人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并把骨灰交给转交给她,带着悲痛和疑惑,刘琳抱着骨灰回家,一蹶不振。

高佳带走尸体,将大脑取出,其他身体部位焚化,寄存太平间,嘱咐工作人员转交刘琳。之后开始了自己疯狂的“换人”计划,也就是把学知大脑移植到自己丈夫的头颅里,并通过记忆改造编纂,让自己成为他的妻子,让蔡欣和刘琳消失。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将刘琳蔡欣骗到家中,麻痹后进行记忆消除,并且编辑一段其他记忆。蔡欣告诉学知,自己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人谈话,就假装昏迷,这才知道高佳的计划,等自己被送到医院时,听见高佳给自己母亲打电话,谎称自己被坠物砸中,等母亲赶到,我佯装痴呆被接回家。为了安全自己只能一直装傻,期间高佳来家里探望一次,仔细观察自己,后来就再没来过。

男人脑子飞速旋转,看上去好像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可总感觉别扭,他需要捋顺这一切,还没开口问,蔡欣接着写:高佳抹除并且编辑我的记忆,可我只用一个星期就恢复了所有记忆。起初确实想不起来,并且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怪梦,在自己佯装痴呆期间,时常出现幻觉。蔡欣快速书写,男人仔细观看,突然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打断了他们,猛回头,一股刺鼻的气味压在脸上,男人盯着进来的人,正是高佳,他渐渐失去知觉,瘫倒在沙发上。

昏沉中,男人看见高佳正在注视着自己。“佳佳……我想……”话没说完,便再次晕厥。时间过了不知多久,男人在公园长椅上醒来,他猛的起身,环视周围,这又是梦里?高佳又在编辑我的记忆?顺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在手背上,不痛!坏了!这一切都是假象,他抬头看着天空,有一点他想不通:自己在和亲人爱人接触的时候,感觉很真实啊!尤其是抚摸别人,或者被抚摸,怎么疼痛………… 刚想到这里,手背传来一阵剧痛,男人到抽一口冷气,“这他妈还有延迟呢!”他蹲在地上,眼泪都流出来了。

该死的高佳!他心里抱怨着,自己和她交往十年,整个青春期都在一起,她家人不同意,我们俩就私奔,欢笑泪水,那段情感刻骨铭心。虽然是自己提出的分手,可真的太累了,她父母始终阻挠,甚至拳脚相加,男人无奈,只好愿她幸福。之后的浑噩,以至于精神分裂,最后自杀,他都没有印象,该死的高佳!他又骂:瞎他妈折腾!现在倒好!我彻底凌乱了!我连我爹妈都不知道是谁了!哎!学知叹口气,自言自语:“结束就结束了,就让它化作一缕青烟不得了吗!高佳!我爱你!可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天突然黑了,男人失去了意识。

下午五点,有点饿,听见外面有声响,学知清了清嗓子喊蔡欣,一边答应一边进屋,扎着马尾,清爽可爱的蔡欣,正笑盈盈的看着学知,“你醒了,我做的焖面,你别起来,我给你端过来。”说着一阵风似的飘走了。学知想要阻拦,她早已飘到厨房了。焖面的香味,让他精神一震,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蔡欣在写字台上吃,他在床上,时不时对视傻笑。

“我给你盛。”

“不吃了,饱了。”

“我去刷碗。”

“你先等会,我想跟你说说话。”

“嗯!好的!”

“我刚才梦见我穿越时空了,回到了初中的学校。”

“不错啊!怎么样?感觉好吗?”

“不好,你说要真有时空穿梭,你愿意穿越回过去吗?”

“嗯~那要看怎么穿越了。”

“就是你回到过去的某个场景,再活一次。”

“那要看我还记不记得现在,别人还记不记得。”

“别人不记得,就你记得。”

“这样的话…………我能改变一些人和事吗?”

“不能!”

“没意思,我看着自己经历的一切再发生一遍?多烦人啊!”

“能改变呢?不行!能改变就乱套了。”

“对啊!所以没意思嘛!要是不记得现在,那回去干嘛?同样没意义。”

“照你这么说,重来一次的话,怎么着都没意义对吧。”

“对!我去刷碗!”

“你等会,再聊会,刷碗着什么…………急。”

上午七点,麻雀叽叽喳喳,学知睡觉不喜欢拉上窗帘,他愿意阳光把自己叫醒,可现在还早,太阳还没升起,他就这么突兀的醒来,再无睡意。扭头看看旁边,刘琳正在看他,他吓的一哆嗦,摸摸自己和刘琳,两个人都赤条条的,“你怎么……”学知有些茫然,这时他感觉被窝里又爬上来一个人,学知低头一看,失声尖叫:“高佳!” 惊慌中下意识躲避,高佳凑过去张开嘴,呼出白色气体,学知再次昏迷。

傍晚,一条信息惊扰了小憩,电脑右下角显示新消息,学知迷糊着查看,原来是一个陌生人的留言,他敷衍回复,闭目养神起来。想到什么,猛然睁开眼,惊慌观察周围,发现自己置身田间,坐在摇椅上,身旁是写字台和一台电脑,他站起来原地转圈,只有这些和大片玉米,惊奇查看,发现电源线和网线都插进土里,正想追究,电脑再次响起新消息声音,打开查看,一张他和刘琳的结婚照,不可能啊!他纳闷的看着那张照片,心想自己和刘琳结婚,根本没照过这种照片,靠近仔细观看,发现男人不是自己,女人也不是刘琳,这是一张孙河高佳的结婚照,学知下意识倒退几步,感觉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猛回头,高佳正拨开玉米叶,向自己走来,她穿着脏兮兮的婚纱,胳膊上有干枯的血迹,苍白的脸上,诡异的笑着。学知愤怒的看着她,准备等她靠近,质问她的所作所为。还有大概两米远的时候,高佳的脑袋突然掉在地上,学知瞪大了眼镜,本能后退,却翻身跌入深坑,摔的头晕眼花。

学知端坐窗前,窗台上烛光摇曳,他望向窗户上自己的影像,默默咬紧牙关,发狠说道:“还他妈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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